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綢緞，沉甸甸地壓在幽暗之森上空。白日裏尚且能聽見幾聲鳥鳴，此刻隻剩下此起彼伏的蟲鳴獸吼，從四麵八方的黑暗中湧來，像是無數雙眼睛貼在營地周圍，無聲地窺伺著。篝火的光芒縮成一團，在地上投下搖曳的光斑，勉強將寒意擋在外麵，卻遮不住每個人臉上緊繃的神色。
    值守順序早就定好了：石猛第一班，墨淵第二班，趙昊第三班，柳青青第四班。林小滿和蘇曉修為最低，沒被安排值守，可兩人都沒什麽睡意，坐在篝火旁，各懷心思。
    林小滿盤著腿，看似在閉目調息，指尖卻悄悄攥著藏在衣襟裏的青玉果。那果子的溫潤透過布料傳來，卻讓她手心發緊——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趙昊那邊時不時投來的目光，像帶著冰碴子，刮得人心裏發毛。
    【“別分心盯著他看，那小子不敢明著搶，但保不準會在暗處使絆子。”】霄練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比平時嚴肅了不少，【“趁現在沒人注意，趕緊試著煉化一絲藥力，能恢複點靈力是點，晚上指不定還有事。”】
    林小滿依言照做，將一絲微弱的靈力探進青玉果。一股溫和又精純的生機靈氣立刻順著靈力流進經脈，像清泉淌過幹涸的河床，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之前躲避獨角蝰蛇時耗空的體力，也在一點點回溫。她不敢太貪心，隻敢像偷喝糖水似的，慢慢汲取著這點靈氣。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裏一點點溜走。石猛站在營地邊緣，像尊鐵塔似的一動不動，手裏握著柄短斧，目光警惕地掃著黑暗；墨淵盤腿坐在篝火另一側，眼簾低垂，氣息平穩得像融入了周圍的夜色；趙昊也閉著眼，可林小滿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時不時會波動一下——顯然沒真的入定；柳青青靠在塊岩石上，長發垂在肩頭，呼吸均勻，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在裝樣子。
    子時剛過，墨淵無聲無息地起身，走到石猛身邊。石猛朝他點了點頭，揉了揉發酸的肩膀，走到篝火旁坐下，沒一會兒就發出了沉重的呼吸聲——體修平日裏消耗大，這會兒放鬆下來，倒睡得快。
    墨淵站在石猛剛才的位置，背影在夜色裏顯得有些孤峭。他沒像石猛那樣來回走動，隻是靜靜站著，可林小滿隱約能感覺到，有一層無形的神識像水波似的，悄無聲息地掃過周圍的樹林，連每叢灌木都沒放過。
    有他值守，至少不用擔心妖獸突然偷襲了。林小滿心裏鬆了口氣，正準備再汲取點靈氣，霄練急促的聲音突然炸響在腦海裏：
    【“不對勁！有東西過來了！藏得特別深，帶著股陰冷的死氣——不是活物！”】
    林小滿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她猛地睜開眼，看向墨淵，發現他幾乎在同一時間轉身，原本平和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像出鞘的劍，直直射向營地左側的密林！
    “戒備！”
    墨淵的喝聲短促又有力，像塊石頭砸在平靜的水麵上，瞬間驚醒了所有人！
    石猛“騰”地從地上彈起來，手裏的短斧瞬間握緊；蘇曉一個激靈，指尖已經扣住了幾張畫好的靈符；趙昊和柳青青也飛快地站起身，長劍“唰”地出鞘，劍刃在火光下泛著冷光。
    “怎麽了，墨師兄？”柳青青揉了揉眼睛，聲音裏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可眼神裏那點恰到好處的驚慌，卻顯得有些刻意。
    墨淵沒回答她，目光死死盯著那片黑暗，手中的長劍已經出鞘了三分，青蒙蒙的劍光在夜色裏流轉，像裹了層月光。
    “沙沙……沙沙……”
    一陣奇怪的摩擦聲從密林裏傳來，不是風吹樹葉的輕響，而是像幹枯的樹枝在地上拖拽，帶著股令人牙酸的澀意，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緊接著，一股腐爛的腥臭味飄了過來，混著泥土的潮氣，讓人胃裏直翻騰。
    “是……是屍傀！”蘇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聲音都在發顫——她對這類陰邪氣息最敏感，“而且不止一具！”
    她的話音剛落，五道黑影突然從密林中躥了出來！
