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卷末的寧靜與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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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劍峰的風依舊裹挾著枯澀的氣息,崖壁上的苔蘚泛著暗沉的綠,一如林小滿離開時的模樣——荒僻得能聽見鬆針落地的聲響,安靜裏透著幾分揮之不去的死寂。雲弈師兄的身影仍未出現在山道盡頭,醉塵真人更是如傳說中那般神龍見首不見尾,誰也猜不透他此刻正抱著酒葫蘆,在哪個山洞或溪畔醉臥酣眠。
林小滿推開那間熟悉的簡陋木屋,吱呀作響的木門像是一道屏障,將宗門內因南風城劇變而起的喧囂暫時擋在了門外。她打來山澗的清泉,細細洗淨身上的塵土與血漬——那些早已幹涸的暗紅印記,仍在無聲訴說著逃亡路上的驚心動魄。換上洗得發白的雜役灰衣後,她從行囊裏取出那柄鏽劍,劍身上的銅綠依舊死寂,卻像是藏著無數秘密。她尋來新撕的粗布,一層層仔細包裹,指尖撫過冰涼的劍鞘時,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最後將它深深藏進床鋪最深處,仿佛這樣就能掩去所有窺探的目光。
做完這一切,她才癱坐在木凳上,望著窗欞外掠過的飛鳥,終於感受到一絲虛幻的安寧。前幾日在南風城的街巷裏奔逃、與黑煞堡弟子生死相搏時的驚恐,像是一場浸滿寒意的噩夢,正一點點從腦海中淡去。可肩頭傳來的酸痛、小臂上新添的淺疤,還有午夜夢回時耳邊回響的廝殺聲,又在清晰地提醒她:那一切都是血淋淋的真實。
宗門高層想必早已知曉南風城的劇變,此刻議事殿內定是燈火通明,長老們正緊鎖眉頭商討對策。林小滿輕輕歎了口氣,這些事早已超出了一個煉氣二層雜役弟子的能力範疇,她能做的,不過是拚盡全力將情報送回宗門,至於後續,隻能交付給宗門決斷。現在的她,隻想好好睡一覺,讓透支的身體恢複力氣,重新適應這看似“正常”的宗門生活。
然而這份平靜隻維持了短短半天。
次日天剛蒙蒙亮,急促的敲門聲便打破了木屋的寧靜。林小滿心頭一凜,披衣起身開門,門外站著一位麵生的內門執事,青灰色的執事袍襯得他身形挺拔,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算不上恭敬,卻也保持著基本的客氣:“林小滿?奉長老會之令,請隨我去主峰一趟,關於南風城之事,有些細節需再核實。”
“是。”林小滿應聲,指尖悄悄攥緊了衣擺,麵上卻依舊維持著平靜。
跟著執事穿過晨霧彌漫的山道,再次踏上主峰時,林小滿發現目的地並非上次的議事殿,而是一間隱在竹林旁的側殿。殿門緊閉,門框上鐫刻著細密的符文,走近便能感受到淡淡的靈力波動——顯然布置了隔音與防護陣法。
推門而入,殿內的氣氛讓林小滿瞬間繃緊了神經。兩位刑堂長老端坐於案前,左側那位麵容枯瘦,眼窩深陷,目光卻銳利如鷹隼,仿佛能洞穿人心;右側的長老麵色黝黑,嘴唇緊抿,周身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案旁還站著一位手持玉簡的書記員,筆尖懸在玉簡要上,隨時準備記錄。比起上次議事殿的凝重,這裏更像是一場不動聲色的審訊,空氣中彌漫著嚴謹的壓迫感。
“林小滿,不必拘謹。”枯瘦長老率先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南風城之事,宗門已有初步決斷。今日請你來,是為核實幾處細節,確保情報無誤,畢竟此事關乎重大。”
話音剛落,一連串細致到苛刻的問題便接踵而至。從她在南風城西街遇到第一個黑煞堡弟子的具體時辰、對方腰間懸掛的黑色令牌紋樣,到與流雲劍宗弟子同行時的飲食起居、夜間值守的輪換規律,再到逃亡時選擇荒僻山道的緣由、如何在斷糧三日的情況下找到野果充饑……每一個細節都被反複追問,有時甚至會突然跳回半個時辰前的問題,檢驗她的回答是否前後一致。
林小滿心中清明,這是刑堂核實情報的慣例,容不得半點馬虎。她耐著性子,閉上眼回憶那些驚心動魄的片段,盡量用精準的語言描述每一個場景。隻是當被問及“為何能避開築基修士的神識搜查”時,她下意識地頓了頓,隨即垂下眼簾,輕聲道:“弟子僥幸躲進了一處布滿瘴氣的山洞,許是瘴氣幹擾了對方的神識。”她刻意略過鏽劍可能散發的微弱氣息,將一切歸結於運氣,指尖卻在袖中悄悄蜷縮起來。
兩位長老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偶爾會交換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仿佛在無聲地交流著什麽。這樣的詢問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當枯瘦長老終於合上記錄玉簡時,林小滿隻覺得頭暈目眩,精神上的疲憊遠比連日逃亡更甚。
