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色的雲霧在山穀裂隙間緩緩流淌，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趙烽癱倒在亂石之中，胸口一個碗口大的透明窟窿正汩汩向外冒著黑血，氣息已是奄奄一息。然而，他那雙被魔氣侵蝕得隻剩下瘋狂與怨毒的眼睛，卻死死盯著步步逼近的林霄。
    “嗬……嗬……”趙烽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嘶鳴，臉上浮現出一種詭異的、不正常的潮紅，“林霄……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話音未落，他周身殘存的魔氣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爆發！一股遠比之前更加暴戾、更加混亂的氣息衝天而起。趙烽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仿佛所有的精血生命力都在這一刻被強行抽取、燃燒，化作一股毀滅性的力量。他原本癱軟的身體猛地彈起，皮膚表麵裂開無數細密血紋，整個人如同一個即將爆裂的血色骷髏，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撲向林霄！
    這是魔道中極為歹毒的“燃血焚魂術”，以自身一切為代價，換取刹那的恐怖爆發。尋常真元境修士，哪怕後期巔峰，麵對如此不顧一切的亡命一擊，也多半要暫避鋒芒，甚至可能被重創。
    但林霄沒有退。
    他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在趙烽氣息開始異變的瞬間，他識海深處的九霄塔便微微一震，一股清涼氣流流轉全身，讓他靈台保持絕對清明。同時，《九霄混沌訣》已自發高速運轉，丹田內那灰蒙蒙、仿佛蘊含天地初開奧秘的混沌真氣澎湃湧動。
    “冥頑不靈！”
    林霄口中吐出四個冰冷的字眼，右手並指如劍，虛空一劃。沒有璀璨的光華，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道凝練到極致、仿佛能將光線都吞噬的灰蒙蒙劍氣激射而出。
    這道劍氣看似樸實無華，卻在離體的瞬間，引動了周遭天地靈氣的微妙變化。空氣中遊離的稀薄星辰之力，仿佛受到無形牽引，自發匯入劍氣之中，使其表麵蒙上了一層極其淡薄、卻無比深邃的星輝。
    ——混沌化萬法，模擬星辰屬性！
    “星河斬！”
    一聲低喝，那灰蒙蒙的星辰劍氣驟然加速，在空中劃出一道玄奧的軌跡，宛如夜空中的流星，短暫而絢爛，攜帶著斬斷星河、破滅萬物的淩厲意誌，直劈趙烽！
    趙烽燃燒生命換來的魔氣狂潮，在這道融合了混沌本源與星辰之力的劍氣麵前，竟如同滾湯潑雪，迅速消融瓦解。劍氣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層層魔氣防禦，精準無比地點在了趙烽的眉心。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趙烽前撲的動作僵在半空，眼中瘋狂怨毒的光芒瞬間凝固，繼而渙散。他體內沸騰的魔氣和燃燒的生命力，如同被戳破的氣球，頃刻間宣泄一空。眉心處，一點灰芒閃過，隨即整個頭顱乃至身軀，都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消散在空氣中，連半點殘渣都未曾留下。
    從暴起到湮滅，不過眨眼之間。方才還魔氣滔天、欲要拉人同歸於盡的趙烽，已徹底從世間抹去。
    林霄緩緩收回劍指，臉色微微泛白。施展這蘊含一絲星辰真意的“星河斬”，對他目前的修為而言，消耗亦是極大。但他眼神依舊銳利，目光立刻轉向那山穀裂隙深處，那裏彌漫出的魔氣，並未因趙烽的死亡而有絲毫減弱，反而更加濃鬱了幾分。
    “必須盡快查明源頭。”林霄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沒有絲毫遲疑，身形一晃，便如一道青煙般掠入裂隙。
    裂隙內光線昏暗，怪石嶙峋，越往深處，魔氣越是濃稠，幾乎化為實質的黑霧，纏繞在石壁之上。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心智昏沉的負麵情緒：暴戾、絕望、貪婪、殺戮……尋常修士在此，恐怕不需片刻便會心神失守，被魔氣侵蝕。
