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的踏入，仿佛將九幽寒潭的冰水潑進了山洞。周身繚繞的黑霧不是靜止的，而是像活物般扭動著，每一縷都在吞噬光線，連岩壁上螢石那點微弱的光暈都被扯成了細碎的光斑，讓他那雙幽綠眼眸更像暗夜裏浮著的鬼火，直往人骨頭縫裏鑽。
    他的目光掠過咳著血的石猛，掃過扶著岩壁喘息的墨淵，最後像沾了膠似的，死死粘在林小滿身上。那眼神太惡心了——像屠夫打量待宰的羔羊，又像收藏家盯著稀世珍寶，黏膩的視線幾乎要把她的衣衫剝個幹淨。林小滿攥著衣角的手泛了白，屈辱混著恐懼順著脊椎往上爬，連指尖都在發涼。
    “護著小滿！”墨淵猛地壓下喉嚨裏的腥甜，劍眉擰成了疙瘩。方才劍陣被破時，他硬接了黑袍人一道魔氣，此刻髒腑都在疼，但他還是踉蹌著往前半步，將林小滿擋在身後。青鋒劍斜指地麵，劍身上的青光弱了大半，卻依舊繃得筆直，像他不肯彎的脊梁。
    趙昊和柳青青幾乎是同時動的。趙昊左手按在胸口，右手長劍抖出三朵劍花，雖因靈力紊亂而有些虛浮，卻依舊擺出了進攻姿態；柳青青的水藍劍光更急，劍尖直對著黑袍人的手腕，顯然是想擾他動作。兩人都明白，林小滿身上的秘密和那柄古劍，一旦落入魔修手裏，他們沒人能活。
    蘇曉的反應最直白。她甚至忘了捏靈符，直接張開胳膊擋在林小滿身前，像隻炸毛的小獸——明明牙齒都在打顫，聲音卻硬撐著不軟：“你、你別過來！我們宗門不會放過你的！”
    黑袍人聞言，喉嚨裏滾出一陣沙啞的嗤笑，像破風箱在響：“宗門？就憑你們這些築基期的娃娃，也配提宗門？”他連武器都沒拔，枯瘦如雞爪的右手慢悠悠抬起來，指尖還沾著些黑色的魔氣，“螳臂當車，也該有個限度。”
    話音剛落，一股無形的威壓轟然砸下！
    林小滿隻覺得胸口像被巨石壓住，連呼吸都要斷了。再看墨淵三人，青、白、水藍三道劍光瞬間被壓得縮了回去，趙昊的劍身在發抖，柳青青的鬢角滲出了血珠——那是靈力運轉被強行打斷，反噬傷了經脈。黑袍人這一按，哪是什麽法術，分明是金丹中期對築基期的絕對碾壓，像大人捏著三歲小孩的手腕，連掙紮的餘地都不給。
    “噗！”最先撐不住的是趙昊。他猛地噴出一口血，血珠濺在劍身上，原本清亮的白光瞬間暗了下去，整個人踉蹌著往後倒，若非柳青青伸手扶了一把，怕是要直接摔在地上。
    柳青青自己也不好受，悶哼一聲後，臉色白得像紙，握著劍柄的手都在打滑：“墨淵師兄……撐不住了……”
    唯有墨淵還在硬扛。他青衫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嘴角掛著血絲，可眼神卻亮得嚇人。林小滿看見他喉結動了動，像是在默念什麽，緊接著，他周身的青光突然凝實起來，劍身上還傳出細碎的嗡鳴——那是劍心初成的征兆，是他把自己逼到絕境，硬生生榨出的潛力。
    “哦？劍心？”黑袍人挑了挑眉，幽綠眼眸裏閃過絲訝異，隨即又沉了下去，“可惜了，今天要折在這裏。”他按下去的手又加了三分力。
    “哢嚓……”墨淵周身的青光裂開了細紋，像要碎掉的琉璃。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染得身前的青石板都紅了，可握著劍的手卻沒鬆半分。
    “大師兄！”蘇曉哭出聲來，想衝過去卻被威壓釘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墨淵的劍光越來越暗。
    林小滿的心像被攥住了。
    她看著墨淵染血的青衫，看著趙昊扶著岩壁勉強撐著的樣子，看著柳青青蒼白卻依舊護著她的背影——這些人明明都自身難保，卻還在拚命護著她。而她呢？隻能躲在後麵發抖，連一點忙都幫不上。
    一股火氣突然從心底竄了上來，燒得她眼眶發燙。不是憤怒，是不甘——不甘自己像個累贅，不甘看著同伴為自己送死！
    “別碰他們！”
    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猛地推開蘇曉，踉蹌著往前衝了兩步。掌心貼著古劍的劍柄，那冰涼的觸感突然有了絲溫度——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原本沉寂的古劍，竟輕輕顫動了一下。
    “嗡——”
    劍鳴聲不響，卻像一道驚雷，直接砸進了每個人的神魂裏。林小滿甚至看見黑袍人周身的黑霧頓了頓，連那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威壓，都鬆動了一瞬！