“好了,你可回去了。”枯瘦長老微微頷首,語氣依舊平淡,“近期勿要遠離藏劍峰,宗門若有需要,會隨時傳喚。”
“弟子明白。”林小滿躬身行禮,轉身退出側殿的瞬間,才暗暗鬆了口氣。可腳步剛踏上石階,一絲莫名的不安便爬上心頭——方才回答“避搜”問題時,兩位長老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疑慮,他們對她屢次從高階修士手中逃脫的經曆,似乎格外在意。是因為她提及的《基礎煉神訣》?還是察覺到了什麽蛛絲馬跡?林小滿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壓下這些念頭,或許是她太過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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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藏劍峰,林小滿試圖重拾往日的修煉節奏:天未亮便繞著山道跑步,晨露打濕了褲腳;白日在劍坪揮舞木劍,一遍遍練習基礎劍招;夜晚盤膝打坐,運轉《引氣訣》吸收天地間的靈氣。可她很快發現,有些東西早已不一樣了。
南風城的生死搏殺像是一把淬了火的刀,徹底磨去了她招式裏的生澀與猶豫。如今揮劍時,木劍劃過空氣的軌跡更顯淩厲,每一招都帶著直擊要害的果決;運轉靈力時,她不再執著於緩慢積累,而是下意識地追求效率,將有限的靈力用在最關鍵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她的心變了。從前修煉,不過是為了不再被外門弟子欺負,為了能在宗門裏安穩活下去;可如今,親眼見過元嬰魔修翻手間掀起腥風血雨,體會過在絕對實力麵前如同螻蟻般的無力,“變強”二字便成了刻在心底的執念。
她要真正變強,擁有足以掌控自己命運的力量,不再任人宰割,甚至能在危難時護住想護的人。這個念頭如同破土的新芽,在心底瘋狂生長。
此後的日子裏,林小滿修煉得近乎瘋狂。每日在劍坪練劍直到手臂發麻,木劍脫手才肯停下;打坐時總是將靈力運轉到枯竭,再借著丹藥的藥力緩慢恢複。山風吹裂了她的手掌,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可每當感受到靈力在經脈中多流轉一分,她眼中的光芒便更亮一分。
然而,麻煩總是不請自來。
她從南風城“立功”歸來的消息,不知何時在宗門底層弟子間傳開了。一個毫不起眼的雜役弟子,居然能參與對抗魔修的大事,還活著帶回了關鍵情報?這消息像一塊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了無數漣漪。好奇、質疑、嫉妒、不屑……各種目光如同細密的針,紮在林小滿身上。
去飯堂打飯時,她總能感覺到周圍突然壓低的議論聲,還有那些若有若無的指點。
“就是她?藏劍峰那個雜役?聽說走了狗屎運,給流雲劍宗遞了個消息就成‘功臣’了?”
“煉氣二層能從魔修手裏逃回來?我看是躲在糞坑裏沒被發現吧!”
“說不定是攀上了流雲劍宗的師兄,才有命回來的,嘖嘖……”
“宗門居然真信了她的話?怕不是被魔修打昏了頭!”
偶爾有膽大的外門弟子,會故意在她經過時提高聲音嘲諷。
“喲,這不是咱們的大功臣嗎?怎麽還吃糙米飯啊?長老沒賞你幾瓶靈丹妙藥?”
“人家現在可是長老麵前的紅人,哪裏看得上這點吃食,說不定是故意裝低調呢!”
林小滿對此向來置之不理,打了飯便找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默默吃完就走。她的時間要用來修煉,沒心思和這些人糾纏。可她的沉默,在某些人眼裏卻成了心虛,或是故作清高。
幾日後的午後,林小滿正在劍坪練劍,木劍劈開空氣發出“咻”的銳響。忽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四個外門弟子簇擁著一人走了過來,為首的正是曾在藥田故意刁難她、後來被雲弈師兄教訓過的劉武。他穿著一身嶄新的外門弟子服飾,抱著胳膊站在不遠處,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林師妹,許久不見,本事倒是長了不少啊?聽說連元嬰魔修都讓你見著了?”
他身邊的跟班立刻跟著起哄,語氣裏滿是輕佻。
“師妹快給咱們講講,元嬰老魔是不是長著三頭六臂,一口能吞掉一個人?”
“你一個煉氣二層,怎麽從魔修手裏逃的?該不會是用了什麽狐媚手段吧?”
“我聽人說,流雲劍宗的韓鋒師兄對你格外照顧,你們倆……嘿嘿,該不會有什麽私情吧?”
