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劍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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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一劍光寒
“寂滅……需……死意……淬煉……”
江辰沙啞的聲音,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這幽暗的地下河畔激起無聲的漣漪。
秦淵瞳孔驟縮,握劍的手猛地收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死死盯著江辰那雙燃燒著幽紫火焰的空洞眼眸,試圖從中分辨出謊言或是狡辯的痕跡。然而,他看到的隻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以及那平靜之下,因兩種力量不斷衝突、交融而帶來的、深入骨髓的痛苦。
“這就是你殺韓大哥的理由?”秦淵的聲音如同寒冰碰撞,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用袍澤的性命,來淬煉你的劍意?”
江辰沉默了。他周身的能量波動因為這句話而再次劇烈起伏,那幽冥死氣似乎受到了刺激,猛地試圖反撲,侵蝕他更多的生機,讓他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又是一縷暗紅帶黑的血液從嘴角溢出。他閉上眼,仿佛在對抗體內的痛苦,又像是在回避秦淵那銳利如劍的目光。
過了許久,就在秦淵的耐心即將耗盡,殺意再次升騰之時,江辰重新睜開了眼睛。那幽紫的火焰似乎黯淡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仿佛看透了某種本質的漠然。
“劍道……唯極。”他斷斷續續地,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寂滅……斬斷一切生機……需……領悟死的真意……尋常殺戮……無用……唯有……摯友之歿……強敵之亡……幽冥……龍息……方是……極致死意……”
他說的很慢,很艱難,但意思卻清晰得令人心寒。他的寂滅劍道,需要領悟極致的“死意”才能突破。而尋常的殺戮無法提供這種領悟,唯有至親好友的死亡、強大敵人的隕落,或者像幽冥龍息這種代表著終極毀滅的力量,才能成為他劍意的“資糧”。韓錚的死,或許在他那極端而扭曲的劍道邏輯中,並非單純的背叛,而是一種……必要的“淬煉”?
“瘋子!”秦淵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胸中翻湧著難以言喻的憤怒與悲哀。他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這種將他人性命視為修煉踏腳石的道!這與他所認知的俠義、與他軍中同生共死的信念,背道而馳,格格不入!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秦淵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江辰緩緩搖頭,動作牽扯到體內的傷勢,讓他眉頭緊鎖。“非……算計……是……抉擇。”他目光掃過秦淵,那眼神依舊空洞,卻仿佛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當時……情境……攜他……皆亡……舍他……或可……一線生機……於我……於劍……皆然。”
秦淵愣住了。他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幽冥龍息席卷而來,蘇墨自保,江辰若帶著重傷的韓錚,確實很可能三人一起葬身龍息之下。江辰的選擇,從最冷酷、最功利的角度來看,似乎是當時唯一的“最優解”——犧牲一個必死之人,換取另外兩人或許還包括他自己劍道突破)的一線生機。
可是……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是曾經與他們並肩作戰的戰友!
“那不是抉擇!那是背叛!”秦淵低吼,覆雲劍嗡鳴,劍氣不受控製地溢散,在地麵劃出淺淺的痕跡。他體內的“源火”之力也因情緒激動而躁動,與那幽冥死氣隱隱形成對抗。
江辰不再解釋,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仿佛在說:這就是我的道,信與不信,理解與否,皆在於你。
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暗河潺潺的水聲,以及江辰體內那兩股力量衝突時發出的、細微卻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信任早已蕩然無存,此刻維係著這脆弱平衡的,是秦淵心中那未解的謎團,以及江辰這詭異狀態所帶來的不確定性。
就在這時,異變再起!
或許是兩人之間激蕩的氣機與能量波動,再次引動了暗河中的某些存在。水麵之下,幽藍色的光芒大盛,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種透明水蛭,而是數十條體型更大、通體覆蓋著細密骨甲、口器如同旋轉銼刀般的怪魚,如同受到指揮的軍隊,齊齊躍出水麵,帶著刺骨的寒氣和濃鬱的幽冥死氣,如同箭雨般朝著河畔的兩人覆蓋而來!
這些怪魚顯然比之前的水蛭更具攻擊性和威脅!
秦淵臉色一變,顧不上再與江辰對峙,覆雲劍瞬間展開,“覆雲劍法——雲垂霧湧!”劍光如雲似霧,層層疊疊,將他自身護得密不透風,襲向他的怪魚撞上劍幕,紛紛被絞碎。
然而,更多的怪魚卻是撲向了狀態極不穩定的江辰!他此刻似乎正處在體內力量衝突的關鍵時刻,竟無法有效閃避或防禦,眼看就要被那密密麻麻的骨甲怪魚淹沒!
秦淵眼神一厲。殺江辰為韓大哥報仇,是他的執念,但他絕不允許江辰死在這些怪物口中!那太便宜他了!而且,江辰若死,很多謎團或許將永遠石沉大海!
“滾開!”
秦淵一聲怒喝,劍勢陡然一變,從守轉攻!“覆雲劍法——雲龍九現!”隻見他身形如雲龍騰空,劍光分化,仿佛瞬間出現了九道持劍身影,同時刺向那些撲向江辰的骨甲怪魚!劍速快得驚人,每一劍都精準地點在怪魚最脆弱的關節或眼窩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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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噗噗——!
一連串密集的輕響,那些骨甲怪魚如同下餃子般紛紛墜落,在地麵上掙紮扭動,散發出腥臭的氣味。
然而,就在秦淵舊力已盡、新力未生,身形落地的瞬間,一條隱藏在魚群之後、體型格外碩大、頭頂生有一根幽藍獨角的怪魚之王,猛地從水中躥出,獨角如同毒龍鑽,攜帶著淩厲的破空聲,直刺秦淵後心!這一擊,時機、角度都刁鑽到了極點!
