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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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退出房間,玉秀娘打開了櫃子,找出紅衣、紅襖、紅鞋,給女兒穿上。又在頭前點燃紅燭,四麵的牆壁上掛滿了紅綢,除了沒有粘貼喜字之外,和新房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一切布置完畢,姚文修這才走進房間,以為妻子遭受打擊之後,精神出了問題,便問道:“你怎麽把房間布置成這樣?”
    玉秀娘講道:“我閨女生前說媒的有多是,就是沒有一個相中的,我讓她穿得喜慶一點,到了那邊盡快找一家好人家。”
    姚文修怒道:“你是不是瘋啦!人家都給死人辦喪事,你倒好,給死人辦起喜事來了,這叫逝者如何安息?”說著伸手就要扯牆上的紅綢。
    玉秀娘生怕他這一鬧,壞了大事,“撲通”一聲就給丈夫跪下了,抱著丈夫的大腿,哭著說道:“孩子他爹,這些年咱家什麽事都是你做主,今天就讓我當一回家吧?就這一回,求求你啦!”
    姚文修本來就屬於儒家弟子,見妻子如此哀求自己,心下一軟,說了一句:“你就折騰吧。”轉身朝門外走去。
    人越聚越多,紛紛趴窗朝屋子裏查看,見姚家把靈房布置成這個樣子,不免議論紛紛。
    玉秀娘充耳不聞,任由他人隨便去說,執意要這麽辦。
    丈夫心疼妻子,生怕她日後做病,也就放任不管了。人家丈夫都不管,這些外人跟著摻和個啥?雖然背地裏議論紛紛,但沒有一個阻撓的。
    姚家屯距離張蠻屯走大路至少六十多裏,吳玲華就讓丈夫騎著自行車到張蠻屯去送信,結果事不湊巧,小魏溝有個三十多歲的媳婦,上山挖菜的時候,招上了不幹淨的東西,就來請我爺爺。
    太爺爺年紀大了,耳朵又背,也沒聽清楚二人去了哪裏。
    吳玲華的丈夫是個河東人,本來就對這一帶不熟,沒有一個準確地址到哪去找?沒有辦法,隻能給我爺爺寫了一封長長的書信,交給了我太爺爺,騎著自行車就回去了。
    爺爺、李學文本來去得就很晚,給病人收拾好了之後,都一更天了。兩個人就在小魏溝住了一宿。
    當時的東北人極為信奉大仙兒。比如這幾天什麽事情不順當了,就去找大仙兒給看看;打麻將總是輸錢,就找大仙兒給算算;兒媳婦不懷孕,就找大仙兒給破破;
    身體哪裏不舒服了,就找大仙給治治;東西丟了,就讓大仙兒幫著找找。總之大仙兒在我們這嘠噠就是魅力無限。
    小魏溝突然來了兩個有名的法師,都來找他們給看看,這一折騰,又是一大天。吃完晚飯,又走了十幾裏山路,到家的時候,都已經黑天了。
    太爺爺體弱多病,近期又經常犯糊塗,還把這封信給忘了。
    眼裏就一更天了,爺爺點亮了油燈,想研究一下奇書,拿書之時,才發現瓷瓶的下麵還壓著一封信,打開一看,竟是吳玲華丈夫留下的。
    得知姚家出了大事,連夜去找李學文。兩個人收拾了一番,就踏上了山路,去了河東姚家屯。
    夜色正深,星漢無語。爺爺的身體十分強壯,即便是連續奔波也不覺勞累。而李學文則是不同,他走了一夜的山路,疲憊困乏,走著走著,眼皮逐漸沉重了起來。稍不留神,便摔入深溝裏。
    好在溝壑不深,身上隻是一些擦傷而已。爺爺見他實在挺不住了,就找個草地,兩個人倒頭便睡。
    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雖然不到一個時辰,便被爺爺叫醒,但李學文覺得精神大振,仿佛渾身充滿了使不完的力量。
    二人起身前行,翻過一座山,天已經亮了。二人加快了腳步,很快就到了山腳下,突然從東南方傳來陣陣的哭聲鼓樂聲。
    爺爺輕咦了一聲,“哪家在辦喪事?姚姑娘是不是已經死了?”
