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追蹤嬰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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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曉瑩白了李學文一眼,妙目中卻閃過愛慕的溫柔神色,嫣然道:“臭不要臉!你倒是說說,上天什麽時候叫你去打鬼啦?”
李學文哈哈笑道:“人生百年,管他天意是什麽,隻要周邊的人不受欺淩,家人不遭塗炭,這就算是替天行道了。”
月光如水,夜風清涼,三個人席地而坐。並肩眺望那如洗的碧空,過了半晌,爺爺這才說道:“以我的經驗來看,嬰煞應該在百裏之外。”
李學文、孫曉瑩紛紛表示讚同,便開始規劃了起來。
這一夜,三個人在荒野間一直坐到天明,雖然再沒有什麽豪言壯語,但彼此肝膽相照,熱血沸騰。在他們心中,那個承諾與目標,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熱切。
當黎明終至,紅日噴薄,他們心裏也仿佛被這荒野的朝陽照得一片明亮熙暖。
此後的一個月裏,春耕播種開始。孫曉瑩一直在墓中留守等候。當禾苗長到半尺來高時,孫曉瑩這才走出墓穴,開始尋找旱情最嚴重的地方。
起初的幾天裏,孫曉瑩與二人見麵時,還能談笑風生,講一些縱橫百裏,領略高山美景的經過。
後來發現,山南、山北處處禾苗茁壯,別說旱災,就是少雨的地方都沒看見。由於壓力過大,孫曉瑩一日比一日消瘦,笑容日益減少,就連話語也少得出奇,瞧得李學文甚為心疼憐惜。
到了後來,爺爺決計冒一次險,要與李學文、孫曉瑩結伴同行,朝百裏之外的地方去追蹤嬰煞。
李學文家中有一輛馬車,他撒謊說到外地去拉貨,就把馬車趕了出來。
臨行前,孫曉瑩再次給李學文立下四條規矩,當然都與情感方麵有關。李學文雖然滿心不願意,但對孫曉瑩癡癡情深,也欣然接受了。
就這樣,兩個人一個鬼半夜動身了,他們乘著馬車,毫無目的向西駛去。
往西行了百裏,接連翻過三道山脈,到了遼西的最西部,經過打聽,村民們都說這一帶十年九旱,可今年卻是雨水調和,莊稼長勢極為喜人。當問起今年哪裏有旱情時,都紛紛搖頭。
三個人心下惆悵,在附近幾個村子轉悠了幾圈,四處打聽,結果一無所獲。
李學文隻能調轉馬頭,轉向南行。
這天,烈日當空,藍天仿佛凝固了似的,連白雲也沒有一絲半縷。
李學文催馬狂奔,汗出如漿,隻有孫曉瑩是個鬼魂,她陰氣超凡,可以控製體溫,依舊如故爺爺把帽子摘了下來,半倒在馬車上,心中的茫然,如那漫天穿梭的蜻蜓,不知該往哪裏飛去。
走著走著,李學文突然勒住馬的韁繩,使馬車停了下來。
他麵南而立,想了好半晌,突然指著南邊說道:“往南三十裏,有個村莊,叫馬家營子,我姥爺家就住在那裏,小時候,每到寒暑假,就來姥姥家玩,我對那裏的山山水水頗為熟悉,咱不如先去我舅舅家,有了落腳之地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爺爺點頭道:“我同意。”
孫曉瑩大眼撲閃,突然問道:“李學文,有這麽好的地方,你怎麽不早點說呀?”
李學文拉著長聲說道:“某個人給我立了好多的規矩,所以我隻能裝啞巴啦!”
孫曉瑩調皮地說道:“不對吧!一路上你廢話連篇,隻聽你說了一句正經話,是不是怕浪費你舅舅家的糧食啊?”
李學文回頭看了她一眼,“嘁”了一聲,調轉馬頭,向前走了幾步,突然轉過頭來,大聲嚷道:“走嘍!帶著新媳婦到舅舅家拜新年去啦!”
孫曉瑩嬌嗔不已,粉拳連捶,嬌嗔地嚷道:“張大哥,李學文又在胡說八道,你現在就把他趕回家去!”
