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驚濤初起
    夜霧未散，漕船在解決了登船的“水鬼”後，恢複了表麵的平靜。但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以及更深沉處潛藏的殺機，卻如同附骨之疽，縈繞在秦淵心頭。青雲閣的人手腳麻利地將屍體拋入運河，甲板上的血跡也被迅速衝洗幹淨，仿佛一切都隻是夜航中的一個小插曲。然而，秦淵注意到，那些青雲閣護衛在回到各自位置後，警戒明顯提升了數倍，眼神在霧氣中逡巡，如同暗夜裏的獵鷹。
    “他們似乎……並不完全相信是普通水匪。”簡心壓低聲音，她也察覺到了那股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氛。
    秦淵微微頷首，目光銳利如刀，透過艙門縫隙，掃過外麵朦朧的河麵與船影。“那幾人中，有一個的身法，與那晚客棧裏的黑衣人很像。步伐短促迅捷，帶著一種詭異的滑膩感，不似中原路數。”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而且，青雲閣的反應太快了，像是早有準備。”
    這更像是一場試探，或者說，是一場精心策劃、卻被青雲閣提前察覺並化解的襲擊。襲擊者的真正目標，恐怕並非船上的貨物，而是他們二人。
    後半夜再無風波，漕船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駛入了一片相對寬闊的河道，霧氣也稍稍淡了些。兩岸隱約可見連綿的丘陵和零星的燈火，預示著即將抵達某個城鎮。
    天色微明時，漕船在一處頗為繁忙的碼頭靠岸。這裏是一個名為“清源鎮”的漕運樞紐，雖不及大城繁華，但南來北往的船隻多在此停靠補給，碼頭上人頭攢動，喧鬧異常。
    商隊管事前來告知，需在此停留半日，裝卸部分貨物，並補充給養。他隱晦地提醒秦淵與簡心，最好不要下船，以免節外生枝。
    然而，就在漕船剛剛停穩，跳板尚未完全搭好之際，異變再生！
    一陣急促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伴隨著囂張的呼喝，打破了清晨碼頭的秩序。隻見十餘騎彪悍人馬，簇擁著一個衣著華貴、麵色倨傲的年輕人，徑直衝到了碼頭前沿，目光不善地掃視著停泊的船隻。為首那年輕人約莫二十出頭，眼袋浮腫，麵色虛白，一看便是酒色過度之徒，但眉宇間卻帶著一股跋扈之氣。他身後那些隨從，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精光四射，顯然都是內外兼修的好手。
    “是清源鎮守備的公子，趙蟠！”碼頭上有人低呼，紛紛避讓，顯然對此人頗為忌憚。
    那趙蟠目光掃過秦淵他們所乘的漕船，最終定格在甲板上正在指揮卸貨的商隊管事身上，用馬鞭一指，厲聲道：“那艘船！對，就是你們！給本公子停下！有人舉報你們夾帶私鹽，通通給我下船接受檢查！”
    夾帶私鹽？這可是重罪！商隊管事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拱手道：“趙公子明鑒，小人是正經商人，有官府核發的路引和貨單，絕無夾帶私鹽之事……”
    “少廢話！”趙蟠不耐煩地打斷，“本公子說你們有，你們就有！來人啊，給我上船搜！若有阻攔，格殺勿論！”他身後那些如狼似虎的護衛立刻下馬，便要強行登船。
    商隊管事額角見汗，試圖阻攔：“趙公子，這不合規矩……”
    “規矩？”趙蟠嗤笑一聲，揚了揚手中的馬鞭，“在這清源鎮，本公子就是規矩！”
    眼看衝突一觸即發，船艙內的秦淵眼神冰冷。這趙蟠來得太過蹊蹺，目標明確，恐怕又是衝著他們來的。所謂的“夾帶私鹽”，不過是個由頭。
    就在青雲閣護衛與趙蟠的護衛在跳板處對峙，氣氛劍拔弩張之際，一個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忽然響起：
    “趙公子，好大的威風。”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著月白長衫、手持折扇的年輕公子，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在碼頭一側。他麵容俊雅，嘴角含笑，正是蘇墨！
    他竟然也到了清源鎮！
    趙蟠看到蘇墨，囂張氣焰不由得一窒，臉上閃過一絲忌憚，但隨即又強自鎮定道：“蘇……蘇公子？你怎麽在此？此事與你無關，乃是我爹……”
    蘇墨折扇輕搖，緩步上前，看都沒看那些劍拔弩張的護衛，目光直接落在趙蟠臉上，微笑道：“趙守備自然是秉公執法。不過，這艘船乃是我青雲閣照看的生意，船上貨物一清二楚，絕無違禁之物。趙公子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問令尊，上月送往京師的‘冰蠶絲’，可還合用？”
    他語氣平淡，但“青雲閣”三字一出，趙蟠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眼神中甚至帶上了一絲恐懼。他身後的護衛們也是麵麵相覷，氣勢頓時矮了三分。
    “冰蠶絲”……那是極其珍貴的貢品級別衣料，青雲閣竟能弄到，還送給了京師大員？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趙蟠嘴唇哆嗦了幾下，最終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原……原來是蘇公子的船，誤會，都是誤會！小弟也是聽信小人讒言，冒犯了，冒犯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狠狠瞪了身後一個師爺模樣的人一眼，然後忙不迭地揮手，“撤！都給我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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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灰溜溜地打馬而去，留下碼頭上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
    蘇墨這才轉向商隊管事，微微頷首：“辛苦了，繼續做事吧。”
    管事如蒙大赦，連忙躬身應下。
    蘇墨則信步走上漕船，來到秦淵與簡心所在的艙房外，輕輕叩門。
    “秦兄，簡姑娘，受驚了。”蘇墨推門而入，臉上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笑容。
    “蘇公子消息靈通，來得正是時候。”秦淵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蘇墨微微一笑，自顧自地在艙內唯一的凳子上坐下：“清源鎮是南下必經之路，趙蟠此人貪婪愚蠢，被人當槍使了而不自知。背後攛掇他的人，倒是下了點本錢，連他老爹貪墨的把柄都送了出去。”
    他輕描淡寫，卻點出了關鍵。襲擊並非偶然，而是一環扣一環的殺局。水路襲擊不成，便借官府之力在陸路發難。
    “看來，我們的行蹤，並未完全保密。”簡心輕聲道。
    蘇墨折扇輕合，敲了敲掌心：“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人，鼻子靈得很。不過二位放心，既然蘇某接了這樁事，自然會護得周全。接下來一段水路，我會親自相送。”
    他頓了頓，看向秦淵，意味深長地說道：“而且，前方不遠，或許有場‘熱鬧’，秦兄初履江湖，正好可以見識一下，這運河之上的風浪，究竟能有多大。”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與試探。
    秦淵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靜無波：“秦某拭目以待。”
    清源鎮的插曲暫時平息，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驚濤駭浪，恐怕還在前方。這運河，遠比看上去的更加深邃和危險。
    【下章預告】
    蘇墨親自護送，前路是更加凶險的考驗還是轉機？他口中的“熱鬧”究竟所指何事？運河前方，勢力盤根錯節的漕幫地界，等待秦淵與簡心的將是怎樣的龍潭虎穴？而那個在幕後一次次發動襲擊的黑手，其真正目的與身份，是否將在這漕運核心之地浮出水麵？第十七章 《劍鳴驚濤》，看秦淵如何在這天下漕運樞紐之地，以手中雲殤劍，初試真正江湖之大，揭開覆雲之路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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