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蹊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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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大步曳開,很快就走進了酒館,見擺設十分簡陋,桌椅完全用白木造成,樸素無華,地方倒也幹淨。
櫃台裏站著一個中年婦女,貌僅中姿,穿著一套幹淨的青布衣服,臉上塗著薄薄的一層胭脂。
她見客人到來,立刻含笑起立:“客官,請問吃什麽酒菜?”
二人在一張空桌旁坐了下來。爺爺看了看牆上的菜譜,對店家道:“十個包子,兩壺酒,外加兩盤小菜,一碗燉牛肉。”
“好嘞!”那女子轉身進了後廚,工夫不大,便托著一個方盤走了出來,把包子、小菜、牛肉一齊放在桌子上。
二人饑餓已久,拿起包子就吃,端起酒來酒喝,風卷殘雲一般,一會兒的工夫,就把桌上的食物吃得溜溜光。
女店家掩口偷笑,二人頗為不好意思,剛要解釋,忽然打門外跑進來一個中年婦女:“玲花、玲花,不好啦!玉秀出事了!”
女店主安慰道:“別急,別急,玉秀到底怎麽了?”
那婦女喘了幾口粗氣,這才講道:“玉秀可能是招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眼神呆滯,扯著身上的衣服,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你經得多,見得廣,又認識山上的道長,趕緊到我家看看去吧。家裏沒人,我得趕緊回去,你可得快一點啊。”說完,急匆匆地跑了。
女店主轉身來到爺爺那張桌前,歉意地說道:“二位客官,實在對不起,親戚家出了一些事情,我這就過去看看。如果二位沒吃好的話,我給你們打包一些酒菜,路上吃。”
爺爺舉手道:“等一下。方才我聽說誰招上了不幹淨的東西,能不能給我們講一下?”
女店主焦急地道:“事情嚴重。你們又不是高道,講了又有何用?兩位兄弟,實在對不起,我這就關門了。”
李學文指著我爺爺道:“大姐,這次你還真看走眼了,不瞞你說,這位還真是有名的大法師。”
“真的?”女店主驚訝地問道:“請問二位來自何方?難道你們是清虛觀新來的高道?”
李學文搖頭道:“我們雖然不是高道,但也懂得一些道法。不瞞你說,我們是城西張蠻屯的人。我叫李學文,提起我的名字可能無人知道,要是提起這位,你一定有所耳聞。”
女店主問道:“他是誰呀?”
李學文把手漫空一舞,大聲說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打鬼英雄張金山——張大法師!”
“啊!”女店主驚訝不已,指著我爺爺道:“原來張法師這麽年輕啊!我還以為是個白胡子老頭呢!”
爺爺哈哈笑道:“大姐,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我哪是什麽法師,隻不過學會一點點道法而已。不說這些了,咱們一起到你親戚家走一趟行嗎?”
女店主當即鼓掌道:“求之不得,趕緊走吧。”當即解下圍裙,鎖上了店門,引著二人一直向南走去。
店主名叫吳玲華,性格外向,極為開朗,閑談之中,也講了好多發生在老姨家一些事情。
老姨家住在姚家屯,姨夫名叫姚文修,他從小喜讀私塾,渴望在文章上出人頭地,可惜他文章惜命,二十歲那年應童子試,中了一名秀才之後,便不再獲得任何功名了。
幾次投考省城,都是宗師無眼,名落孫山,迫不得已,隻好在鄉村開了一家私塾,授幾個小小的蒙童,收點學費來貼補家用。
他家中共有四口人,女兒姚玉秀為長,今年十八歲,尚未出嫁;還有一個小兒子今年才剛剛八歲。家中有薄田數畝,外加教書收入,在村子裏可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卻說今年正月二十那天,姚家妻子正在大門口收拾柴草,忽然傳來一陣有節奏的竹板聲,抬頭一看,打村口走來一個算命先生。
姚家就這一個女兒,大高個,不但長得漂亮,而且心靈手巧,知書達理,村裏的人人見人愛。
晃眼女兒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年齡了。俗話說:一家女百家求,尤其姚家的閨女天生優越,自然上門說媒的很多。
可女兒要求很高,不是嫌這個胖,就嫌那個瘦;這個離家遠,那個離家近的。總之相看了十幾個,一個也沒看中。
父母為此十分煩惱,正想找個算命先生給女兒算算,到底嫁到哪個方向為好。
這天姚文修恰好不在家中,家裏隻剩下母女二人。聽到搖鈴聲後,母親對女兒道:“閨女,外麵來算命先生了,讓他給你算算婚姻怎樣?”
