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浩劫終平劍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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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為內門弟子,並未給林小滿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劇變,反倒像一層半透明的隔膜,悄無聲息地將她與過往的雜役時光隔開。
    她的新院落坐落在主峰腳下的僻靜處,院牆爬著零星青藤,院內栽著兩株桂樹,雖不大,卻收拾得幹淨利落。獨立的練功房裏擺著製式的蒲團,牆角嵌著聚靈陣紋,靈氣濃度比雜役區濃了數倍,吸氣間都能覺出絲絲清甜。宗門發放的內門服飾是淡青色的錦緞,領口袖口繡著流雲暗紋,指尖劃過布料時,柔軟得讓人心頭發輕——可當她第一次穿上這身衣裳,站在銅鏡前時,映出的依舊是那個眼神裏藏著警惕、眉宇間鎖著輕愁的姑娘。衣裳能換,住處能遷,可地火脈裏的血色、劍靈沉眠前的虛弱、同門倒下的身影,那些刻在骨子裏的沉重,卻怎麽也洗不掉。
    宗門的賞賜很快送了來:滿滿一儲物袋的下品靈石,透著溫潤的光澤;三瓶“固本培元丹”,瓶塞打開時滿室藥香;還有一麵巴掌大的青銅護心鏡,鏡麵流轉著微光,據說能擋下煉氣後期修士的全力一擊。這些東西,足夠讓尋常煉氣弟子眼紅半年,林小滿卻隻是小心收進木箱最底層,連多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
    比賞賜更顯眼的,是那些無形的目光。內門弟子的圈子遠比雜役區複雜,各脈之間派係交錯,資曆深淺、背景厚薄都藏著門道。她這個“破格提拔”的新人,偏偏還裹著地火脈“古劍”的謎團,自然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走在練功場,會有人假裝切磋,實則打量她的修為;去任務堂接活,管事弟子的眼神裏總帶著幾分探究;偶爾聽見身後的議論,要麽是羨慕她“走了運”,要麽是揣測她“藏了私”。
    林小滿索性把院門常關,將所有心思都紮進了修煉裏。內門弟子的規矩比雜役時嚴:每月要完成至少三次宗門任務,逢朔望還要去講法堂聽長老授課,修為進度更是每季度一查。她選的任務多是看護後山藥園、整理藏經閣舊檔這類瑣事,不用與人打交道;講法堂的課她次次坐在最前排,長老講的《基礎陣法》《符籙入門》,她都一字不落地記在玉簡裏,連課間其他弟子的閑聊都極少參與。
    沒有了劍靈在腦子裏絮絮叨叨的指點——有時是嫌棄她“劍招死板得像塊石頭”,有時是提醒她“靈力運轉別卡在丹田左側”——修煉變得異常安靜,也異常吃力。她隻能抱著雲弈師兄留下的心得玉簡反複琢磨,對著《流雲劍法》的圖譜一招招拆解,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去藏經閣翻找相關典籍,一點點啃下來。
    好在進步是實打實的。充足的靈石讓她不用再為靈氣不足發愁,固本培元丹修複了地火脈之戰留下的暗傷,加上生死搏殺後對修為的感悟,她的境界穩步提升,沒過多久就突破到了煉氣三層,朝著四層穩步邁進。《流雲劍法》的“流風式”“逐雲式”已能收發自如,劍招間漸漸有了幾分靈動;《基礎煉神訣》也沒落下,神識感知範圍擴到了十餘丈,連院外桂樹的葉脈紋路都能清晰“看”見。
    可她總覺得心裏空了一塊。以前遇到瓶頸,劍靈總會跳出來罵兩句,卻又悄悄把突破的竅門揉在吐槽裏;現在卡住了,隻能自己對著劍譜發呆,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那種危急關頭的福至心靈,那種被逼到絕境後的精準判斷,似乎都跟著劍靈的沉眠,一起藏進了那柄鏽劍裏。
    她變得更沉默了,卻也更獨立。像株長在石縫裏的小樹,默默把根往深處紮,風來就彎彎腰,雨來就抖抖葉,所有的養分都自己掙,所有的風雨都自己扛。
    偶爾遇到舊識,倒能添幾分暖意。柳晴師姐來看過她一次,這位流雲劍宗的姑娘胳膊上還纏著繃帶,卻依舊笑得爽朗,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小滿,上次地火脈多虧你示警,不然我可能就栽在屍傀手裏了!”又歎著氣說趙明師弟傷勢太重,被送回流雲劍宗本宗療養,至今沒醒;至於韓鋒師兄,還是沒半點消息。林小滿聽著,心裏又暖又沉,隻能跟著歎句“會好的”。
    也遇到過劉武。如今他也是內門弟子,穿著同色的青衫,卻總透著股陰鬱。每次撞見,他都要遠遠瞪她一眼,喉嚨裏哼出一聲冷響,卻再不敢像以前那樣上前挑釁——地火脈裏劍靈顯威的模樣,還有她如今的身份,都讓他不得不收斂氣焰。
    執法堂的王師兄倒是常“偶遇”她。每次巡邏經過她的院子,都會停下腳步說兩句公事公辦的話,卻會悄悄提點:“西邊那片練功場少去,有幾位是火脈長老的親傳弟子,性子傲”“下個月的‘妖獸圍剿’任務別接,據說裏麵有貓膩”。林小滿知道,這是他在不動聲色地護著她,每次都恭恭敬敬地說聲“多謝王師兄”,心裏記著這份情。