    李學文掐指算了算,轉頭對我爺爺道:“有可能!如果那姑娘要是前半夜過的世,今天整好三天。三天出殯,時間整好對得上。”
    事情正如李學文所說的那樣,今天正是姚玉秀出殯之日。
    民國時期,人們都講究重喪守禮,尤其滿族人為甚。不過姚玉秀是個未出嫁的姑娘,姚文修雖然家境不錯,但也不能給女兒辦理隆重的喪事,唯有三尺桐棺,雇了一撥鼓樂,另外還請來一個道士,給她念故生咒罷了。
    吳玲華、玉秀娘苦等了三天,可以說是望穿秋水。子時一過,就是第三天了,太陽一露頭,必須得出殯。
    兩個人見天已經亮了,仍不見帶“金”字或帶“弓”字的年輕人出現,吳玲華那熱切期盼的心情陡然轉至為無望了。
    尤其時玉秀娘,正因為她的瞻前顧後,才把兩個年輕人放走的,她望著院子裏的棺材,不禁悲從心起,跪在靈前嚎啕大哭。
    當地有個規矩,下葬必須在卯時一刻之前,可現在已經到了寅時中刻,再不出殯就得等到七天之後。在眾人的勸說和強製拉拽之下,淚眼朦朧地看著桐棺抬出了大門。
    就在絕望之時,村東口急匆匆地走來兩個人,正是我爺爺和李學文。
    二人見棺材已經抬出了大門,急忙迎了過去,伸開雙臂,大聲喊道:“且慢!人不能抬走!”
    玉秀娘極度悲傷,沒有隨著出殯的人群去墳塋地,隊伍中隻有司儀和姚文修在管事。見兩個年輕人攔住了去路,以為他們是倒賣屍體的販子,便走上前來,厲聲喝道:“你們想幹什麽!”
    爺爺剛想上前解釋,卻見吳玲華哭著喊著跑了過來,衝著送葬隊伍喊道:“都停下來!必須聽這兩個法師的!”
    姚文修含著淚來到吳玲華的身前,埋怨地說道:“玲花,難道你也瘋了嗎?幹嘛也跟著添亂?趕快讓開!”
    棺材抬起,就不能落地。八個抬杠的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大聲喊道:“這叫什麽事啊?死沉死沉的!到底走還是不走啊?”
    司儀把手一揮,大聲呼道:“我這就派人把這兩個瘋子趕走,棺木不許落地!”
    爺爺縱聲長笑,指著眾人道:“你們這些人才是瘋子呢!好好一個大活人,卻把她當死人埋了,簡直是草菅人命!”
    這幾句話說得十分響亮,連院子裏的玉秀娘都聽到了。玉秀娘仿佛看到了希望,抬手擦拭了一下眼淚,發瘋似的往外跑。
    見棺材前站著三個人,正是吳玲華和那兩個年輕人,頓時連蹦帶跳,大聲喊道:“靈驗了!靈驗了!我家玉秀有救了!”
    司儀苦著臉道:“又來一個瘋子,這可咋整!”
    眾人也以為玉秀娘精神失常,私下議論紛紛,但誰也沒有上前勸說。這時,姚文修走了過來,低聲問道:“孩子他娘,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玉秀娘笑著說道:“這件事有點離奇,你先別問了。這二位是法師有辦法叫玉秀起死複生。”
    姚文修一臉懵然,搖了搖腦袋,沒有跟玉秀娘說話,而是徑直走到我爺爺的麵前,很有禮貌地行了一個禮,輕聲叫道:
    “年輕人,你是不是在說笑啊?我家姑娘不幸夭折,已經死了三天,要將她入土為安,你卻前來阻止,是有什麽目的?還是拿我姚家尋開心?”
    爺爺嗬嗬一笑道:“眾人皆醉我獨醒,姚先生,如果我救不活你的愛女,你就把我拿到官府治罪,我張金山無怨無悔!”
    姚文修見眼前這個年輕人一臉嚴肅,口氣又這樣堅定,不免有些半信半疑,期期艾艾地問道:“張法師的話是真的嗎?人已經死了,怎麽可能變成活人?”
    爺爺嗬嗬笑道:“如果姚先生不嫌喪氣,就把棺材抬回院子裏,重新打開棺材,我張金山包在身上,一定還你一個活著的愛女來!”
    玉秀娘見丈夫依然有些猶豫,索性一把將丈夫推開,把手一擺,命令似的說道:“把棺材給我抬回去!今天都聽我的!”
    八個仵工調轉方向,又把棺材抬進院子裏。
    玉秀娘站在棺槨前,大聲宣布:“如果張法師救活我家玉秀,這說明是上天賜給的緣分,我就把我家姑娘許配你為妻!”
