“小少爺，東側山脊有異動。” 楚忠勒馬靠近，玄色披風下的手始終按在刀柄上。
    他的目光掃過崖壁上突兀的灌木叢，那裏有三簇枝條的朝向與風向相悖，顯然是人為布置的暗哨。
    楚軒沒有回頭，九紋輪回眼的紫金色瞳仁已將三裏內的景象盡收眼底。
    崖頂那兩個偽裝成樵夫的漢子，腰間鼓鼓囊囊的並非柴刀，而是淬了劇毒的短弩；
    他們靴底的泥漬裏混著青灰色石屑，正是方家礦場特有的花崗岩粉末。
    “聚氣七重。” 楚軒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帶著九世輪回沉澱的冷冽，“左邊那個練的是《裂山掌》，右肩比左肩低三分，應該是早年練掌時傷了筋骨；右邊那個氣息虛浮，真氣在丹田處打轉卻無法凝聚，明顯是靠丹藥催上來的修為。”
    楚忠瞳孔驟縮。
    他自幼在楚家學武，自認眼力不弱，卻隻能看出對方是武者，竟看不出如此多的細節。他正想發問，卻見楚軒突然翻身下馬，指尖夾著三枚銀針走向路邊的酸棗樹。
    “《青囊秘要》有雲：‘草木有靈，可辨凶吉’。” 楚軒的銀針精準刺入樹幹的三個節點，樹皮上立刻浮現出淡青色的脈絡，如同人體的經脈，“這黑風嶺的植被比別處早枯半月，是因為地脈被戾氣汙染。徐、方兩家選在這裏截殺，怕是沒算到戾氣會放大他們的殺心。”
    話音未落，崖頂傳來一聲悶響。
    那個練《裂山掌》的漢子突然捂住心口，掌風不受控製地拍向同伴 —— 正是被戾氣引動了舊傷的反噬。
    楚忠這才明白，楚軒早已看穿對方的底細。
    他揮手示意護衛結成防禦陣形，自己則抽出厚背刀，刀身在晨光中劃出半輪雪亮的弧：“需要清理嗎？”
    “不必。” 楚軒重新上馬，烏騅馬似乎感應到主人的心意，打了個響鼻朝隘口深處走去，“讓他們跟著，我倒要看看，方家的‘九毒弩’和徐家的‘鎖魂鏈’，到底有幾斤幾兩。”
    青王塔的輪廓在雲霧中若隱若現，七層塔身如同刺破蒼穹的青玉劍。
    楚軒望著那道熟悉的剪影，第七世丹尊的記憶突然翻湧上來 —— 當年他隨青王朝聖時，曾親眼見過這位超越涅盤境的強者，以自身精血為引，在塔基布下七十二道鎖靈陣，將上古戾氣鎮壓在塔底。
    “青王曾說，‘醫者仁心，亦需鋒芒’。”
    楚軒輕撫懷中的宗家玉佩，玉佩邊緣的銀線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今日便讓青州城看看，楚家的鋒芒從未鈍過。”
    黑風嶺中段的廢棄驛站裏，陰鷙中年正用帕子擦拭著短弩。
    弩箭的三棱箭頭泛著幽藍的光，浸泡箭頭的毒液是用七種毒草煉製的 “七日醉”，哪怕隻是擦破皮，也會在七日之內全身潰爛而死。
    “徐兄，這小子會不會有詐？” 猥瑣男子捏著山羊胡，三角眼瞟向驛站外的小路。
    楚軒的隊伍走得太過從容，既沒有加速突圍，也沒有四下探查，反而像是在自家花園散步。
    陰鷙中年冷笑一聲，將短弩上弦：“詐？一個四級根骨的廢物，就算僥幸突破到聚氣五重，又能掀起什麽風浪？方管事說了，這小子能治好楚雲山，不過是靠了某種邪術，隻要打斷他的雙手，楚家就徹底完了。”
    他突然壓低聲音，湊近猥瑣男子耳邊：“等拿到楚家那半幅青王塔地圖，咱們直接投靠黑風寨。黑煞寨主正缺識路的向導，到時候別說聚氣丹，就算是丹元境的修煉法門，也能換到手。”
    猥瑣男子的眼睛瞬間亮了。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突破聚氣境，若是能得到丹元境的法門，哪怕隻是殘篇，也足以讓他在青州城橫著走。他舔了舔嘴唇，握緊腰間的鎖鏈：“那還等什麽？直接衝出去宰了他！”
    “急什麽。” 陰鷙中年按住他的肩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前麵就是迷霧穀，那裏的瘴氣能削弱靈魂力。等他進去了，咱們再動手，保證萬無一失。”