    “就是現在！”墨淵猛地睜開眼，聲音裏帶著破音，卻充滿了力量。他抓住那轉瞬即逝的縫隙，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劍身上！
    “驚鴻一劍！”
    青芒驟然暴漲，不再是之前的微弱光點，而是化作一道筆直的流光，像要撕破黑暗的箭，直刺黑袍人的麵門！這是他壓箱底的絕招，是燃燒精血換的拚命一擊！
    趙昊和柳青青也反應過來。趙昊咬著牙提氣，白光再次亮起，攻向黑袍人的肋下；柳青青則繞到側麵，水藍劍光對著他的後心——三人明知不是對手，卻還是拚了命，想為彼此爭取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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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袍人臉色變了。他沒想到這幾個築基期的娃娃，居然能抓住他片刻的破綻，更沒想到墨淵敢燃燒精血拚命。
    “找死！”他低喝一聲，不得不收回按向墨淵的手，屈指連彈。三道黑色指風破空而出，精準地撞上了三道劍光。
    “叮！”墨淵的青芒最先碎掉，他像被重錘砸中，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岩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落地時還滾了兩圈，再也沒力氣起來。
    “嗤——”趙昊和柳青青的劍光也沒能撐住，黑色指風餘勁掃過他們胸口，兩人悶哼著倒地，嘴角的血像斷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連動一下手指都難。
    山洞裏瞬間靜了下來。
    蘇曉癱坐在地上，靈符散了一地，哭得渾身發抖。林小滿扶著岩壁站著，腿軟得像踩在棉花上，卻死死盯著黑袍人——洞裏還能站著的，隻剩他們兩個了。
    黑袍人拍了拍袖口，幽綠的目光又落回林小滿身上，這一次，貪婪裏多了些熾熱：“好劍……沒出鞘都能撼我心神，果然是寶貝。”他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的心尖上，“小丫頭，把劍給我，我讓你死得痛快些。”
    威壓再次籠罩下來，比之前更重，專門對著林小滿和蘇曉。蘇曉連哭都發不出聲了，林小滿也覺得胸口發悶，可她攥著古劍的手卻更緊了——指節發白，連掌心都被劍柄硌出了紅印。
    她想起之前斬幽冥鬼將時的感覺，想起那種人劍合一的玄妙。她閉著眼，不去看黑袍人的臉，也不去聽蘇曉的啜泣，把所有的念頭都聚在手裏的劍上——不是求霄練回應，是求自己別放棄，求能為同伴擋一次。
    黑袍人看著她這副模樣，腳步頓了頓。他不怕硬拚，卻怕這種摸不透的詭異——畢竟林小滿能斬他的幽冥印記，誰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底牌。
    “冥頑不靈。”他冷哼一聲，掌心開始凝聚魔氣，黑色的漩渦在他手中旋轉，每轉一圈，周圍的溫度就降一分，“那就一起死。”
    漩渦帶著毀滅的氣息，緩緩推向林小滿。林小滿甚至能感覺到死亡的冰冷，可她沒躲——她知道躲也沒用，不如站著，至少死得有骨氣。
    就在這時，洞外突然傳來一陣劍鳴。
    不是古劍的低沉，而是清亮的、帶著浩然正氣的劍鳴，像朝陽破雲而出的光芒，瞬間穿透了洞口的黑霧！
    緊接著，一道金色劍光破空而來！速度太快了，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隻覺得眼前一亮，那道金光就已經到了黑袍人身後，直指他的後心！
    “浩然劍氣？！”黑袍人臉色劇變，再也顧不得殺林小滿，猛地回身，將掌心的黑色漩渦狠狠拍了過去！
    “轟隆——！”
    金黑兩色光芒在洞口炸開，震得整個山洞都在晃，岩壁上的碎石嘩嘩往下掉。林小滿被氣浪掀得往後倒，幸好蘇曉伸手拉了她一把，才沒摔在地上。
    混亂中，她聽見黑袍人又驚又怒的吼聲：“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而那道金色劍光的主人，卻沒應聲。隻有一道清越的聲音，像春風拂過湖麵，輕輕落在眾人耳中：“諸位道友，無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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