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一行人離開棲霞鎮已有三日，腳下的山路愈發崎嶇，兩側崖壁如同被巨斧劈開，陡峭得能看見岩層深處的青灰色紋理。空氣中的靈氣漸漸變了味道——不再是尋常山林的溫潤，反而帶著一絲尖銳的刺痛感，像無數細針紮在皮膚上，連呼吸都覺得喉嚨發緊。
    “按地圖標記，前麵就是劍鳴穀了。”隊伍前方，一名內門弟子停下腳步，指著前方被雲霧籠罩的穀口低聲說道。林小滿跟在隊伍中後段，指尖悄悄掐了個凝神訣，卻依舊覺得氣海像是被裹了層濕棉絮，靈力運轉比平時滯澀數倍。她偷偷抬眼，望向最前方那道挺拔的背影——墨辰師兄。
    他依舊步履從容，青色衣袍在山風中微微飄動，仿佛周遭那令人不適的鋒銳靈氣，對他毫無影響。林小滿在心裏悄悄嘀咕：果然是宗門公認的天才，這環境壓製對他來說跟沒有一樣，簡直是個怪物。
    【喂，小子，聞到了嗎？】腦海裏突然響起劍靈蒼老又帶點戲謔的聲音，【這地方的味兒不對勁，像是兩塊鏽鐵磨了千百年，連空氣裏都飄著鐵鏽渣子，刺得本尊難受。】
    林小滿忍不住腹誹：【您老人家能不能換個文雅點的說法？這叫‘殘留劍意’，是古時劍道大能留下的痕跡，可不是什麽鏽鐵味兒。】
    【嘁，本質不都一樣？】劍靈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不過話說回來，這倆‘鏽鐵’的成色倒還行——殘留的這點意念，對你這種半吊子劍道修士來說，倒像是塊不錯的磨刀石。就是磨的時候，可能得疼點。】
    林小滿還沒來得及追問“疼點”是多疼，前方墨辰清冷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如同山澗寒冰，瞬間讓躁動的隊伍安靜下來：“前方是劍鳴穀核心區域，殘留劍意會加劇靈力消耗，所有人收斂心神，穩固氣海，緩步通過。若有靈力不支者，即刻出聲，不可硬撐。”
    他的話語簡潔，卻自帶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弟子們紛紛點頭，有的閉上眼調整呼吸，有的取出低階靈石握在掌心，林小滿也趕緊凝神，努力引導著氣海中那點微弱的靈力，在經脈裏一點點緩慢流轉。
    越往穀內走，光線越暗，兩側崖壁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刻痕——有的細如發絲，有的深達數尺，雖曆經風雨侵蝕，卻依舊能讓人感受到當年劍招落下時的淩厲。忽然，林小滿背後的古劍輕輕顫了一下，不是劍靈在說話，而是劍身自身發出的共鳴，像被風吹動的銅鈴，細微卻清晰。
    【老家夥，你怎麽了？】林小滿心中一緊，連忙問道。
    劍靈沉默了片刻，語氣裏帶著幾分疑惑：【奇怪……這地方的‘鐵鏽味兒’，好像有點熟悉。你看左邊那片崖壁——對，就是那塊像被野狗啃過的巨石旁邊，是不是有點不一樣？】
    林小滿順著它的指引望去，果然看見左側崖壁下方，有一片區域碎石嶙峋，比其他地方淩亂許多，其中一塊巨石的邊緣凹凸不平，真的像被什麽東西硬生生啃掉了一塊。她正想再仔細觀察，一聲淒厲的嘶吼突然從穀口方向傳來，尖銳得像是金屬在石頭上刮擦，聽得人頭皮發麻。
    “戒備！”墨辰的聲音瞬間沉了下來，身形如同鬼魅般掠至隊伍最前方，青色衣袍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狹窄的穀口處，站著三頭形貌怪異的妖獸——它們體型像豹子，卻覆蓋著暗黑色的金屬鱗甲，陽光照在上麵，反射出冰冷的光澤；尾巴又粗又長，末端生著一根骨質尖刺，甩動時發出“呼呼”的風聲；最奇特的是它們的額頭，正中央長著一根尺許長的獨角，獨角周圍縈繞著一層淡淡的白色氣流，竟帶著劍罡般的鋒銳感。
    “是劍脊獸！”隊伍中一名年長的內門弟子失聲驚呼，臉色瞬間變得凝重，“這妖獸隻在古戰場或劍意濃鬱之地滋生，以殘留劍意為食，鱗甲比精鐵還硬，獨角能直接射出劍氣！大家快結陣！”
    三頭劍脊獸眼中閃爍著嗜血的紅光，死死盯著闖入領地的眾人。最雄壯的那頭突然低吼一聲，額心獨角白光暴漲，“嗤”的一聲，一道凝練的白色劍氣驟然射出，目標直指最前方的墨辰！