    關於那柄鏽劍,宗門再沒提過。她去煉器堂外轉過兩次,隻看見守衛森嚴,連半點消息都探不到。後來也就歇了心思——她知道,那柄劍現在是宗門的“寶貝”,她這個小人物,打聽多了反而惹麻煩。該她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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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在平靜裏藏著緊張,一天天過去。宗門的創傷漸漸愈合,地火脈恢複了運轉,新一批雜役弟子也開始招募,可林小滿總覺得,空氣裏的緊繃感沒散。巡邏弟子的腳步沒慢過,宗門外圍的防禦陣始終半激活著,長老們議事的次數越來越多,每次出來都麵色凝重——誰都知道,屍傀宗的魔修隻是暫時退了,那柄懸在頭頂的劍,隨時可能再落下來。
    這天,她接了個整理藏經閣外圍廢棄庫房的任務。庫房裏堆著幾十年沒人動過的舊玉簡、斷了靈氣的殘破法器,還有些蒙著厚厚灰塵的獸皮卷軸,任務枯燥,貢獻點也少,卻勝在清靜。她戴著麻布手套,把雜物分門別類:有價值的歸到左側,沒價值的堆在右側,動作一絲不苟。
    翻到一堆快散架的獸皮卷軸時,指尖突然觸到個冰涼的東西。她抽出來一看,是本沒有封皮的薄冊,紙張非金非帛,摸起來像玉石,卻又帶著韌性,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彎彎曲曲的,像畫又像符。她本看不懂,可鬼使神差地,將一絲微弱的神識探了進去——下一秒,那些文字突然活了過來,化作一道道模糊的意念,順著神識鑽進了她的腦海。
    這竟是本關於上古符文封印的殘缺筆記!裏麵記著許多聞所未聞的封印理念,還有些複雜的陣法結構圖,雖然缺了大半,卻像一道光,照亮了她一直困惑的地方。尤其是其中一段關於“靈犀斂息”的記載,說這種符文組合能收斂自身所有氣息,連靈根的波動都能掩蓋,甚至能模擬出“空無”的狀態,讓人像空氣一樣不起眼!
    林小滿的心跳驟然快了起來,指尖都有些發顫——這不正是她最需要的嗎?劍靈沉眠了,鏽劍被收走了,可她體內的靈根依舊特殊,萬一再被人察覺,又是一場麻煩。如果能學會這斂息術,她就能真正藏起來,安安穩穩地修煉了!
    她強壓著激動,把薄冊悄悄塞進懷裏,麵上依舊平靜地整理雜物。直到任務結束,回到自己的院子,關上門,才迫不及待地把薄冊拿出來,借著燈光仔細研究。
    那些古老文字晦澀難懂,符文結構更是複雜得讓人頭疼,光是理解一個基礎符文的畫法,就耗了她整整三天。她把攢下的零花錢都拿來買製符材料,黃紙、朱砂、符筆堆了一桌,畫壞的符紙扔了一地,手指被符筆磨出了繭子,卻半點不覺得累——這是她第一次靠自己找到解決麻煩的辦法,這種感覺,比突破境界還讓她振奮。
    終於,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她握著符筆的手不再顫抖,筆尖在黃紙上劃過,朱砂勾勒出玄奧的紋路。當最後一筆落下時,符紙上突然閃過一絲微光,她周圍尺許範圍內的空氣輕輕扭曲了一下,身上的靈氣波動瞬間消失,連呼吸都變得像院子裏的桂樹一樣,悄無聲息。
    成了!
    林小滿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她跑到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明明人在那裏,卻像蒙了層霧,不仔細看,竟真的會忽略過去。雖然效果還弱,隻能維持半個時辰,可這已經是巨大的突破了!
    喜悅還沒褪去,一絲悵然卻悄悄冒了出來。她想起地火脈裏,劍靈為了護她耗盡力量的模樣,心裏酸酸的:如果早點找到這本筆記,是不是就能更好地隱藏鏽劍?是不是就不會引來那麽多麻煩?劍靈是不是就不用沉睡了?
    她走到窗邊,望著夜空中的月亮,月亮很圓,卻透著股清冷。她輕輕歎了口氣,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麽:“劍啊,你到底什麽時候才醒……沒有你吵吵嚷嚷的,還真挺不習慣的。”
    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桂樹的清香,沒有任何回應。隻有院中的竹葉被風吹得沙沙響,像在輕輕安慰她。
    林小滿站了良久,轉身走回桌前,重新拿起符筆。指尖觸到冰涼的符紙時,眼神變得堅定——不管劍靈要睡多久,不管未來還有多少麻煩,她都要變得更強。等她足夠厲害的那天,或許就能解開鏽劍的謎團,就能叫醒劍靈了。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案台上,照亮了那枚閃爍著微光的斂息符,也照亮了少女眼底那簇不曾熄滅的、倔強的火焰。浩劫雖已平息,心尖的“劍”還在沉睡,可腳下的路,還在繼續延伸,一步一步,朝著未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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