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問道
字數:4572 加入書籤
隻有冰天雪地的世界,雲洛已經徹底數不清過去了多少年。
她隻知道,城堡裏的冰雕越來越多,玄承照料的靈植都長高了一大截。
當最後一條靈根修煉到元嬰大圓滿的那天,玄承煉出了帶丹紋的天品化神丹。
也是,半步神丹。
“阿洛,我做到了。”
玄承沾了一身爐灰,掌心捧著的玄玉盒卻被保護得一塵不染。
“阿洛,化神丹,我煉成了。”
他眼中閃爍著雀躍的光,仿佛已經看到,兩人走出這荒寂的冰川。
“嗯。”
雲洛顫抖著手接過玉盒,眼中閃爍著淚光。
“阿洛,你一定可以化神成功,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雲洛摩挲著玉盒表麵的紋理,臉上卻沒有和他一樣的喜悅。
“你怎麽了,是我煉的丹藥不好嗎?”
玄承對她的情緒變化很敏感。
“沒有。”她有些苦澀,“你煉出了半步神丹,可我到現在也沒有領悟出自己的道。”
玄承被鎖鏈限製了修為,但在遇見雲洛之前就領悟出自己道——殺道。
這是個很危險的道,以殺維護正義,可卻很容易因為殺戮走火入魔,變成嗜殺成性的惡魔。
他心中有滔天仇恨,哪怕沒有殺過一個人也在很早之前就形成了心魔。
若不是雲洛出現,這麽多年,心魔早就把他吞噬。
雲洛歎息一聲,坐在城堡外高高的冰牆上,看著雪地裏的拽拽和大橘翻滾撲咬。
想要突破化神,必須先悟道。
而修士悟道,要麽有人指點,要麽是看遍世間百態,體驗過大喜大悲,方能成就出自己道。
但在這裏,除了玄承,沒有第二個人,更遑論世間百態。
城堡外的靈植生得茂盛,四隻小寵無憂無慮地打鬧在一起,仿佛這個小小的世界已經能滿足它們的全部需求。
她低聲呢喃:
“我的道,是什麽呢?”
……
看不到人生百態,雲洛選擇沉下心來閱讀經書修身養性,或是翻看有關悟道的先輩自傳,從中尋找突破。
但當她將所有經書和自傳都看了一遍後,內心依舊是茫然的。
修煉之道千千萬,她卻獨獨選不出適合自己的那條。
玄承蹲在地上,漫不經心做著自己的冰雕,眼睛時不時看向二樓臥房的方向。
他身旁放著一個圓盤狀的法器,上麵雕刻了一圈不同形狀的月亮,最外麵有一圈小小的凹槽,裏麵有一顆銀色的滾珠。
雲洛說,它叫星軌,是一件計時法器。
滾珠每轉動一圈,就代表過去了一個月。
他低頭時,滾珠恰好回到初始的位置。
“第三十七圈。”
雲洛已經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三年了。
“要叫她出來嗎?”
玄承自言自語,拿不定主意。
這個時候,樓上卻發出一聲沉悶聲響。
他抬頭,那道緊閉三年的冰門居然從裏麵打開了。
雲洛穿著一身火紅的長裙,目光迷惘地出現在門口。
“阿洛!”
他放下手裏的冰雕,腳步輕快地迎上去。
“你終於出來了,是有領悟了嗎?”
雲洛牽著他的手下樓。
“沒有,我想出去走走。”
他垂下頭,她要出去,他都不能陪著。
看出他的失落,她摸了摸他的龍角。
“我很快就回來。”
……
亙古冰川的天依舊是灰蒙蒙的。
一望無際的冰川好像將人帶到冰河世紀,看不到一點充滿希望的顏色。
雲洛裏麵穿著玄承做的龍鱗甲,哪怕穿得再單薄也不會感到一絲寒冷,但呼出的氣脫離體溫後立刻變成細小的冰晶飄落。
這些年,她在這片土地上走過很多次,哪怕曾經留下的痕跡早已被積雪覆蓋,她也能閉著眼睛走到自己想去的方向。
走出冰窟後,她背對著冰山往前走,那是她掉落懸崖後,來時的方向。
具體掉下來多少年了她記不得了,但她還清楚記得,她的師父、師姐,還有那三個男人。
不知道師父有沒有出關,師姐她們修為有沒有增漲,合歡宗是不是已經辦了宗門大比,有沒有進前三。
還有裴硯清、沈棲塵、塗山鄞等等,他們是不是還在等自己。
其實不等也沒關係,每個人都該過好自己剩下的人生。
不知不覺,雲洛又走到了那具白狐屍體的麵前。
她一下回神,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是在這下麵待久了,精神有點不正常了。”
她揮手,掃掉表麵的積雪,露出冰麵下巨大的白狐屍體。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出去。但我想,前輩到死都是朝著懸崖的方向奔跑,可能也是想回家的,晚輩便鬥膽帶走前輩的屍身,若有機會,帶你魂歸故裏。”
白狐的屍身足有六七丈長,雲洛兩指並攏,喚出天河傾,鋒利的劍刃劃破冰層。
她意念微動,宛如碩大冰棺的冰層懸浮於半空,化作流光飛入她腰間的乾坤袋。
做完這些,她突然又沒有了目標,隨意換了個方向,漫無目的前行。
不知走了多遠,她竟走到了封印大陣的陣眼處。
陣眼外,層層禁製散發著恐怖威壓,抵擋一切想要靠近它的人。
合歡宗的護宗大陣維護時,她曾有幸靠近過陣眼,那上麵的威壓遠比不上麵前的禁製。
雲洛時刻記得,它也是將自己困住的源頭。
她站在陣眼外,沒一會兒,腳下的雪花幾乎將鞋麵覆蓋。
她依舊沒有頭緒,想了想,決定打道回府。
陣眼離冰窟不算遠,雲洛便沒有禦劍,而是一步步向前走,在身後留下兩行淺淺腳印。
一如當初她抱著必死的決心,倔強向前走的畫麵。
隻是,如今的她,不再畏懼嚴寒。
她修複了所有靈根,五條靈根皆到了元嬰大圓滿,不再是那個孱弱的自己。
想到這,雲洛突然笑出聲,她自我調侃:
“我這樣的,去天星宗都可以當大長老了吧?”
突然的,她腦中竟思考起了哲學。
她是誰?她在哪兒?她要幹什麽?
若是平日,這樣的問題她隻會覺得矯情,然後一笑置之。
但現在,當內心問出這三個問題後,她突然愣住了。
是啊,她為什麽要做這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