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跟在墨淵身後，踩著林間鬆軟的腐葉往營地走。掌心的青玉果裹在絹帕裏，卻依舊像揣了塊燒紅的烙鐵，讓她指尖微微出汗。腦子裏亂糟糟的，霄練的聲音在腦海裏反複回響，帶著揮之不去的警示。
    【“那小子眼神毒得很，肯定察覺到本尊的氣息了。不過看他樣子暫時沒動歪心思，還算有幾分正派。”】霄練頓了頓，語氣沉了些，【“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宿主，接下來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別露了破綻。”】
    “怎麽打精神？總不能把這果子扔了吧？”林小滿在心裏沒好氣地反駁。這三百年份的青玉果對她這種靈力根基薄弱的修士來說，簡直是天賜的補藥，能幫她夯實築基初期的修為，讓靈力更純粹——要她放棄，比割肉還疼。
    “待會兒他們問起，就說運氣好，遇上獨角蝰蛇和別的妖獸爭鬥，你撿了現成的。”
    清冷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林小滿一愣，抬頭看向墨淵挺拔的背影。玄色衣袍的下擺掃過草叢，帶起幾片枯葉，他的腳步不快，卻始終穩穩當當，仿佛早就猜到她在糾結什麽。
    他……這是在幫她找借口？
    “大師兄……”林小滿張了張嘴，想問他為什麽要幫自己，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必多言。”墨淵腳步沒停，語氣依舊平淡得沒什麽起伏，“懷璧其罪的道理，你該懂。你根基尚淺，有些東西，知道的人越少，對你越安全。”
    林小滿的心像是被什麽輕輕撞了一下，複雜又暖烘烘的。這位大師兄平時總是冷冰冰的，話少得像塊石頭，可沒想到心思這麽細，還特意為她考慮。她攥緊了掌心的青玉果，輕聲道：“多謝大師兄。”
    不管他是出於隊長的責任，還是別的原因，這個借口確實能幫她避開很多麻煩。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營地時，蘇曉布下的簡易預警符陣正泛著淡淡的熒光，像一圈溫柔的光暈，將營地護在中間。石猛已經生起了篝火，木柴在火裏劈啪作響，跳躍的火光映得周圍的樹木投下斑駁的影子，驅散了不少森林的陰冷。
    看到他們回來，蘇曉立刻從石頭上跳起來，快步迎上去，臉上滿是擔憂：“小滿師姐！你沒事吧？去了這麽久，我和石猛哥都快擔心死了——”她的話在看到林小滿蒼白的臉色、沾著泥土的裙擺，還有額角沒擦幹淨的草屑時頓住了，眼神裏的擔憂更濃，“你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石猛也放下手裏的水壺，投來詢問的目光。他身材高大，坐在篝火旁像尊鐵塔，可眼神裏滿是憨厚的關切。
    而另一邊，正盤腿打坐調息的趙昊猛地睜開了眼，原本平和的目光瞬間帶上了審視的銳利；柳青青則放下手裏擦拭的長劍，錦帕還纏在劍柄上，她抬起頭，目光像最精細的梳子，慢悠悠地掃過林小滿全身，最後似無意般，在林小滿緊握的右手上停了一瞬——那眼神太亮，亮得讓林小滿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無事。”沒等林小滿開口，墨淵先一步接過話頭，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林師妹取水時遇到點小麻煩，已經解決了。不過她運氣不錯，倒是撿了些東西。”
    他這話看似含糊，卻像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水裏，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撿了東西？”趙昊挑了挑眉，從地上站起來，撣了撣衣袍上的灰塵，語氣裏的懷疑幾乎要溢出來，“在這幽暗之森裏，能撿到什麽好東西？莫非又是林師妹‘悟’出來的天材地寶？”他特意加重了“悟”字，那語氣裏的諷刺，連蘇曉都聽出來了，氣得臉頰鼓鼓的。
    柳青青也跟著站起身，走到趙昊身邊，臉上掛著溫柔的笑，聲音軟得像棉花，卻藏著細細的針：“林師妹真是福緣深厚，連出來曆練都能撿到寶貝，真讓人羨慕。不知師妹撿了什麽好東西？能不能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
    林小滿心裏暗歎一聲——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攤開右手，將裹在絹帕裏的青玉果露了出來。
    淡青色的果子躺在她掌心，表麵泛著柔和的靈光，果皮上還隱隱能看到細密的雲紋，濃鬱的生機靈氣隨著火光的跳動，輕輕彌漫開來，連篝火旁的空氣都仿佛清新了幾分。