    林霄屏息凝神，全力運轉《九霄混沌訣》，體表浮現一層淡淡的灰色光暈，將侵襲而來的魔氣盡數隔絕在外。同時，他心念沉入識海，溝通九霄塔。
    “推演解析！”
    心中默念，九霄塔第一層光芒微閃，一股無形的波動以林霄為中心擴散開來，細致地感知、分析著周圍魔氣的每一分特性。
    頓時，大量信息湧入林霄腦海：
    ——能量性質：陰邪、混亂、具備極強侵蝕性與蠱惑性，非天然生成魔氣，蘊含人工煉製痕跡……
    ——能量層級：品質極高，遠超真元境範疇，疑似涉及更高層次力量……
    ——能量殘留：蘊含微弱古老意誌碎片，極具攻擊性，核心目標為吞噬生靈精氣與負麵情緒壯大自身……
    ——潛在威脅：可汙染靈氣、腐蝕法器、侵蝕修士神魂，長期接觸可能導致心智扭曲、肉身魔化……
    “果然是人禍！”林霄心中一凜。這魔氣絕非自然形成，而是有主之物，或者說，是某種被封印或遺留在此的邪物所散發。其古老和陰邪的程度，讓他都感到一陣心悸。
    他加快腳步，循著魔氣最濃鬱的方位深入。約莫前行了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個約莫數十丈方圓的天然石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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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窟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殘破的祭壇！
    祭壇由一種不知名的黑色石材壘砌而成，表麵刻滿了扭曲、詭異的符文，大部分已經磨損不清，但依舊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祭壇周圍，散落著七八具幹癟的妖獸屍骸，這些屍骸血肉枯竭，仿佛被某種力量抽幹了一切精華，死狀淒慘。
    而在祭壇的正上方，一縷精純如墨、不斷扭曲翻滾的魔氣，如同擁有生命般，正從祭壇核心的一個裂縫中絲絲縷縷地滲出，彌漫在整個石窟之中。
    “就是這裏了！”林霄目光銳利，立刻注意到祭壇基座上有幾處新近破損的痕跡，像是被什麽利器強行撬開過。“看來趙烽等人之前觸動了這裏的封印，或者……他們根本就是有意為之？”
    他不敢大意，先是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留影石，將祭壇、符文、妖獸屍骸以及那縷核心魔氣的景象詳細記錄了下來。這將是呈交宗門最直接的證據。
    隨後，他又取出一個特製的玉瓶，小心翼翼地用真氣引導，將那一縷最為精純的魔氣剝離出一絲，封入玉瓶之中。玉瓶表麵立刻浮現出細密的封印符文，將魔氣牢牢鎖住。
    做完這一切，林霄再次仔細檢查了整個石窟，確認沒有其他遺漏的線索或危險後，這才退了出來。
    站在裂隙入口，感受著依舊從深處彌漫出的淡淡魔氣，林霄眉頭緊鎖。此事絕非簡單的任務意外或妖獸變異，背後牽扯的，恐怕是某種被歲月遺忘的邪惡存在。
    他不再猶豫，取出宗門傳訊符，將神念注入其中：
    “師尊，弟子林霄稟報。雲霧穀任務遭遇劇變，發現上古魔氣蹤跡，源頭為穀中裂隙一破損祭壇。魔氣精純陰邪，具強烈侵蝕性，疑似人為封印之物泄露。同行趙烽師兄已被魔氣侵蝕心智，欲對弟子不利，已被弟子不得已出手斬殺。證據已采集，懇請宗門速派高人前來處置！”
    訊息傳出，林霄能感覺到傳訊符微微震動，化作一道流光射向青玄門方向。
    他站在原地，靜靜等待。山穀中的風似乎都帶著一絲粘稠的魔意，吹拂在臉上，帶來隱隱的刺痛感。
    他知道，這看似平靜的青玄門，恐怕很快就要因為他的這則傳訊，掀起一場不小的波瀾了。
    而此刻，遠在百裏之外的青玄門執法堂內，一名值守長老正閉目養神。突然，他腰間一枚玉符劇烈閃爍起來，並發出了急促的嗡鳴聲。
    長老猛地睜開雙眼，一把抓過玉符，神念沉入。下一刻，他臉色驟變，霍然起身！
    “上古魔氣？祭壇？趙烽隕落？”
    長老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立刻對著堂外厲聲喝道：“快！速去稟報莫問長老和掌門！雲霧穀出大事了！”
    聲音在空曠的執法堂內回蕩，預示著風暴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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