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殿偏殿藏在主殿西側的竹林後，沒有金磚玉瓦的張揚，隻有青瓦木梁的沉靜。推開門，首先撞入鼻尖的是案上檀香的暖味，混著書架上舊玉簡特有的紙墨氣，像被歲月浸軟的錦緞，悄悄撫平了林小滿心頭的忐忑。雲逸真人坐在紫檀木書案後，玉筆懸在半空，案上攤開的玉簡泛著淡淡的靈光，他抬眼時，目光溫和得像山澗的清泉，沒有半分宗主的威嚴，倒多了幾分長輩的慈和。
    “弟子林小滿，拜見宗主。”她躬身行禮，衣擺擦過地麵，發出輕細的聲響。
    “不必多禮，坐吧。”雲逸真人放下玉筆，指了指案前的蒲團，“剛從後山過來？路上的露氣重，沒著涼吧？”
    林小滿依言坐下，蒲團軟而不塌，正合修士打坐的姿勢。她沒想到宗主開口竟是這般家常的關切，緊繃的神經鬆了些，輕聲回道：“回宗主，弟子無礙，後山的靈氣養人，傷勢已好得差不多了，多謝宗門賜下的凝元丹。”
    “好得快就好。”雲逸真人點點頭，手指輕輕敲了敲案麵，指節與木麵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殿內格外清晰。他沒有立刻提正事，反而看著林小滿的眼睛，緩緩道：“墨淵的事，你心裏定然不好受。宗門派了不少人去搜落鷹澗，可那灰衣人像是會遁地似的，連半點蹤跡都沒留下。”
    提到墨淵，林小滿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悄悄攥緊了衣擺。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盡量冷靜地說：“弟子覺得，那灰衣人既然盯著我的劍，抓墨師兄或許是想拿他當籌碼——他要的是劍，不是人命，墨師兄暫時應該安全。隻是對方藏得太深，我們現在隻能被動等著，實在難受。”
    雲逸真人眼中閃過一絲讚許，指尖的敲擊停了下來：“你能這麽想，倒是比不少師兄師姐都沉穩。長老們也是這個判斷，所以明麵上的搜尋得緩一緩，免得打草驚蛇，暗衛已經撒出去了，連青嵐宗那邊都幫著查，總有消息的。”他話鋒一轉，目光裏多了幾分探究，“不過有件事，我還是想問問你——你那柄劍，到底是從哪來的？那灰衣人對它如此執著，想必不是凡品。”
    林小滿的手心瞬間沁出了薄汗。她早料到會被問起古劍的來曆，可真到了這一刻，還是忍不住緊張——霄練的存在太特殊，絕不能讓外人知道。她垂下眼簾，聲音平穩得像是在說一件尋常事：“回宗主，這劍是我在外門時，在藏劍閣最裏麵的角落找著的。當時它蒙著灰，看著跟普通鐵劍沒兩樣，我覺得順手就拿了。後來遇到幽冥鬼將，才發現它能克陰邪，至於它的來曆，弟子是真的不清楚。”
    她抬起頭，迎上雲逸真人的目光，眼神裏沒有半分閃躲——她說的是半真半假的話，藏劍閣得劍是真，不知來曆也是真，隻是隱去了霄練的存在。雲逸真人靜靜地看了她半晌，目光深邃得像能看透人心，殿內的檀香似乎都凝固了。就在林小滿快要撐不住時，他忽然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點釋然：“罷了，機緣這東西，本就說不清道不明。你能得它認可，是你的福氣，隻是懷璧其罪，以後出門要多留個心眼。”
    “弟子明白。”林小滿暗暗鬆了口氣，後背已經驚出了一層薄汗。
    “說正事吧。”雲逸真人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窗外是翻滾的雲海，晨光灑在雲海上，鍍了層金邊。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你從幽暗之森帶回來的消息，我們跟天劍閣的劉清風道友核實過了——噬魂宗的餘孽，確實在打‘黃泉渡口’的主意。”
    林小滿的心猛地一揪。她還記得李慕白說過，黃泉渡口是上古秘地，藏著不少凶險，連金丹修士都不敢輕易靠近。
    “那地方可不是尋常秘境。”雲逸真人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若是被魔道掌控，他們能借著黃泉的陰氣修煉邪術，到時候整個修真界都要遭殃。宗門決定派一支精銳小隊，悄悄潛入幽暗之森，查清楚噬魂宗到底想幹什麽，再看看黃泉渡口的真實情況。”他頓了頓，語氣裏多了幾分鄭重，“長老們提名讓你去——你接觸過噬魂宗的人，又有能克陰邪的劍，再合適不過。”
