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崖坐落在青雲宗外圍山脈的險峻處，崖壁陡峭如削，站在崖邊能遠眺整個宗門的飛簷鬥拱，也是宗門外圍重要的警戒節點。隻是此處的防護法陣年久失修，近日好幾處符文黯淡無光，靈力流轉也變得滯澀，才需要派人來修補。
    林小滿趕到集合點時，另外幾名弟子和兩位陣法師學徒已經到了。趙明果然也在其中，他正站在兩位學徒身邊，手裏拿著一張繪有符文的紙，說得頭頭是道，看那模樣，倒像是對陣法頗有研究，引得兩位學徒頻頻點頭稱讚。
    聽到腳步聲，趙明回頭，看到林小滿，立刻露出那標誌性的溫和笑容，快步迎上來：“林師妹，你來得正好。我剛才和張師兄、李師兄聊了聊這望月崖的陣法，摸清了些修複的要點，待會兒可以跟你說說，免得你等會兒手忙腳亂。”
    他語氣自然，熱情得像真的在為她著想，仿佛之前藏劍閣的“偶遇”、任務中的“巧合”都隻是尋常事，全然是位體貼的師兄。
    “多謝趙師兄費心。”林小滿低聲道謝，手指卻下意識地攥緊了腰間的鏽劍——心裏那根警惕的弦，繃得更緊了。她默默走到隊伍邊緣，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卻悄悄留意著趙明的動作。
    負責帶隊的張姓陣法師學徒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張地圖，簡單交代任務：“我們要沿著望月崖邊緣，檢查七處陣基。我的任務是修複模糊的符文，李師弟負責更換耗盡靈力的靈石，剩下的幾位師弟師妹，一是負責警戒周圍，二是幫忙遞工具、搬靈石，都明白了嗎？”
    眾人點頭應下，任務正式開始。一行人沿著陡峭的崖邊小路前行，山風呼嘯著掠過耳邊，吹得人衣袂翻飛。張、李兩位學徒走在前麵，手裏拿著羅盤，不時停下來彎腰查看地麵的陣基，眉頭緊鎖，顯然修複工作並不輕鬆。
    林小滿的任務是遞工具和靈石，活兒不重，但她做得格外認真——一來是怕出錯耽誤事，二來是想趁機看看那些玄奧的符文，記記它們的走向。劍靈也在腦海裏聒噪：“記仔細點！這些符文看著普通，說不定以後能用到！”
    趙明則始終跟在兩位學徒身邊，不僅能精準地遞上需要的工具，還能偶爾提點一句“張師兄，這裏的符文是不是該用‘引靈紋’銜接”，或者“李師兄，這塊靈石的擺放角度好像偏了半分”，每句話都說到點子上，引得兩位學徒連連讚歎：“趙師弟年紀輕輕，對陣法的理解竟這麽深，真是天賦過人！”
    趙明隻是溫和地笑笑：“師兄過獎了，我隻是之前看過幾本陣法入門的書，略懂皮毛罷了。”
    他表現得無可挑剔，甚至偶爾會回頭提醒林小滿：“師妹，崖邊路滑，小心腳下。”或者“師妹，這塊靈石的靈力快耗盡了，你去拿塊新的來。”
    一切都顯得平和又順利，直到他們走到第五處陣基——這裏位於一處狹窄的突出岩石上，三麵都是懸空的，下方是翻滾的雲霧，一眼望不到底，山風比別處更烈，站在上麵都得扶著岩石才敢站穩。
    這處陣基損壞得格外嚴重，地麵的符文模糊得幾乎看不清，好幾塊靈石也裂了縫。張學徒蹲在岩石上，拿著刻刀小心翼翼地修複符文，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手都在微微發抖——稍有不慎，不僅修複失敗，還可能被山風吹得失去平衡。
    趙明站在他身邊，凝神看著，時不時遞上幹淨的布擦拭刻刀上的石屑。林小滿和另外兩位弟子站在稍遠些的安全地帶，等著隨時幫忙。
    就在這時，意外突然發生！
    張學徒大概是太專注，刻刀用力稍猛，加上腳下的岩石本就風化鬆動，他的身體猛地一滑，整個人朝著崖外倒去！
    “小心！”李學徒驚得臉色煞白，下意識伸手去拉，卻隻抓到了一片衣角，眼睜睜看著張學徒半個身子探到了崖外，雙手胡亂揮舞著，眼看就要墜下去！
    所有人都慌了神，連呼吸都停滯了！
    千鈞一發之際，站在最近的趙明反應極快，猛地探身，一把抓住了張學徒的手腕！
    “抓緊我的手！”趙明低喝一聲，雙腳死死蹬住地麵，身體向後傾斜，試圖穩住重心。
    眾人剛要鬆口氣，卻聽到“哢嚓”一聲輕響——趙明腳下那塊岩石，因為承受著兩人的重量，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碎石簌簌地往下掉，墜入雲霧中沒了蹤影！
    “啊！”張學徒嚇得魂飛魄散，身體下意識地往下墜，拽得趙明也跟著晃了晃。
    趙明的臉色變了變，似乎也沒料到岩石這麽不結實。他咬著牙，抓著張學徒的手更緊了，腳步下意識地向後挪了半步，想找個更穩固的地方落腳。