    楚家竹林的議事廳裏，楚山雄正對著沙盤出神。沙盤上用黑石擺成的 “黑風嶺” 三個字旁，插著兩麵小小的旗幟 —— 代表徐家的灰旗和代表方家的白旗，正呈犄角之勢圍向代表楚軒的青旗。
    “家主，要不還是讓楚護衛帶隊支援吧？” 李伯捧著剛沏好的雲霧茶，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徐烈那老狐狸最是陰狠，這次肯定布了天羅地網。”
    楚山雄沒有抬頭，指尖劃過沙盤上的迷霧穀：“二十年前，雲山帶著三名護衛護送宗家少主穿過黑風嶺，遇到七波截殺，回來時渾身是血，卻硬是把人安全送到了漢白城。” 他拿起青旗，在迷霧穀旁重重一插，“楚家的男人，從來不會在危險麵前退縮。”
    李伯還想說什麽，卻見楚山雄突然轉身，從書架暗格取出個紫檀木盒。
    盒子打開的瞬間，一股磅礴的真氣撲麵而來 —— 裏麵躺著三枚通體瑩白的玉符，符麵上刻著繁複的紋路，正是楚家壓箱底的 “傳訊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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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親自去趟後山，讓弩營的人守住黑風嶺出口。” 楚山雄將玉符遞給李伯，蒼老的手指在符麵上輕輕摩挲，“這符能傳三裏地，隻要軒兒捏碎一枚，就按計劃行事。”
    李伯接過玉符的手微微顫抖。
    他跟隨楚山雄四十餘年，從未見過家主如此鄭重。
    這三枚傳訊符，是當年宗家賞賜的保命之物，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動用。
    “家主是擔心……”
    “我擔心的不是軒兒。” 楚山雄望向窗外，晨光穿過竹林的縫隙，在地上織出金色的網，“我擔心徐、方兩家沒本事，逼不出軒兒真正的實力。” 他想起昨夜楚軒煉製清蘊丹時的場景，那紫金色的火焰絕非聚氣境能掌控，“這孩子藏得太深了。”
    迷霧穀的瘴氣帶著鐵鏽般的腥甜，楚軒的烏騅馬每走一步，蹄子都會陷入半尺深的黑泥。
    穀兩側的崖壁上垂下無數藤蔓，葉片在風中翻動，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吸盤，如同無數隻貪婪的眼睛。
    “小少爺，瘴氣裏有東西。” 楚忠突然低喝一聲，揮刀斬斷纏向馬腿的藤蔓。被斬斷的藤蔓截麵噴出墨綠色的汁液，落在地上 “滋滋” 作響，竟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楚軒卻仿佛未聞，九紋輪回眼正穿透瘴氣，凝視著穀心那棵千年古榕。
    樹幹上刻滿了扭曲的符文，正是青王塔外泄的戾氣化形而成的 “蝕魂陣”—— 此陣能放大武者的負麵情緒，聚氣境武者若深陷其中，不出半個時辰就會心智錯亂，自相殘殺。
    “楚忠，結‘北鬥陣’。” 楚軒的聲音帶著靈魂力的震顫，穿透瘴氣傳入每個護衛耳中，“左三右四，中軍守罡星位。”
    十名護衛立刻變換陣型，七人在外組成鬥柄，三人在內護住楚軒，真氣流轉間竟與天上的北鬥七星隱隱呼應。
    這是楚軒結合戰陣與醫理創造的防禦陣形，既能抵禦外敵，又能互相疏導真氣，恰好克製蝕魂陣的影響。
    崖頂的陰鷙中年見狀，不禁皺起眉頭：“這陣法好生古怪。”
    “管他什麽陣法，進了迷霧穀就是死路一條！” 猥瑣男子掏出鎖魂鏈，鏈節上的骷髏頭在瘴氣中泛著紅光，“讓蝕魂陣先磨掉他們的銳氣，咱們再下去撿便宜！”
    陰鷙中年點點頭，從懷中掏出個牛角哨。
    尖銳的哨聲刺破瘴氣，穀兩側的藤蔓突然瘋狂舞動起來，如同無數條毒蛇竄向楚軒的隊伍。
