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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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檸呼吸困難,猛地從床上驚坐了起來,一雙迷茫的眼睛看向素淨的紗帳,她抬手一抹,臉頰上除了汗水,便是淚水。
    她呆愣著坐在床上,好半天才收攏神思。
    天還沒亮,窗外下著雪,簌簌的寒風吹拂著廊上的燈籠。
    她昨兒渾身發燙,藥性並未散去,翻來覆去睡不好,索性將窗戶打開了。
    今兒一覺醒來,身子沒見爽利,嗓子幹得直冒火星子,一團火焰依舊攏在小腹處燒得她心焦不已。
    身體還是空虛的,沒得到滿足,始終無法解除藥性。
    她捂住發疼的胸口,一股癢意襲來,忍不住咳了起來。
    寶蟬打起床幃,一臉擔憂,“姑娘,昨兒泡了那麽久的冷水,你感覺身子怎麽樣?”
    薛檸抿了抿唇,動了動酸軟的身子,沙啞道,“可能需要看看大夫。”
    寶蟬轉身便要出門去叫人請大夫,而棲雲閣找大夫,一向都是通過蘇瞻或江氏。
    薛檸臉上紅暈更甚,軟軟地叫住她,“回來,此事不能讓侯府的人知曉。”
    寶蟬身子頓住,看著自家姑娘難受的模樣,心裏萬分焦急,“可咱們也不能自己去請大夫……好歹也要知會江夫人一聲……夫人寵愛姑娘……定會為姑娘打算的。”
    薛檸明白這個道理,她一個閨中少女,哪有那個請大夫的權力。
    江氏對她自然沒話說,可她身中春藥的事,實在不能讓侯府人知道。
    “你……你容我想想。”
    她腦子裏如同煮了一鍋沸水,燒得她神智渙散,捧著腦袋想了很久,才想出個能幫她一把的人名來。
    薛檸水眸一亮,“寶蟬,你親自去一趟,小心些,別叫人發現了。”
    ……
    昨兒宣義侯發生的大事兒,經由江氏在外斡旋,好歹沒傳出去多少不好的消息。
    那些站在後頭的貴婦人們也沒看清蘇溪的臉,隻聽說侯府有位姑娘家與馬奴在馬棚苟且被人捉了奸。
    當時場麵混亂,謝老夫人身邊的葉嬤嬤及時遮住了蘇溪的臉。
    這消息又有蘇瞻的人從中插手,傳來傳去,便成了,宣義侯府大姑娘身邊的一等大丫鬟蘭香與那馬奴顧遠山在馬棚行歡,被所有人當場看見,蘭香羞憤欲死,已在昨兒夜裏跳井自殺了。
    至於蘇家大姑娘完全不知情,隻得了個縱容賤婢苟且的罪名,被罰進祠堂,與蘇清一塊兒,跪在蘇家祖宗麵前,靜思己過。
    而蘇清買賣春藥一事,叫謝老夫人雷霆大怒。
    隻是她才被用了家法,身上本就沒好全,如今也隻是被罰不許飲水吃飯,小懲大誡而已。
    柳氏與董氏二人也被禁足在各自的院子裏,不許拋頭露麵。
    因而侯府所有掌管中饋的權力都回歸到了江氏這個主母手裏。
    為了保全侯府顏麵,蘇溪的婚事卻還是照舊要商議。
    那個與她苟且通奸的馬奴顧遠山,被打斷了雙腿,遠遠的扔到了莊子裏,讓他自生自滅。
    聽到這些消息,薛檸麵無表情地訕笑一聲,隻覺一陣唏噓。
    謝老夫人行事,果然心狠手辣,雷厲風行,又極其護短。
    就算蘇清與蘇溪犯下天大的錯,隻要還能挽回,便不會真正怪罪她們。
    就連董氏意欲給她下藥,還想點燃聽雨軒引導眾人,這樣的過錯,她也隻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嗬,禁足……
    收回她們手裏的部分管家權。
    這於她們而言,又算什麽懲罰?