    可他後退的這半步，卻好巧不巧，正朝著林小滿的腳踝踩去！
    這一腳看似是情急之下的慌亂之舉，力度卻沉得很，角度也刁鑽——若是被踩中，林小滿必定會吃痛失衡，在這狹窄的崖邊，極有可能被帶得一起墜下去！
    林小滿剛才的注意力全在張學徒身上，根本沒料到危險會從側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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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下！快躲！】劍靈的預警像驚雷般在腦海裏炸開！
    林小滿來不及思考，身體憑著連日練劍刻進本能的反應，腳步輕輕一錯，用《流雲劍法》裏卸力閃避的步法，悄無聲息地向側麵滑開了半步！
    趙明的腳頓時踩空了！
    他的腳尖擦著林小滿的褲腳掠過，重重踩在堅硬的岩地上，發出一聲悶響。趙明的身體因為這一腳踏空，微微晃了一下，但他很快調整好平衡，抓著張學徒的手依舊穩如磐石，仿佛剛才那一下隻是意外。
    整個過程快得像一陣風，除了林小滿和趙明，其他人都沒察覺這隱秘的交鋒——在他們眼裏，隻看到趙明英勇救人，腳下岩石開裂，林小滿隻是運氣好，剛好挪開了腳步。
    “快過來幫忙！”李學徒最先反應過來，大喊著衝上去，另外兩位弟子也連忙上前，幾人合力，終於把張學徒拉了上來。
    張學徒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發抖，抓著趙明的手連連道謝：“趙師弟...多謝你...要是沒有你，我今天就...就完了...”
    趙明鬆開手，溫和地笑了笑，伸手幫他理了理淩亂的衣襟：“張師兄客氣了，同門之間，本就該互相幫襯。”他的笑容依舊完美，隻是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林小滿時，眼底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訝異，還有一閃而逝的冷意。
    林小滿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她無比確定，剛才趙明那一腳是故意的——力度、角度都精準得不像失誤。他是想借著救人的混亂，把她逼下懸崖！為什麽？是因為她之前在藏劍閣的警惕，讓他察覺到了什麽？還是因為她腰間的鏽劍？
    【這小白臉真陰險！居然玩陰的！】劍靈氣得在腦海裏直跳腳，【剛才就該假裝沒躲開，順勢把他也踹下去！讓他也嚐嚐墜崖的滋味！】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的驚怒，不敢再靠近趙明。接下來的任務，她始終和趙明保持著距離，也刻意避開崖邊，全程緊繃著神經。
    好在之後的檢查沒再出意外，剩下的兩處陣基修複得很順利。任務完成後，一行人沿著原路返回宗門。
    路上，趙明依舊和眾人談笑風生，聊得都是陣法、修煉的話題，仿佛剛才崖邊的驚險和那隱秘的算計從未發生過。他甚至還主動走到林小滿身邊，笑著說：“林師妹剛才反應真快，難怪能在黑水沼澤避開毒蛇，看來師妹的步法練得很紮實。”
    林小滿隻能勉強扯出個笑，敷衍著應了兩句，心裏的寒意卻越來越重——這個趙明，心思太深了，表麵溫和，暗地裏卻藏著這麽狠的手段。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宗門裏倒還算平靜。林小滿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修煉上——有了赤陽石的輔助，她吸收靈氣的速度快了不少，沒過多久，就順利突破到了煉氣二層。雖然在青雲宗依舊是最底層的弟子，但至少看到了實實在在的進步，讓她心裏多了些底氣。
    《流雲劍法》的前三式，她已經練得爐火純青，雖然威力不算強，但閃避、格擋的技巧越來越熟練，應付普通的打鬥足夠了。《基礎煉神訣》還是進展緩慢，但那種頭痛欲裂的感覺輕了些，神識能探查的範圍也從周身一寸擴展到了三寸，雖然用處不大，卻也是進步。
    她試著用神識探查鏽劍，卻再也沒進入過之前那種玄妙的狀態，隻能模糊地感覺到劍靈像是在沉睡，安安靜靜的，偶爾會在她練劍時，在腦海裏點評兩句“這招力道太輕”、“步法再快半分就好了”。