姚玉秀既沒同意又沒反對,隻是嗯了一聲,轉身就去了自己的房間。
母親見女兒並沒有強烈的反對,急忙跑出了大門,衝著算命先生擺了擺手,那先生就跟了進來。
玉秀娘把先生帶到了東屋,先給先生斟上一杯茶,過了一會兒,玉秀娘問道:“先生,卦銀多少?”
算命先生伸出食指,往高一舉道:“卦銀一塊現大洋”
“什麽!”玉秀娘先是一驚,然後大聲嚷道:“哪有這麽貴的卦銀啊?”
算命先生呷了一口茶,笑了笑道:“本先生不是誇口,知過去,測未來,如果有算得不對的地方,我分文不取。”
玉秀娘尋思了一下,說道:“先生既出大言,必有廣學,那就請先生給我女兒算上一卦,看看今年有沒有婚姻。”
先生放下茶杯,對玉秀娘道:“那就請你把小姐的生日時辰報上來吧。“”
玉秀娘張口說道:“戊辰年、癸亥月、丙子天幹,辛未時。”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大吃一驚:“呀!小姐一向都行好運,可本月下旬,時犯歲君,正交惡限……行了,行了,這個命本先生不算了!”起身要走。
玉秀娘驚問道:“怎麽啦?先生有話直說,哪管算到‘絕’字上,我也不會怪你。”
算命先生尋思了一下,搖頭道:“這命還是不算為好,我說出來興許會把你惹怒了,本來是一樁你情我願的買賣,隻因直言不諱,卻反成仇敵,不成吉祥,不成吉祥!”
“別介!”玉秀娘展開雙臂,將先生攔住,誠懇地說道:“先生,你要是說出半截話,我會一直瞎琢磨,鬧得全家人都安生不了。你還是講出來吧。”
算命先生見她十分誠懇,便壓低聲音說道:“你女兒陽壽將盡,不出半年必然會命歸黃泉。”
“啊—!”玉秀娘張大嘴巴,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過了良久,玉秀娘這才笑著說道:“先生,你是不是在嚇唬我呢?試想多收一些卦金?我女兒歡蹦亂跳的哪能會死呢!不可能,不可能!要不就是你算錯了!”
先生一臉嚴肅地道:“五倫綱常,自類相通,天理物類自有定數,更何況生死那是先天注定的東西,我幹嘛要撒謊。罷了,罷了!明明當你實話講,可你卻喜歡奉承聽,這卦不算也罷,我這就告退!”
說完拿起戳在一旁的招牌,起身要走。玉秀娘阻止道:“先生息怒,還是把話講完吧,看看有沒有破解的辦法。”
先生又坐了下來,掐指算了算,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微笑,低聲叫道:“小姐雖然命數以絕,但從命學上看,你們二老還能得到女兒的贍養,這就說明這孩子有死而複活的跡象。也許是老天賜她第二次生命,這就不屬於我算命的範圍了。”
靜默了一會兒,先生把頭遞到玉秀娘的耳邊,低聲說道:“這樣吧,我告訴你一個破解的辦法。但天機不可泄露,你隻照辦就行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包括你的丈夫。”
玉秀娘點了點頭。
先生接著說道:“小姐命數以絕,絕無疑義。農曆三四月上旬,你女兒命中必有一難。即便是斷氣了,你也不必緊張,該停床就停床,該入殮就入殮,隻是不給她穿壽衣,而是穿一身嫁妝。
“說句白話,雖然你辦的是一起喪事,但一定要按照喜事的程序走。出殯那天,如果門口有一個姓名中帶有‘弓’或帶‘金’字的年輕人出現,你女兒不但能起死複生還能龍鳳呈祥呢!”說完,起身拿起招牌往外就走。
玉秀娘急忙打開櫃子,打裏麵摸出一塊大洋。
回頭一看,先生已經走出門外,她拔腿往外就追,一直追到大門口,卻連一個人影都沒看見。
玉秀娘心裏有事,轉身回到房中,這時姚玉秀迎麵走了出來,笑著問道:“媽,先生都說什麽來的?”