    眾人唏噓不語,姚文修用胳肘撞了一下玉秀娘,低聲喝叱道:“你就是一個精神病,整天胡說八道!”
    玉秀娘也不理他,當下把手一揮,大聲說道:“今天就我當家做主,請兩位法師開館!”
    圍觀的人開始哄然了起來,紛紛交頭接耳,有的說:人死不能複生,這無疑是江湖障眼邪術。
    也有的說:這張金山就是一個大騙子,鼓搗幾下就開始要錢了。等著看笑話吧,這回姚家可要傷大財了。
    姚文修聽完這些話後,站在棺材前有心阻止,可玉秀娘決心已定,一把將丈夫拉開,不顧一切的主張讓兩個法師打開棺材。
    爺爺和李學文走到棺材前,頭尾各站一個人,四隻手摳住棺材才蓋子,雙膀一用力,同時大喝一聲:“開!”
    “喀嚓”的一響,棺材蓋子應手而起。就在同時,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快跑啊!別讓秧打著!”
    眾人本來就心裏發慌,他這一喊,呼啦一下,向四下逃去。當然也有幾個膽子大的,仍然站在棺材旁沒動,幾十雙眼睛同時向棺材裏望去,不禁為之大駭!
    原來姚玉秀的一魂一魄還在體內,因此雙頰緋紅,麵色光潤,好像睡覺了的樣子,哪裏可像死去幾天的樣子。
    玉秀娘大叫一聲,撲上前去喊道:“我閨女沒有死!”
    爺爺用單臂一撥,把玉秀娘撥到了一旁,低聲喝道:“嬸嬸,不能吵鬧。你閨女魂魄飛散,必須做法還魂才能蘇醒。你這一鬧,擾了她的心神,飄飛的魂魄就招不回來了。”
    眾人紛紛退到一旁,爺爺麵南而立,口中念了咒語,緩緩地抬起雙手,口中叫道:“六神歸一,陰司可見!”
    說完兩手在雙眼上一抹,冥眼登時打開,定睛一看,見牛頭馬麵押著姚玉秀已經過了奈何橋,正逼著她喝孟婆湯。
    “糟糕,如果這姑娘喝了孟婆湯,邁過三生石,魂魄就找不回來了!”情急之下,念了一條過陰口訣,靈魂出竅,朝鬼門關奔去。
    靈魂出竅之後,爺爺的肉身就倒在了地上。眾人大驚,驚訝地叫道:“不好啦!那邊還沒救活,這邊又倒下一個!”
    眾人紛紛圍湧過來,都想看看熱鬧。
    李學文雖然不知爺爺發生了什麽,但從經驗來判斷,張金山一定是去了陰曹地府,他生怕眾人踩踏他的身體,急忙護住了我爺爺的軀體。
    大聲說道:“大家夥不要慌亂,我師傅到陰間去收姚姑娘的魂魄,過一會兒都能複活,誰也不要亂動!”
    “哼!”一個年輕人撇嘴道:“你就做夢吧!我看這是騙人不成,反被閻王爺拉走了,這就是活該倒喪!”
    李學文怒目圓瞪,指著那年輕人喝道:“你還有沒有良心?即使他命喪黃泉,你也不該幸災樂禍。都給我滾一邊子去!”
    吳玲華也掐著腰喝道:“都朝後退幾步!我告訴你們的,這是姚家的事,誰要是膽敢在這說風涼話,我就弄死他全家!”
    眾人見這女人發起怒來十分可怕,都紛紛向後退出了三四步,屏息靜觀。
    卻說我爺爺魂飄萬裏,剛到鬼門關前,有一個手持狼牙棒的厲鬼攔住了道路,大聲喝道:“張金山,你小子不知好歹,竟敢來闖我鬼門關,著打!”以力劈華山之勢,朝我爺爺打將過來。
    爺爺墊步朝後一躍,躲過一擊,探手入懷,取出打鬼奇書,大聲呼道:“末代正教弟子張金山特來追討姚姑娘的魂魄,爾等快將姚姑娘的魂魄歸還,膽敢動手,我叫你們煙飛雲滅!”
    那厲鬼嗬嗬笑道:“好大的口氣啊!你今天吃了多少斤大蒜!”舉起狼牙棒,還要進攻。
    爺爺把神書高舉過頂,高聲呼道:“神書在天,律令已下,鬼妖喪膽,精怪亡形!疾!”
    喊聲未落,奇書上金光萬道,書中的文字如蝌蚪一般一串串飛出,幾個厲鬼嚇得嗷嗷怪叫,掉頭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