    那些東西身形佝僂，動作卻快得驚人，皮膚是青黑色的，緊緊貼在骨頭上，連凸起的肋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眼眶裏沒有眼球，隻有兩團幽綠色的鬼火在跳動，嘴裏發出“嗬嗬”的怪響，像是破風箱在抽氣。它們的手指幹枯得像樹枝，指甲又尖又黑，帶著層汙穢的黑氣，直撲向營地裏的人！
    是魔道修士常用的屍傀！看這屍傀的強度和數量，操控它們的人，絕對不是什麽等閑之輩！
    “結陣！”墨淵臨危不亂，瞬間下達指令，“蘇曉用靈符輔助，石猛守左翼，趙昊守右翼，林小滿策應！”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經像陣風似的衝了出去，迎上最前麵的兩具屍傀！青光大盛，劍光像匹展開的綢緞，“唰”地一下，就把其中一具屍傀攔腰斬斷！黑褐色的汙血濺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連草葉都瞬間枯萎了。
    可屍傀沒有痛覺，另一具依舊張著爪子，帶著腥風抓向墨淵的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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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猛怒吼一聲，雙拳泛起土黃色的靈光，像頭蠻牛似的撞向左側的屍傀！“砰”的一聲悶響，那屍傀被撞得胸口凹陷，飛出去好幾丈遠，可它在地上打了個滾，又爬起來撲了過來，半點傷都像沒受似的。
    趙昊的劍光也很淩厲，與右側的屍傀纏鬥起來，劍刃砍在屍傀身上，發出金鐵交擊的脆響，卻隻能留下幾道淺淺的痕跡，根本傷不到要害；柳青青的劍法倒是輕靈，圍著屍傀轉來轉去，看似險象環生，可每次都能恰好避開攻擊，更像是在拖延時間。
    蘇曉的靈符一張接一張地飛出去，火球“轟”地炸在屍傀身上，留下一片焦黑；冰錐“噗”地紮進屍傀的關節，卻沒能阻止它的動作；藤蔓從地裏鑽出來，纏住屍傀的腿，可屍傀一掙，藤蔓就斷成了好幾截——雖然沒能傷到屍傀，卻也暫時拖住了它們的速度。
    就在這時，最角落的一具屍傀突然調轉方向，繞過纏鬥的人群，眼睛裏的鬼火亮得嚇人，直撲向修為最弱的林小滿！
    【“小心！屍傀的弱點在腦後！脊椎和頭骨連接的地方，藏著控屍蟲！往那兒打！”】霄練急聲喊道。
    林小滿的心髒狂跳起來，那屍傀身上的腐臭味直衝鼻腔，讓她差點吐出來。可她知道，現在不能退——一退就徹底沒機會了！她深吸一口氣，把體內僅存的靈力全灌進古劍裏，非但沒往後躲，反而迎著屍傀衝了上去！
    在屍傀的爪子快要抓到她肩膀的瞬間，林小滿猛地矮下身，身體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貼著地麵滑了過去，像是在泥地裏打滾。同時，她手中的古劍像毒蛇吐信似的，猛地抬起，不是刺向屍傀堅硬的胸口，而是精準地戳向它後腦下方，那處不起眼的骨節！
    “噗！”
    一聲輕微的悶響，像紮破了爛膿包。
    那屍傀前衝的動作突然僵住，眼眶裏的鬼火劇烈地閃爍了幾下，然後“噗”地一聲滅了。龐大的身軀晃了晃，像斷了線的木偶似的，“轟隆”一聲砸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就再也不動了。
    一擊斃命！
    不遠處，正準備衝過來救援的墨淵動作頓了頓，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驚異。他看得清清楚楚，林小滿那一劍的時機和角度都妙到毫巔，絕不是運氣好能做到的——這丫頭，藏得比他想的還深。
    趙昊和柳青青也看到了這一幕，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尤其是趙昊，他跟屍傀纏鬥了半天，連對方的皮都沒破開，林小滿卻輕鬆解決了一具？他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臉色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漂亮！就該這麽打！省力氣還高效！”】霄練在腦海裏歡呼起來。
    林小滿沒空高興，因為剩下的四具屍傀突然變得狂暴起來——尤其是纏著墨淵的那具，渾身冒出了黑色的霧氣，速度和力量都翻了倍，竟然暫時把墨淵纏住了！
    “找到操控者！”墨淵一邊格擋著屍傀的攻擊，一邊冷聲喝道，“不解決幕後的人，屍傀還會來！”
    趙昊和柳青青聞言，一邊應付著眼前的屍傀，一邊試著把神識探進密林裏，可那操控者藏得太深，神識掃過去，隻感覺到一片混亂的死氣，根本找不到人。