    “青玉果！”蘇曉眼睛一亮，立刻認了出來，聲音都拔高了些，“看這靈光和雲紋，至少是三百年份的！這可是能溫養經脈、純化靈力的寶貝啊！小滿師姐，你也太幸運了吧！”
    石猛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撓了撓頭：“三百年的青玉果？這東西可不常見，據說守護它的妖獸都不弱。”
    趙昊和柳青青的臉色則瞬間變了。
    趙昊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貪婪，那眼神像餓狼看到了肉，他往前邁了一步，語氣帶著逼問：“三百年份的青玉果？林小滿，你從哪裏得來的？這等靈果身邊必有強大妖獸守護，就憑你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能拿到手？”他根本不信墨淵說的“撿來的”，語氣裏的質疑像刀子一樣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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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青青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些，眼神裏多了幾分銳利，她看著林小滿，聲音依舊溫柔，卻帶著明顯的挑撥：“是啊，林師妹。獨自一人就能從守護妖獸嘴裏奪得這麽珍貴的靈果，這份實力，可不像築基初期該有的。莫非……師妹之前一直在隱藏修為，故意扮作‘靈力廢柴’，是有什麽別的目的？”
    這話太惡毒了！幾乎是在指責林小滿心懷叵測，混入宗門別有用心。林小滿攥緊了拳頭，指甲差點掐進掌心，她立刻反駁：“我沒有！”
    她定了定神，按照墨淵教她的說法，盡量讓語氣顯得真實，帶著點後怕和僥幸：“我找到水源時，正好看到一條獨角蝰蛇和另一頭妖獸在打架，打得兩敗俱傷——那妖獸直接死了，蝰蛇也受了重傷，拖著身子跑了。這青玉果就掉在旁邊的草叢裏，我看沒人要，就撿回來了。”
    “獨角蝰蛇？”石猛臉色一肅，立刻皺起眉頭，“那可是二階頂峰的妖獸！速度快，還能噴毒，小滿師妹你能從它附近脫身，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蘇曉也連忙點頭，幫著林小滿說話：“就是！肯定是小滿師姐運氣好！換了別人，說不定根本遇不到這種好事呢！”
    “運氣？”趙昊嗤笑一聲，顯然不買賬，他往前又逼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林小滿，“兩頭妖獸爭鬥，偏偏讓你撞上？還正好是能溫養經脈、對你這種‘靈力廢柴’最有用的青玉果？林小滿，你這運氣也未免太好了點吧？”
    他步步緊逼，話鋒突然一轉，看向墨淵：“而且方才墨師兄說，林師妹遇到了‘小麻煩’，如今看來，這‘小麻煩’竟是二階頂峰的獨角蝰蛇？什麽樣的‘小麻煩’，需要墨師兄親自出手接應？還是說……墨師兄趕到時，看到了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他這話說得極妙，既沒直接質疑墨淵，又把矛頭引向了兩人，暗示他們之間有隱瞞，故意瞞著大家。
    營地裏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篝火還在劈啪作響，可沒人再覺得暖和。火光映照著眾人的臉，趙昊的急切、柳青青的看戲、蘇曉的氣憤、石猛的猶豫，還有墨淵始終平靜無波的側臉，每個人的神色都不一樣，卻都透著緊繃。
    柳青青沒再說話，隻是站在一旁，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顯然是樂見其成，想看看林小滿怎麽應對。
    蘇曉氣得想反駁，可剛要開口，就被石猛用眼神製止了。石猛雖然憨厚，卻不傻，他看得出來，趙昊這是在借題發揮，故意找林小滿的麻煩，現在插嘴，隻會讓事情更糟。
    墨淵終於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趙昊身上。他的眼神很淡，卻像結了冰的湖麵，冷得讓人不敢直視。趙昊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避開了他的目光。
    直到這時，墨淵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冰冷的威嚴：“趙師弟，你是在質疑我？”
    趙昊臉色一白，連忙躬身行禮，語氣卻還帶著幾分不服氣：“師弟不敢！隻是……隻是此事太過巧合，師弟也是為了宗門，為了咱們隊伍的安全考慮，擔心林師妹是不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或者修煉了什麽有損心性的功法，才會有這麽‘好’的運氣。”