汙言穢語像淬了毒的針,紮得人耳膜生疼。林小滿緩緩停下動作,轉過身,平靜的目光掃過眼前幾人。經曆過生死邊緣的掙紮,這種小打小鬧的挑釁,在她看來幼稚得可笑,如同跳梁小醜在嘩眾取寵。
可正是這份無視的目光,徹底激怒了劉武。他猛地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推林小滿的肩膀,厲聲道:“你看什麽看?一個卑賤的雜役,走了點狗屎運就真把自己當人物了?我告訴你,你那點破事,騙得了長老,可騙不了我們!誰知道你是不是和魔修勾結,演了一出苦肉計來騙宗門信任!”
這話如同驚雷,瞬間讓林小滿的眼神冷了下來。嘲諷她可以忍,但汙蔑她勾結魔修,絕無可能!她握緊手中的木劍,向前踏出一步,雖隻是煉氣二層的修為,可常年生死搏殺沉澱下的冰冷氣勢,竟讓劉武幾人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劉師兄,”林小滿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寒意,“你若懷疑我與魔修勾結,大可去刑堂舉報,拿出證據讓宗門裁決。可若僅憑口舌汙蔑同門,按宗門規矩,當罰三十鞭刑,廢去三月修為——這些,需要我幫你再複述一遍嗎?”
劉武被懟得臉色漲紅,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他本就隻是咽不下那口氣,想過來羞辱她一番,哪裏有什麽證據?隻能色厲內荏地吼道:“你少拿門規壓我!誰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麽手段蒙騙了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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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劍坪乃是修煉之地,何人在此喧嘩滋事?”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身著執事袍的青年緩步走來,眉目間帶著幾分不悅,正是前日傳喚林小滿的張執事麾下弟子王鶴。劉武幾人一見是執事弟子,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連忙躬身行禮,語氣也弱了幾分:“王師兄……”
王鶴掃了劉武等人一眼,目光在林小滿身上稍作停留,見她神色平靜,才轉向劉武,冷聲道:“宗門有規,重地之內不得喧嘩挑釁。今日且饒過你們,若再敢無故滋事,休怪我按門規處置!”
“不敢不敢,我們這就走!”劉武幾人連忙點頭哈腰,狠狠瞪了林小滿一眼,灰溜溜地跑下了劍坪。
王鶴這才走到林小滿麵前,語氣緩和了些:“林師妹,沒事吧?張師叔特意吩咐過,讓你安心修煉,不必理會這些閑言碎語。”
“多謝王師兄。”林小滿躬身道謝,心中卻清明——若不是長老會那邊打過招呼,一個執事弟子絕不會特意維護她這個雜役。看來宗門高層雖對她心存疑慮,卻也明麵上認可了她的功勞,給了她基本的庇護。
這場小風波過後,明目張膽的挑釁少了許多,可暗地裏的窺探與議論卻從未停歇。林小滿的神識在《基礎煉神訣》的加持下愈發敏銳,總能察覺到暗處若有若無的目光——有時是在她練劍時,有時是在她去山澗打水時,甚至在她深夜打坐時,都能感受到那道隱蔽的視線。是宗門派來保護她的人,還是別有用心之徒?她不敢妄斷,隻能愈發謹慎,將鏽劍藏得更緊,修煉時也刻意收斂氣息,不露出半分異常。
日子就在這樣表麵平靜、暗流湧動的氛圍裏一天天過去。在刻苦修煉與宗門偶爾下發的微薄獎勵——幾枚下品靈石、一瓶最低階的聚氣丹的輔助下,林小滿的修為穩步提升至煉氣二層巔峰,丹田內的靈力愈發渾厚,距離突破三層隻有一步之遙。《基礎煉神訣》的進展更是喜人,神識範圍擴大了近一倍,連百米外鬆樹上的蟲鳴都能清晰感知。《流雲劍法》的招式也愈發純熟,木劍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招都透著靈動與狠厲。
可心頭的不安卻像藤蔓般瘋長,始終縈繞不散。南風城的戰火是否已平息?宗門最終會采取何種行動?韓鋒師兄、柳晴師姐他們是否成功突圍?那個氣勢滔天的元嬰魔修,到底在尋找什麽?還有床底下那柄沉默的鏽劍,它身上藏著怎樣的秘密?又要等到何時才會“醒來”?
這些問題如同沉重的陰影,壓在林小滿的心頭。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寧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假象,風暴並未遠去,隻是在遠方積蓄著更大的力量。而她,早已被卷入這場風暴的中心,再也無法置身事外。
夕陽西下時,林小滿獨自站在藏劍峰的山崖邊,山風吹起她洗得發白的灰衣衣角,發絲拂過臉頰,帶著幾分涼意。遠處的群山被雲霧籠罩,朦朧中透著未知的凶險。她望著天際漸漸沉下的落日,原本迷茫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
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在等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拚盡全力變強。隻有足夠強大,才能在這場風波中活下去,才能揭開那些隱藏的謎底,才能真正握住自己的命運。
崖邊的野草在風中倔強地搖晃,少女的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孤單卻挺拔,透著一股破土而出的韌勁。卷末的寧靜之下,暗流早已洶湧,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遠方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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