    林小滿愣住了。去黃泉渡口？那可是連李慕白都差點栽在那的地方！她的第一反應是猶豫，可轉念一想——留在宗門修煉固然安全，可什麽時候才能有救回墨淵的實力？霄練也需要機緣恢複，黃泉渡口既是上古秘地，說不定藏著能修複它的東西。而且，隻有在生死邊緣磨礪，修為才能進步得快。
    危險裏，往往藏著機遇。
    她站起身，對著雲逸真人深深一禮，聲音堅定：“弟子願往！”
    雲逸真人看著她眼中燃起的鬥誌，嘴角微微上揚：“好！有我青雲宗弟子的樣子！這次任務由執劍峰的真傳弟子淩風帶隊，他已是築基巔峰，劍道修為在年輕一輩裏是頂尖的。還有玉衡峰的柳青青，她去過幽暗之森好幾次，熟悉那裏的環境，另外天工峰還會派個擅長陣法的弟子跟著。你們明天出發，具體的細節，淩風會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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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林小滿應道。柳師姐也去？有她在，至少對幽暗之森的環境能多些把握。
    “記住，這次以探查為主，能不跟魔修動手就別動手。”雲逸真人從儲物袋裏取出一枚墨色的儲物戒指，遞給她，“這裏麵有療傷的清靈丹、解毒的化瘴散，還有幾張保命的遁地符和防禦符，你拿著。要是遇到危險，別硬撐，先撤回來再說。”
    林小滿接過戒指，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心裏卻暖暖的。宗門沒有因為她是外門出身就把她當炮灰，反而給了這麽多支持，這份心意，她記在心裏。
    “多謝宗主！”她再次躬身行禮。
    離開偏殿時，晨光正好。林小滿走在竹林裏，聽著竹葉沙沙的聲響，心裏又緊張又期待。
    【黃泉渡口……倒是個有意思的地方。】霄練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帶著點懷念，又有點興奮，【說不定能找到點本尊需要的東西。】
    “你也覺得該去？”林小滿在心裏問道。
    【修行本就是逆天爭命，哪有躲在溫室裏就能變強的？】霄練哼了一聲，語氣裏帶著點滄桑，【去吧，本尊也想看看，萬年過去了，那地方變成什麽樣了。】
    林小滿握緊了背後的劍鞘。有霄練這句話，她心裏更有底了。
    回到後山小院，她立刻開始收拾東西。把宗主給的丹藥和符籙分類放進儲物袋，又檢查了自己的劍招，確保狀態調整到最佳。傍晚時分，院門外傳來輕叩聲，她開門一看，是柳青青。
    柳青青穿著一身便於行動的淺灰色勁裝，頭發束成高馬尾，少了幾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幾分利落。她手裏拿著一張地圖，遞給林小滿：“宗主應該跟你說了吧？明天辰時在山門集合。”
    “嗯，說了。”林小滿接過地圖，展開一看，上麵標注著幽暗之森的地形，重點區域還用紅筆圈了出來。
    “淩風師兄性子比較冷，話不多，但實力很可靠，到時候聽他指揮就行。”柳青青補充道，“我擅長水屬性劍訣，能控場也能防禦，你擅長突襲，又有克製陰邪的劍，咱們到時候配合著來。”
    林小滿點點頭：“好，都聽柳師姐的。”
    兩人又聊了會兒幽暗之森的注意事項——哪裏有瘴氣，哪裏有厲害的妖獸，噬魂宗弟子的常用手段……直到夕陽沉下，柳青青才起身告辭。
    林小滿站在院門口，看著夕陽把竹林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握緊了背後的古劍，眼神裏沒有絲毫退縮。
    幽暗之森、黃泉渡口、噬魂宗……前路再險，她也要走下去。為了救回墨淵，為了修複霄練，也為了能在這波瀾漸起的時代，牢牢握住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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