爺爺見李學文癡癡情深,孫曉瑩對他也是頗有好感,正是佳偶良配,隻可惜陰陽兩界,無法結為伴侶,忍不住的一聲歎息。
他緩緩地拿下遮在眼睛上的帽子,笑著說道:“不敢哪!眼下李學文手中握有馬鞭子,真要是把他給趕走了,我連車都坐不成了。”
李學文衝著孫曉瑩做了一個鬼臉,突然舉起手中的皮鞭,“啪”地一甩,大聲吆喝:“駕!”馬蹄得得,車輪滾滾,向南邊的山穀中駛去。
馬蹄嘚嘚,朝南一路小跑,但見碧樹綠草越來越少。轉過一道山懷之後,土丘萬裏,蒼黃大地上,枯樹寥落,河流幹涸,漫漫四野都是動物的屍體。
走進一看,田地龜裂,滿目瘡痍。方圓幾十裏,盡是大旱的景象。
三個人心情都很沉重,爺爺自小家境貧困,經常缺糧斷炊,最怕災荒之年,見到這荒旱景象,心中頗為難受。
李學文訝異地說道:“三個月之前,我爸曾來過這裏,說這邊滿不錯的,都在購買種子,準備種地。怎麽不到幾個月光景,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爺爺聞言,也感到有些詫異,心道:“這裏一定有旱骨樁子了?”
因為降伏鬼怪最忌諱亂講話,三個人雖然心如明鏡,但始終誰也沒有說出口。
馬車沿著土路繼續前行,果然每個村莊都荒無人煙,方圓幾十裏的百姓似乎早已搬遷。
李學文麵色悲戚,想到姥爺、舅舅們不知流浪何方,忍不住地流出淚來;爺爺與孫曉瑩同樣心生悲涼。
三個人一路默默無語,繼續朝南前行,沿途的景象更是荒涼慘淡。
十一二歲的時候,李學文幾乎每年都來姥姥家一次,而且一待就是一兩個月,因此對這裏的河流、山川頗為熟悉。一條河流蜿蜒而下,河水四季長流,兩岸的林木茂密蔥蘢。
可眼下河水幹涸,樹木凋零。此時正是禾苗拔節的時節,可這裏卻是寸草不生,滿地盡是白花花的高粱茬子。每走一步,李學文的心都要沉重一分。
下午三點左右,馬車終於接近了馬家營子的村口。
大山空寂,即便是看到了村莊,也聽不到雞鳴犬吠之聲,看樣子這裏幹旱已經好久,山裏已是人去屋空。
李學文牽著馬匹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爺爺、孫曉瑩跟在馬車的後麵,東瞻西望,不知不覺中已經走進了北村口。
定睛向屯子裏看了看,四周一片死寂,一片淒涼,隻有那棵千年的老榆樹,還帶著一絲生機和綠色,隻是那發黃的葉片簌簌地飄落不停。
廟宇被毀,村口那座老君廟已經改為大糞坑。殘垣斷壁,滿目瘡痍,昔日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已是麵目全非,竟然成了一片廢墟。
爺爺四處查探了一番,歎道:“一個好好的村寨,被這嬰煞害成這樣。走吧,看來我們要在這裏履行使命了。”
李學文問道:“金山,我越想越糊塗,嬰煞怎麽會變成旱魃呢?”
爺爺咋舌道:“照實說是不可能。書中講風水學時也提到過旱魃,死後一百天內的死人由於風水所變,才成為旱魃。可嬰煞已經修煉好多年了,怎麽會突然變成旱魃?莫非有其他邪魔相助?”
孫曉瑩接過話來:“嬰煞變成旱魃毫無疑問。它隨時隨地都能潛入一個死去的孕婦腹中,略施鬼法,就能叫孕婦腹中的胎兒變成旱魃。”
爺爺拍了一下腦門,叫道:“我想起來了,嬰煞一定在與妖邪為伍。學文,你還記得在板石溝看到的小老頭兒嗎?”
李學文點頭道:“記得,記得。一定是那個妖孽在擺布僵屍,或把逃跑那個嬰煞轉移到某個女屍的腹中。走,到屯子看看去。”
他們從後街來到前街,見東頭第一家的煙筒裏冒著嫋嫋的炊煙,李學文興奮地叫道:“這戶家中還有人!”
李學文對馬家營子頗為熟悉,拴好了馬匹,與我爺爺來到這戶人家的大門口。
“有人嗎?”李學文衝著院子裏喊了一聲。
話音未落,隻見房子裏走出一個二十多歲的漢子,滿臉汙垢,頭發蓬亂,穿著一身髒乎乎的衣服,手裏握著一把柴刀。
那人警覺地注視著來人,突然把手中的柴刀高高舉起,大喝一聲:“站住!再往裏走我就砍死你們!”
李學文急忙擺手道:“別介,別介。請問你是不是姓高?名叫高大義?”
