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吳家唯一能服眾的家主與少主驟然隕落，連同另外三位資深築基修士一同折損。”鄭金源緩緩搖頭。
    “吳家內部，怕是頃刻就要天翻地覆。家主之位空懸，派係傾軋，資源爭奪……眼下正是最混亂、最凶險的時候。”
    鄭金儀按捺不住，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直率與幾分隱秘的興奮插話，“誰說不是呢！聽說吳家那幾位有資格爭位的築基長老，如今都快打出腦漿了！
    下頭的小輩也分成幾派，互相攻訐。他們家在鎮上的幾處產業，這兩日都有人鬧事，守衛加了好幾倍，連礦洞都暫時封了。”
    她壓低嗓音，湊近了些，“我還聽說，有人疑心家主和少主之死未必是意外，說不定……就是家族內鬥下的手……”
    “金儀！”鄭經池輕喝一聲，止住妹妹的話頭，目光帶著幾分嚴厲，“無憑無據之事，不可妄加揣測。”
    他轉向趙華章，略表歉意，“舍妹年輕，口無遮攔，讓趙道友見笑了。”
    趙華章連忙擺手，“鄭道友性情率真，無妨的。”
    她麵上露出沉吟之色，似在細細消化這些訊息。
    “好了，這些煩心事暫且擱下。”鄭金源臉上重新浮起笑容，指了指桌上剛端來的幾樣靈膳，“來，嚐嚐這聚寶樓的‘靈筍煨玉蹄’與‘清蒸銀線魚’。食材皆是蘊含靈氣的珍品，烹製手法也獨到，於修行頗有小益。”
    精致的菜肴散著誘人香氣與瑩瑩靈光，方才略顯凝滯的氣氛頓時活絡了不少。
    趙華章從善如流，舉箸品嚐，果然鮮美異常，靈氣溫潤，緩緩滋養經脈。
    席間，幾人話題又轉回聚寶樓見聞、修行心得與燕山鎮軼事上。
    鄭金儀尤為活潑，說了好些市井傳聞，笑聲清脆。
    然趙華章心中，卻已將吳家變故深深記下。
    一家驟然崛起又突遭重創的家族，四位築基修士離奇隕落，……這一切，絕非偶然。
    她不禁想起先前石天其透露的吳家“血靈築基秘法”之事，隱隱覺得，兩者之間必有牽連。
    趙華章眼簾微垂，掩去眸中思量，隻安靜享用眼前靈膳，耳聽鄭家兄妹談笑，仿若隻是個偶然卷入茶局的過客。
    正說話間，鄭金儀忽地低呼：“南枝姐姐！”
    趙華章循聲望去，隻見許久未見的吳南枝一襲白衣，依舊英氣逼人，眉目如劍，卻掩不住眼下的淡淡青黑。
    身後依舊跟著她那三位妹妹。
    而最令人驚愕的，是她的修為！
    鄭經池眼睛一瞪，指向吳南枝，“她……練氣大圓滿？！”
    鄭金源眯了眯眼，沉聲道：“準確說，是練氣十二層。”
    “那豈不是比三哥你還……”鄭金儀愈發訝異。
    “嗯。”鄭金源頷首，神色複雜。
    趙華章亦暗自心驚。
    初次相見時，吳南枝不過練氣九層，如今竟精進如斯？
    正思忖間，便見吳南枝朝廳內眾人躬身抱拳，嗓音清晰卻帶著一絲沙啞，“諸位前輩、道友，吳某今日冒昧，欲求購築基丹兩枚。若哪位手中有丹，或知悉門路，任何條件皆可相商，吳某必竭力滿足。”
    話音落下，廳堂內靜了一瞬。
    一個略顯油滑的聲音自旁側一桌響起，“喲，我當是誰口氣這般大，原來是吳家的南枝小姐。”
    說話的正是先前與趙華章有過齟齬的王家錦袍青年。
    鄭金儀在一旁小聲嘟囔，“這王連成，好生討厭。”
    王連成搖著一柄附庸風雅的折扇，踱步近前，目光在吳家四姐妹身上不懷好意地掃過，尤其在吳北榆清秀的臉上多停了一瞬。
    “嘖嘖，吳家眼下什麽光景，大家心照不宣。築基丹？那可是硬通貨。莫說兩枚，便是半枚，憑你們姐妹如今……嗬嗬，拿什麽來換？”
    吳南枝眼神驟然冷冽，如冰刃般刺向對方，“王連成，有話直說。”
    王連成被那目光刺得一縮，隨即挺挺腰板，“啪”地合上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皮笑肉不笑道：“好，南枝小姐爽快。我呢，恰巧知道一條門路，或許能弄到一枚築基丹，品質不敢稱上乘，但助人築基應也足夠。隻不過嘛……這代價……”
    他拖長聲調，目光再次掃過吳家姐妹，在吳南枝英氣與憔悴交織的臉上轉了轉，又瞥向年紀尚輕的吳南喬與吳北榆。
    “我王家向來憐香惜玉。南枝小姐與北棠小姐嘛，既已招贅，入府為妾是勉強了些……若你們願意，連同兩位如花似玉的妹妹，一並入我王府——
    哦，是我大哥近來正想納幾房良妾，以求子嗣興旺。
    他前不久方才築基，跟了他，也不算辱沒你們。若你們姐妹四人同來，我一高興，那枚築基丹，權作聘禮亦無不可。如何？”
    “放肆！”
    “混賬！”
    兩聲怒喝幾乎同時炸響。
    一聲來自吳南枝。
    她周身氣息轟然爆發，練氣十二層的威壓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雖因根基略顯虛浮，但那飽浸憤怒與殺意的氣勢，仍讓僅有練氣八層的王連成臉色一白，踉蹌退後兩步。
    另一聲怒喝，則來自鄭家鄭金源。
    他霍然起身，麵沉如水，“王連成！聚寶樓是何等清靜之地，容你在此大放厥詞、折辱女修？吳家小姐豈是你能輕辱的？還不滾出去！”
    王連成的兩名隨從急忙上前擋護，皆是練氣後期修為，但在吳南枝含怒的威壓與鄭金源練氣圓滿的氣勢逼迫下，亦額頭沁汗。
    王連成穩住身形，臉上青紅交加，驚怒參半。
    他不敢對鄭金源發作，隻得轉向吳南枝，色厲內荏地尖聲道：“吳南枝！你別不識好歹！還以為吳家是以前的吳家？四個失了倚仗的女流，帶著幾個拖累般的妹妹，還在做什麽築基夢？
    我肯指條明路，是念在往日相識！沒有築基丹，你練氣十二層又如何？待你族中那幾個長老分出勝負，你們這些旁係女眷，下場隻怕比給我大哥為妾更不堪！”
    “你給我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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