    劍氣速度極快，在空中留下一道短暫的白光軌跡。林小滿看得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她知道墨辰師兄實力強悍，可這劍氣的威勢，比她見過的許多築基修士的劍招還要淩厲。
    墨辰眼神微凝，卻沒有拔劍，隻是並指如劍，在身前輕輕一劃。一道淡青色的氣牆瞬間浮現，如同水波般輕輕晃動。
    “嘭！”
    白色劍氣撞在氣牆上，發出一聲悶響，氣牆劇烈震顫了一下，劍氣也隨之消散。但墨辰的身形還是微微晃了晃，指尖的青色靈力淡了幾分。
    【麻煩了。】劍靈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這劍脊獸的劍氣裏，裹著劍鳴穀的破碎劍意，不僅鋒銳，還能穿透靈力防護。你那大師兄用靈力硬擋，吃虧了。】
    話音剛落，另外兩頭劍脊獸也發動了攻擊——數道白色劍氣交錯射出，不僅瞄準墨辰，還朝著他身後的幾名弟子籠罩而去！墨辰劍眉微蹙，終於“鏗”的一聲拔出了佩劍“流雲”，劍身如秋水般澄澈，劍光一閃，在他身前舞出一片密集的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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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叮當當！”
    劍氣撞在光幕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碰撞聲。大部分劍氣被攔下，但仍有一道漏網之魚，擦著一名內門弟子的手臂飛過。那弟子隻覺得手臂一涼，低頭看去時，衣袖已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不斷滲出血液，疼得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
    隊伍頓時出現了一絲慌亂。劍脊獸的難纏程度，遠超所有人的預料。
    “結水雲劍陣！”墨辰的聲音依舊冷靜，沒有絲毫慌亂，“左路三人守陣眼，右路兩人補缺口，不可亂！”
    弟子們連忙收斂心神，按照平日訓練的陣型迅速靠攏。可在劍鳴穀的劍意壓製下，眾人的靈力運轉本就不暢，劍陣亮起的淡藍色光芒顯得格外晦暗，運轉起來也磕磕絆絆，遠不如平時圓轉如意。
    三頭劍脊獸似乎看出了破綻，攻勢更加狂猛——有的不斷發射劍氣騷擾，有的則憑借堅硬的鱗甲和迅捷的速度，一次次衝擊劍陣邊緣。每一次碰撞，都讓結陣的弟子氣血翻騰，劍陣的光芒又暗了幾分，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小子，該你上了。】劍靈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
    “我？”林小滿愣住了，看著那頭正朝著劍陣左側猛衝的劍脊獸，心裏直打鼓，【我這點靈力，上去不是送菜嗎？連維持劍陣都費勁……】
    【蠢！誰讓你硬碰硬了？】劍靈沒好氣地罵道，【你沒發現嗎？這些蠢東西的劍氣，跟穀裏的殘留劍意是同源的，隻是更混亂、更暴戾。你那‘劍心通明’是白練的？仔細感受它們劍氣的運行軌跡，用我教你的‘鹹魚擺尾’！】
    “‘鹹魚擺尾’？”林小滿還是有些茫然——那是劍靈之前教她的一套劍招，說是“用巧勁卸力，別跟莽夫似的硬扛”，她平時練著覺得滑稽，沒怎麽放在心上。
    【就是老子教你的那些‘歪門邪道’！】劍靈急了，【它們的劍氣看著猛，其實運行路線上有‘死結’——找到那個別扭的點，輕輕一撥，就能讓劍氣偏掉！快！左邊那小子要遭殃了！】
    林小滿抬頭一看，果然見那頭劍脊獸抓住了劍陣轉換的間隙，猛地撲向左側一名修為較弱的弟子。那弟子嚇得臉色慘白，看著迎麵而來的利爪和獨角上凝聚的白光，竟忘了躲閃，幾乎要閉目待死。
    “小心！”