    林小滿心裏一動，沒有貿然釋放自己那點微弱的神識——她的神識範圍太小，根本探不了多遠。她閉上眼，把心神完全沉進手中的古劍裏，在心裏默念：“霄練，能找到嗎？”
    【“往東南方向找，大概三十丈遠，有棵最大的枯樹，人就在樹後麵！”】霄練的聲音很快傳來，帶著點凝重，【“那家夥身上的魔氣很重，小心點，他可能還有後手！”】
    找到了！
    林小滿猛地睜開眼，伸手指向東南方向的密林：“在那邊！最大的枯樹後麵！”
    墨淵眼中精光一閃，沒有絲毫猶豫，劍勢突然變得淩厲起來，青色的劍光像炸開的煙花，硬生生逼退了身前的屍傀，同時朝著趙昊和柳青青喊道：“趙昊，柳青青，纏住它們！石猛，蘇曉，保護林小滿！”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經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像離弦的箭似的，朝著林小滿指的方向衝了過去！
    趙昊和柳青青雖然心裏疑惑，不知道林小滿怎麽能精準找到操控者，可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他們咬了咬牙，全力出手，劍光和法術齊上，死死纏住了剩下的三具屍傀。
    密林深處，枯樹後麵的人顯然沒料到自己的位置會被識破，傳來一聲驚怒的冷哼。一道黑影猛地從樹後竄出來，身上裹著層黑霧，看樣子是想遁走。
    可墨淵的速度比他更快！
    “唰！”
    青色的劍光瞬間攔住了黑影的去路，劍氣劈散了黑霧，露出裏麵穿著黑色勁裝的人——那人臉上蒙著塊黑布，隻露出雙陰鷙的眼睛，手裏還握著個青銅鈴鐺，顯然就是操控屍傀的法器。
    “藏頭露尾的東西，留下吧！”
    激烈的打鬥聲瞬間從那邊傳來，劍光和魔氣在空中碰撞，發出“滋滋”的聲響，連周圍的樹木都被氣浪掃得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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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地這邊，沒了操控者的指揮，剩下的三具屍傀動作明顯遲鈍了不少，動作也變得雜亂無章。石猛趁機衝上去，一斧劈在一具屍傀的後腦，那屍傀晃了晃，轟然倒地；蘇曉的靈符也找準了機會，一張“烈火符”貼在屍傀身上，火焰瞬間燒了起來，把屍傀燒成了一團黑灰；趙昊和柳青青也沒閑著，聯手解決了最後一具屍傀。
    戰鬥終於暫時結束了。營地一片狼藉，地上到處是屍傀的殘骸和汙血，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腐臭，讓人喘不過氣。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可目光卻不約而同地投向了兩個方向——一個是東南方向依舊傳來打鬥聲的密林，另一個，就是站在原地、臉色還有些蒼白的林小滿。
    她剛才一劍秒殺屍傀的樣子，還有精準指出操控者位置的舉動，像兩顆石子，在每個人心裏都激起了漣漪。
    蘇曉和石猛臉上滿是驚喜和佩服——尤其是蘇曉，跑到林小滿身邊，拉著她的手小聲說：“小滿師姐，你也太厲害了吧！”
    趙昊的臉色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看向林小滿的眼神裏，除了之前的嫉妒，又多了幾分忌憚——他越來越看不透這個“靈力廢柴”了。
    柳青青站在一旁，輕輕理了理淩亂的發絲，嘴角掛著溫柔的笑，可眼底的寒意卻藏不住。她往前走了兩步，聲音柔得像棉花，卻帶著細細的針：
    “林師妹，真是深藏不露呢。不僅劍法這麽精妙，連感知力都這麽驚人——連墨師兄都沒能第一時間找到的操控者，竟然被師妹輕易指出來了。”
    她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讚歎，可每一個字都在把林小滿往風口浪尖上推——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在了林小滿身上。
    林小滿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柳青青這是故意的——她要讓所有人都懷疑自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而此刻，墨淵還在跟那個神秘的操控者打鬥，勝負未分。
    這個夜晚，顯然還遠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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