玉秀娘很不自然地一笑道:“挺好的!就是最近幾天有點小災小難,叫你哪也別去,就待在家裏,等這場災一過,你就順心如意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玉秀娘按照先生的吩咐,暗地裏把一切用品偷偷地準備好了,鎖在櫃子裏,隻是對誰也沒透露出半個字。
晃眼四個月過去了,結果姚玉秀今天真的出事了。
爺爺文化不高,並沒有多想,而李學文卻是眉頭緊皺,嘴裏不住地嘟囔著:“名字裏帶弓字,還帶金字,這不正是張金山?莫非兩個人……”
爺爺瞥了他一眼,問道:“你在叨咕什麽呢?”
李學文嘻嘻笑道:“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我看壞事興許變好事,喪事興許變喜事。”
爺爺喝叱道:“這節骨眼上,你還在開玩笑!消停一點!”隨著爺爺的一聲喝叱,誰也不說話了。
大步曳開,很快就走進了姚家的大門口。
玉秀娘見外甥女帶來兩個年輕人,便迎了出來:“這二位是?”
吳玲華介紹道:“這二位家住城西張蠻屯,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法師,也許玉秀命不該絕,恰好來我店吃飯,結果遇到了他們。”
玉秀娘見二人不過就是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心中產生了疑惑,心裏忖道:“我本以為請個高道回來,鬧了半天整來兩個毛頭小子。倘若讓這兩個後生亂搞,不但耽擱了治療,還會把我家玉秀的名聲敗壞了。”雖然滿心不悅,但還是把二位請進房中。
爺爺有心要見見這位姑娘,可玉秀娘怕影響女兒的名聲,就以女兒正在睡覺為由,當堂就拒絕了。
既然不能見到本人,那就向姑娘的母親打聽打聽情況吧。
玉秀娘見我爺爺問起了緣由,便開始講了起來:“去年正月,有一個老先生給我家玉秀算了一卦,說我女兒命中有難。
“自從那一天起,我家玉秀就如同大家閨秀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入,一直都待在家中。
“一晃三四個月過去了,四月都快過去一半了,也沒見女兒有什麽異常,以為是災難躲過去了,也就放鬆了警惕。
“前幾天下了一場透雨,田地裏的草苗一起長,我和他爸一大早就到地裏去拔草。我幹到十點左右,見活計也忙活得差不多了,就回家去做飯。
“他爸說口渴了,讓誰送點水來。我家的地在南山下,距離我家也就是一裏來路,眼下滿地都是人,也不會遇到什麽危險,就讓玉秀給他爸送水去。
“玉秀十分孝順,還特意為他爸沏了一壺茶,就抱著暖水瓶給他爸送去了。到了地裏之後,還幫著幹了一會兒活,天氣越來越熱,他爸就讓她回家了。
“我家地的下麵是一道壕溝,溝底流淌著清澈的山泉。玉秀見渾身上下不是汗水就是土,見四下無人,就脫下了外衣,洗了洗身子。
“洗完身子之後,卻發現衣服莫名地丟失了,她以為被誰給偷走了,正當她為此生氣的時候,突然走來一個女人,見她穿著背心褲衩,就給了她一套新衣服。
“我家玉秀當時可能也是迷糊了,並未多想,穿上衣服,著急忙慌地趕緊跑回了家。起初還正常,後來神情就有些恍惚,再後來就扯著身上的衣服,嘴裏反反複複地叨咕著一句話,我要去陰城。我要去陰城……我見情況不妙,就找我外甥女去了。”
爺爺聽到此處,霍然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地道:“那女人給她的是一身壽衣,這是要借她的命啊。我要見你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