    林小滿來不及多想，幾乎是下意識地衝了出去。她將氣海中僅存的靈力全部注入古劍，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劍心通明”感知到的畫麵——劍脊獸的劍氣運行軌跡清晰地呈現在眼前，在劍氣中段，果然有一個極不協調的“死結”。
    就是現在！
    林小滿手腕輕輕一抖，古劍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斜挑而上，劍尖沒有刺向妖獸，而是精準地點在了那道白色劍氣側下方的“死結”上。
    “叮！”
    一聲微乎其微的輕響，像是玉珠落在瓷盤上。
    下一秒，那道原本勢不可擋的白色劍氣突然一顫，方向驟然偏轉，“嗤”地一聲擦著那名弟子的頭皮飛過，深深沒入後方的崖壁，隻留下一個細小的孔洞。而那頭劍脊獸，也因為劍氣被突然引偏，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僵直，前爪在地上滑出兩道深深的痕跡。
    “好機會！”墨辰眼中精光爆射，他一直在觀察戰局，林小滿那看似笨拙卻精準無比的一劍，在他眼中充滿了玄奧——能如此輕易地化解劍脊獸的劍氣，這林師妹對劍意的理解，竟已到了這般境界？
    他沒有絲毫猶豫，流雲劍化作一道驚鴻，趁著劍脊獸僵直的瞬間，精準地刺入了它咽喉處的鱗甲縫隙——那是劍脊獸全身最薄弱的地方。
    “噗！”
    劍鋒沒入，劍脊獸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重重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兩下，便不再動彈。
    剩餘兩頭劍脊獸見首領被殺，眼中的凶光褪去幾分，發出幾聲不甘的嘶吼，轉身便鑽入亂石堆中，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危機終於解除。
    眾人鬆了一口氣，那名死裏逃生的弟子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看向林小滿的目光裏充滿了感激和後怕。墨辰還劍入鞘，走到林小滿身邊，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林師妹，方才那一劍，多謝了。”
    “啊？沒、沒什麽！”林小滿連忙擺手，習慣性地想要藏拙，“我就是瞎蒙的，運氣好，剛好碰到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在心裏瘋狂呼叫劍靈：【老家夥！你看到了嗎？真的有用！你那‘鹹魚擺尾’也太厲害了吧！】
    【哼，廢話！本尊教的能有錯？】劍靈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語氣卻突然一頓，帶著幾分疑惑，【不過……小子，你剛才有沒有感覺到？當你用劍點中那妖獸劍氣的時候，左邊那片崖壁——就是我之前說像被狗啃過的地方，好像有什麽東西跟我共鳴了一下？】
    林小滿一愣，下意識地再次望向那片淩亂的崖壁。山穀裏恢複了寂靜，隻有風聲在崖壁間嗚咽，但在她的“劍心通明”感知中，那片區域確實有一絲極其微弱的脈動，正與她背後的古劍隱隱呼應，像兩顆遙遠的星辰，在黑暗中傳遞著信號。
    墨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他沉默了片刻，對眾人下令：“原地休整一炷香，處理傷勢，補充靈力。”說完，他轉頭看向林小滿，斟酌了一下語句，才緩緩開口：“林師妹，你似乎對那片崖壁很感興趣？”
    林小滿心裏“咯噔”一下，指尖悄悄攥緊了古劍的劍柄——她該怎麽解釋？說自己的劍跟崖壁有共鳴？還是說自己隻是隨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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