    同時，地麵開始震動，黑泥中鑽出一隻隻巴掌大的毒蠍，蠍尾的毒針閃著幽藍的光。
    “果然是方家的‘萬毒穀’手法。” 楚軒冷笑一聲，指尖彈出十枚銀針。
    銀針在空中劃出玄妙的軌跡，精準刺入護衛們的百會穴，淡青色的藥氣順著針尾蒸騰而起 —— 這是用青菱花汁浸泡過的 “清心針”，專破迷魂瘴氣。
    護衛們隻覺一股清涼之氣從頭頂灌入，原本有些躁動的心神瞬間安定下來。
    他們揮動兵器斬斷藤蔓，鐵盾連成一片，將毒蠍擋在陣外，北鬥陣運轉得愈發流暢。
    “不可能！” 猥瑣男子失聲驚呼，“蝕魂陣怎麽會失效？”
    陰鷙中年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能感覺到，楚軒的隊伍不僅沒被瘴氣影響，反而氣息越來越沉穩，仿佛這迷霧穀的瘴氣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尋常晨露。
    “不對勁，這小子的靈魂力恐怕遠超我們預料。” 陰鷙中年突然萌生退意，“撤！”
    但已經晚了。楚軒的聲音突然在穀中回蕩，如同驚雷炸響：“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
    隨著話音落下，北鬥陣突然逆轉，七名在外的護衛轉身成鋒，真氣凝聚成一道金色的光柱，直刺崖頂。
    陰鷙中年和猥瑣男子猝不及防，被光柱掃中，慘叫著滾下山坡，正好落在楚軒麵前。
    “聚氣七重，就這點能耐？” 楚軒翻身下馬，黑袍在瘴氣中展開，如同展開的夜幕。他看著狼狽不堪的兩人，九紋輪回眼的紫金色光芒越來越盛，“說吧，是誰派你們來的？”
    陰鷙中年掙紮著起身，掌風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拍向楚軒：“小雜種，找死！”
    楚軒不閃不避，待掌風近身的刹那，突然側身，右手食指中指並攏，精準點在對方的曲池穴上。這一指看似輕柔，卻蘊含著《十地戰尊訣》的七重暗勁，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層層疊疊的氣浪。
    “哢嚓” 一聲脆響，陰鷙中年的右臂以詭異的角度彎折，《裂山掌》的真氣瞬間潰散。他驚駭地看著楚軒，這才明白自己引以為傲的掌法，在對方眼裏不過是破綻百出。
    猥瑣男子見狀，掏出鎖魂鏈就想偷襲。
    但他的鎖鏈剛甩出一半，就被楚軒的靈魂力牢牢鎖定。
    聚氣七重的魂力如同無形的巨手，捏住他的識海狠狠一攥 —— 猥瑣男子頓時慘叫一聲，七竅流血倒在地上，徹底沒了聲息。
    陰鷙中年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逃跑。
    楚軒卻已擋在他麵前，指尖的銀針抵住他的咽喉：“說不說？”
    “是…… 是徐家家主徐烈和方家家主方嶽！” 陰鷙中年再也不敢隱瞞，竹筒倒豆子般全盤托出，“他們說隻要殺了你，就能拿到楚家的青王塔地圖，還說黑風寨的黑煞寨主已經答應，事成之後分他們三成好處！”
    楚軒的眼神越來越冷。他果然沒猜錯，徐、方兩家不僅想覆滅楚家，還勾結了黑風寨。
    看來青王塔的傳承，已經讓這些人徹底瘋狂。
    “青王塔的傳承，不是你們能染指的。” 楚軒收回銀針，一腳將陰鷙中年踹翻在地，“回去告訴徐烈和方嶽，想動楚家，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陰鷙中年連滾帶爬地跑了，連同伴的屍體都不敢帶走。楚忠上前一步：“小少爺，要不要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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