    可若形勢轉換,蘇溪之事發生在她身上,隻怕謝老夫人又不會如此輕拿輕放了。
    定要折磨得她掉下一層皮來,才會罷休。
    還有蘇瞻,上輩子,她名聲受損,他又何曾為她做過一次澄清?
    在他眼裏,不管她得到什麽樣的下場,都是她咎由自取而已。
    罷了,到底不是一家人。
    蘇家怎會對她這個外姓女好到哪兒去?
    薛檸喝了一口涼水,壓製住體內藥性,穿好鬥篷,戴上兜帽,提著沉重的步子走到廊下。
    寶蟬已去江氏的秋水苑中請了出府的令牌,她今兒要同李長澈一起,回楊柳巷陸家一趟。
    有李長澈陪同,蘇家派來伺候她的人,才不會起疑。
    江氏知道他是表兄的摯友,也很放心。
    天色濛濛,雪裏夾著細雨。
    十一月初的天氣,東京越發寒冷。
    趁著天色還早,薛檸扶著寶蟬的手急急出了棲雲閣院門,路上走過一道抄手遊廊,卻正好碰見準備出門上值的蘇瞻。
    他穿著一件厚厚的玄墨披風,俊美玉白的臉攏在黑色的毛領裏。
    一雙黑沉的鳳眸,冷冽,陰沉,古井無波,沒有一絲起伏。
    秀寧郡主這會兒也站在他身邊,兩人看起來似乎要一起出門。
    “世子哥哥,你能抽出時間陪我逛逛東京城,我實在是太高興了……聽說汴河的遊船上還有酒家,是真的麽,如今城中大雪,景色定然很好看罷?”
    男人聲線低沉,“少喝酒。”
    “小小喝上幾口暖和的桃花釀還是可以怡情的。”
    少女清脆的嗓音透過風雪傳過來,甜滋滋的。
    這也太倒黴了……
    薛檸下意識止住了腳步,盡管身體裏那團欲火燒得她心力交瘁。
    可她還是不願碰上蘇瞻和他的心上人。
    她甚至往後退了幾步,祈禱蘇瞻沒有看到自己。
    可秀寧郡主眼尖,一眼便瞧見了她,對她熱情的招了招手,“阿檸妹妹!這麽早,你怎的會在這兒?”
    這裏是後宅出府的必經之處。
    走過抄手走廊,再穿過一個垂花門,便能到達前院。
    後宅的姑娘們平日裏是不怎麽出門的,尤其是薛檸,性子更是孤僻。
    蘇瞻漆黑的眸光遞了過來,帶著些寒意與審視。
    他眸底透著幾分不悅,似乎不太喜歡她總是跟在他身後的跟屁蟲模樣。
    “大清早的,又要做什麽?”
    男人語氣不算好,帶著些質問。
    薛檸小臉發白,也明白他為何會誤會。
    從前他出門上值,她聽說他胃不好,不愛用早膳,總會傻乎乎的將自己親手做的早食送到他手裏。
    那會兒他總是冷著一張俊臉,將食盒隨意扔到墨白手裏。
    她不知他到底吃了沒有,接連送了快一年。
    直到被他斥責多此一舉,才紅著眼罷了手。
    薛檸擰起眉頭,強壓著心底的燥熱與酸澀,硬著頭皮笑道,“我——”
    蘇瞻冷笑一聲,不悅地打斷她,“好了,你的那些借口我不想聽,今日事忙,我沒空陪你胡鬧,你現在便回去。”
    薛檸冷著巴掌大的小臉兒,站在原地沒動。
    蘇瞻皺眉,冷道,“如今我的話你都不聽了?”
    薛檸抬起水汽凝結的眸子,剛要開口為自己解釋。
    便聽一道慵懶清越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沒想到薛姑娘來得這樣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