秦淵察覺時已來不及完全閃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灰白色的劍光,後發先至!
那劍光並不璀璨,甚至有些黯淡,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歸於虛無的極致意蘊!它無聲無息地掠過,精準無比地點在了那獨角怪魚的額心,也就是它獨角根部的位置。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血肉橫飛的場景。
那氣勢洶洶的怪魚之王,動作猛地僵住,額心處出現了一個細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孔洞。下一刻,它周身的骨甲以那孔洞為中心,迅速變得灰敗、失去光澤,仿佛在瞬間經曆了千百年時光的侵蝕,最終“嘩啦”一聲,整個魚身如同風化的岩石般碎裂、坍塌,化作一蓬飛灰,消散在空氣中。
連一絲血跡都未曾留下!
仿佛它從未存在過一般!
秦淵猛地回頭,看向依舊倚在巨石旁的江辰。隻見他不知何時已經重新握住了劍,雖然臉色更加蒼白,握劍的手也在微微顫抖,但那雙眼眸中的幽紫火焰卻似乎凝實了一絲。方才那一劍,正是他所發!
寂滅劍意!真正的、蘊含了極致死意、連存在本身都可斬滅的寂滅劍意!
這一劍,與他之前任何一劍都不同。它不再僅僅是冰冷和殺戮,更帶上了一種……仿佛源自幽冥、終結萬物的韻味。是因為吸收了幽冥龍息的部分死氣?還是因為韓錚之死帶來的“淬煉”?
江辰緩緩收劍,看也沒看那消散的怪魚之王,目光再次落在秦淵身上,依舊空洞,卻仿佛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深意。“看……清了?”他沙啞地問。
秦淵心中巨震。他看清了。不僅僅是這一劍的威力,更是這一劍背後所代表的,江辰那極端而危險的劍道之路。他以摯友之死、龍息之危為薪柴,的確在寂滅劍道上邁出了至關重要、卻也無比邪異的一步。
“這就是你追求的劍道?”秦淵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複雜。
江辰沒有回答,隻是緩緩抬起手,指向暗河對岸,那籠罩在朦朧水汽之後的、一片更加幽深的黑暗。“出路……或在彼方。”他頓了頓,補充了兩個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小心。”
說完這兩個字,他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再次閉上雙眼,全力壓製體內那依舊不穩定的能量,不再理會秦淵。
秦淵站在原地,心潮起伏。仇恨未消,疑慮未解,但江辰方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劍,以及最後那聲幾不可聞的“小心”,卻像兩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攪亂了原本單一的殺意。
他看了一眼氣息微弱、仿佛隨時會湮滅的江辰,又看了看對岸那未知的黑暗。最終,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思緒,將覆雲劍歸鞘。現在不是解決私人恩怨的時候,找到出路,活下去,救治簡心,查明鐵山營真相,才是首要。
他不再猶豫,目光掃過河麵,選定了一處看似最窄、且有數塊露出水麵的巨石可作為踏腳石的地方,施展雲蹤步,身形如雲似霧,幾個起落便渡過了暗河,穩穩落在對岸。
對岸的光線更加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古老而潮濕的氣息。他回頭望了一眼河對岸那倚在巨石旁、如同雕塑般的身影,眼神複雜難明。隨後,他毅然轉身,懷揣著藥爐微弱的光暈,向著黑暗深處走去。
在他離開後不久,倚在巨石上的江辰,緩緩睜開了眼睛,望著秦淵消失的方向,那雙燃燒著幽紫火焰的空洞眼眸中,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波動。他抬起手,看著自己那依舊繚繞著灰白與紫黑氣息的手掌,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低語:
“寂滅……死意……還……不夠……”
而此刻,已經深入對岸洞穴一段距離的秦淵,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借助藥爐的光暈,看到前方洞穴的岩壁上,似乎刻著一些模糊的圖案和文字。他走近細看,心髒猛地一跳!
那些圖案,描繪的並非黑水國的曆史,而是一些……身著前朝官服的人物,在進行著某種隱秘的儀式!而旁邊的文字,雖然古老,但依稀可辨,似乎與傳國玉璽有關!更讓他心驚的是,在其中一個圖案的角落,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標記——那是一個簡化的、如同鎖鏈纏繞的黑色牌子圖案!
與韓錚臨死前描述的,那個從王副將營帳中出來的青袍人腰間所掛的牌子,極其相似!
線索,竟然在這裏再次接上了!
秦淵的心,瞬間被巨大的震驚與緊迫感攫住。他意識到,這黑水古城隱藏的秘密,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深邃和可怕,似乎與朝廷、與前朝、與那場導致他身敗名裂的鐵山營血案,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裏,將這些線索,連同那“補天丹”殘方和“源火淨世篇”,帶出去!
【下章預告】
秘紋現蹤,前朝遺秘!第一百零八章《劍客之心》,秦淵於對岸洞穴發現指向鐵山營血案與前朝玉璽關聯的古老石刻,線索直指朝廷高層!與此同時,江辰在壓製體內異種力量時,其寂滅劍心因吞噬幽冥死意與經曆摯友之歿而產生不可預料的蛻變,過往記憶碎片與劍道執念交織,真正的“劍客之心”首次顯露冰山一角。沈文憑借燃血丹衝出地麵後遭遇的圍殺真相逐漸浮出水麵,其懷中的半塊令牌竟是開啟某處前朝秘庫的關鍵信物?蘇墨接到青雲閣最高指令,不惜一切代價尋找“幽冥龍獸”蹤跡與玉璽殘片下落。分散的眾人各自背負著秘密與使命,即將在更廣闊的西域舞台上,再次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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