高大義,小名兒叫高禿子,屯裏人幾乎沒有叫過他的姓名,都喊他高禿子。小時候李學文常跟在他的身後,因此對他頗為了解。
“是啊!”那漢子把手中的柴刀放在窗台上,緊行幾步來到李學文的跟前,向後攏了一下頭發,仔仔細細地把李學文打量了一番,搖了搖頭道:“一點也認不出來了。”
李學文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叫李學文,是老顧家的外甥,小時候你經常帶我玩,怎麽都忘了?”
高禿子尋思了一下,用手比量了一下,笑著說道:“啊,我想起來了,你叫李學文吧?那時候你才這麽高兒。還是一個小嘎崽子呢!你們幹啥來了?”
李學文指了一下身後的張金山,介紹道:“這是我大哥,專程來看我舅舅。”
高三禿子向外撩了一下子手,大聲說道:“全村子的人都撓杆子了,還看個屁你舅舅?趕緊走吧,不然都得渴死在這裏。”
李學文見高三禿子多年還沒改變,依舊傻了吧唧的,滿嘴髒話,便揮手打了他一拳,也學著他說話的方式,回敬了一句:“這些年了,你說話還是那個機八樣,滿嘴竟是啷當。”
高禿子嘿嘿笑道:“改不過來了!這輩子就這機八樣了!”
爺爺見他倆相互彪起髒話,擺手阻止道:“你們倆別鬧了,請問這位大哥,屯子裏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高禿子猛拍了一下大腿,苦澀地說道:“別提啦!今年鬧旱災,從開春兒到現在,一滴也沒下過,這一道溝裏的人都他娘的跑光了。人窮斷六親,我無處投奔,就在這裏等死呢。”
爺爺聽了這話,更加斷定是嬰煞搞的鬼,便安慰道:“高大哥,不用怕,我們專程辦這事來的,用不多久,我就讓這裏天降大雨。”
高禿子質疑地問道:“就你們倆?”
李學文比高禿子小了五六歲,小的時候常跟在他的屁後玩,因此兩個人熟而不拘,伸手拍了他一下肩頭,笑著說道:“你別門狗眼看人低,就等瞧吧!誒,禿子哥,這裏旱成這樣,怎麽沒請高人火燒旱魃?”
高禿子眼珠旋轉,突然問道:“旱魃是啥玩意?”
李學文笑著講道:“旱魃就是人們所說的旱骨樁子,也是能引起旱災的怪物,是變種的僵屍。夜間會往人家裏挑水,故此形成大旱。”
高禿子把手一擺,大聲嚷道:“早說旱骨樁子我不就知道了嗎?閑著沒事捅什麽詞兒?我還以為你賞我幾個大餑餑呢!”
四下掃望,突然問道:“你們帶什麽吃的沒有?我眼睛都要餓藍了。”
車上的食物不是太多,李學文不敢做主,扭頭看了一眼我爺爺。
爺爺對李學文道:“車上有水、有酒、有肉,給他弄一些,填飽肚子之後,讓他帶你到外地買幾車水來,看來我們要在這裏住上幾日。”
不等李學文說話,卻見高禿子兩手一拍大腿,拔高一蹦,顯得極為興奮,笑道:“怪不得我昨晚夢見吃肉了,果然來了近人。這下子可妥了,我得猛勁地解解饞。
“不瞞你說,這個窮地方連耗子都找不到,半年都沒吃過肉啦。前些日子,屯裏跑來一隻狗,被我給給勒死了,吃了幾頓狗肉,可是沒有水喝,險些沒把我給渴死!”
李學文把他帶到馬車前。
高禿子見車上放著一桶水,頓時覺得口渴,伸手就去拿水桶。
孫曉瑩就坐在車內,見伸進來一隻髒乎乎的大手,情急之下抬腿就踹了一腳。
這一腳正踹在高禿子的肩頭上,一個站立不住,仰身向後踉蹌了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高禿子驚駭不已,突然起身,驚叫道:“不好!有鬼!”起身就朝南牆那邊跑去。
孫曉瑩見把高禿子嚇成這個樣子,極為開心,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高禿子驚魂未定,又聽見笑聲,更加惶恐不安,指著馬車大聲呼道:“車裏有鬼!還在笑呢!我都聽見了!”
李學文連忙推了一下孫曉瑩,這才勉強抑製住笑意。她把一隻烤鴨和一瓶酒遞了出來,低聲道:“帶他到南牆跟吃去。”
李學文點了點頭,與我爺爺一起來到南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