    他不敢直接跟墨淵對著幹，就把髒水往林小滿身上潑，試圖用“宗門安全”的名義，逼林小滿拿出更多解釋。
    “我親眼所見，林師妹確是僥幸所得。”墨淵語氣斬釘截鐵，一句話就堵死了趙昊所有的質疑，“至於她的修為、功法，宗門自有戒律堂審查，輪不到你我在這裏妄加揣測，搬弄是非。”
    他的目光掃過柳青青，那眼神裏的冷意讓柳青青下意識地收斂了笑容，然後又落回趙昊身上，語氣更沉了些：“現在是曆練期間，當以安全為重。若無事，便各自調息，守好夜。明日還要深入幽暗之森，莫要自亂陣腳。”
    這話一出口，就像是一錘定音，徹底展現了他作為隊長的絕對權威。
    趙昊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張了張嘴，卻終究不敢再反駁——墨淵不僅是大師兄，更是宗門重點培養的弟子，他要是真惹惱了墨淵，別說這次曆練，以後在宗門裏也沒好果子吃。他悻悻地哼了一聲，轉身坐回原位，隻是看向林小滿的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來。
    柳青青也連忙低下頭，柔順地應道：“墨師兄說得是，是青青多嘴了，不該胡亂揣測師妹。”可在她低垂的眼眸裏，飛快地掠過一絲不甘和冷意，顯然沒打算就這麽算了。
    衝突暫時被壓了下去，可營地裏的空氣卻更沉悶了，像有股暗流在底下湧動，隨時可能再次爆發。
    林小滿悄悄鬆了口氣，感激地看向墨淵，卻發現他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睛，盤腿坐在篝火旁開始調息，長長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他隻是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
    她默默走到篝火旁，挨著蘇曉坐下，將青玉果小心地收進儲物袋裏——那袋子貼在腰間，卻像帶著千斤重，壓得她心裏沉甸甸的。蘇曉悄悄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溫度帶著安慰，她還湊到林小滿耳邊，小聲說：“師姐別理他們，趙昊就是嫉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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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滿對著她笑了笑，可心裏卻無法平靜。
    她很清楚，趙昊和柳青青根本沒相信那個借口，他們眼裏的懷疑和敵意，幾乎毫不掩飾。墨淵雖然出麵維護了她，可這份維護，本身就建立在“他知道她有所隱瞞”的基礎上——他越是幫她，反而越證明，他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看到了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霄練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帶著幾分嘲弄，【“這才一顆三百年份的小果子，就引得同門互相猜忌。不過那姓墨的小子還算有點擔當，沒讓你被欺負。”】它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宿主，今晚抓緊時間把果子煉化了，提升實力才是根本。我總覺得，今晚不會太平靜。”】
    林小滿的心猛地一沉。霄練的預感很少出錯。
    她抬頭望向營地外的黑暗。夜色像濃稠的墨，把森林裹得嚴嚴實實，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偶爾還能聽到遠處不知名妖獸的嚎叫。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躲在那片黑暗裏，死死地窺伺著營地裏的一切——有來自妖獸的威脅，更有來自身邊人的寒意。
    墨淵雖然閉著眼睛調息，可他那遠超常人的神識，應該早就感知到了這營地之下湧動的暗流吧？他今晚出手救她，又幫她找借口，真的隻是出於隊長的責任，還是……另有別的深意？
    這顆三百年份的青玉果，她能在今晚安然煉化嗎？
    而這場看似臨時安排的曆練背後，會不會還藏著更深的漩渦？
    林小滿悄悄握住了腰間的古劍，冰冷的劍鞘貼著掌心，讓她稍微安心了些。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修行之路的險惡，從來都不止於凶猛的妖獸和突如其來的天災——人心，有時候比妖獸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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