    雲弈還是沒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藏劍峰。沒有了雲弈的指導，也沒有了醉塵真人偶爾的“提點”，藏劍峰顯得越來越冷清，隻有風吹過劍坪的聲音，空蕩蕩的。
    直到這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林小滿剛結束晨練，滿頭大汗地坐在石凳上休息，就看到醉塵真人晃著酒葫蘆，慢悠悠地走到了她麵前。
    老酒鬼今天似乎沒喝多少酒，眼神比平時清明些，身上的酒氣也淡了。他看著林小滿，晃了晃手裏的葫蘆，慢悠悠地開口：“小丫頭，在山上練了這麽久，也差不多了。老是窩在這破地方，練不出什麽真本事。”
    林小滿愣了愣，沒明白他的意思：“峰主，您是說...？”
    “收拾收拾東西，下山去吧。”醉塵真人灌了口酒，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劍這東西，不是死練就能練好的，得去外麵看看，見見世麵，才能活過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聽說南邊幾個城鎮最近不太平，好像有古修遺跡現世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的。你去那邊瞅瞅也行，湊個熱鬧，長長見識。不過嘛——”
    他打了個酒嗝，眼神變得有些飄忽，聲音也低了些：“這世上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聽到的，也不一定是假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得你自己去琢磨。”
    說完，他也不等林小滿回應，晃著酒葫蘆，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慢悠悠地往山巔走去，轉眼就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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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滿坐在石凳上，愣了好半天——下山？遊曆？還要去有古修遺跡的地方？醉塵峰主是察覺到了宗門裏的危險，故意讓她避開？還是單純覺得她該出去曆練了？
    【下山？！太好了！】劍靈的聲音突然興奮起來，【早就該出去了！這藏劍峰我都待膩了！古修遺跡裏說不定有寶貝！還能躲開那個小白臉！簡直完美！】
    林小滿摸了摸腰間的鏽劍，冰涼的劍身讓她混亂的思緒漸漸平靜。不管峰主是出於什麽心思，下山或許真的是個好選擇——既能避開趙明的算計，也能去尋找關於劍塚的線索，還能試試自己的修煉成果到底怎麽樣。
    她站起身，快步走回小屋，開始收拾行囊。幾件洗得幹淨的換洗衣物，剩下的幾包幹糧，所有的靈石和記著貢獻點的木牌，那幾塊溫熱的赤陽石，還有雲弈留下的心得玉簡，都一一放進背包裏。
    最後，她拿起那柄鏽劍，用布輕輕擦去劍身上的灰塵——雖然滿是鏽跡，卻依舊透著股冷硬的質感。
    “我們要走了。”她輕聲說，聲音很輕，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鏽劍微微震顫了一下，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鳴，像是在回應她的話。
    林小滿背起背包，握著鏽劍，推開了屋門。晨光正好灑在門前，暖融融的。她最後看了一眼這間住了數月的小屋，看了看空曠的劍坪，轉身朝著下山的路走去。
    一開始，她的腳步還有些遲疑，可走了幾步，就變得越來越堅定。山風吹起她的發絲和衣角，前方的小路蜿蜒曲折，通向未知的遠方，卻讓她心裏充滿了期待。
    而在她看不見的藏劍峰頂，醉塵真人不知何時又站在了那裏，手裏握著酒葫蘆，望著林小滿遠去的背影，眼神複雜。他仰頭灌了一大口酒，酒液順著嘴角流下，滴在衣襟上。
    “雛鷹總要離巢...能不能飛起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被風吹散。下一秒，他的身影漸漸隱沒在山巔的雲霧裏，仿佛從未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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