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聽我狡辯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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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房裏那點稀薄的月光被雲層徹底吞沒。
    唐辭憂後背緊貼著柴堆,粗糙的木茬刺著單薄的衣料。
    黑暗中,掌心那顆桃花痣灼燒似的持續發燙,烙嵌在皮肉裏。
    袖中那截變異的雷公根藤蔓死死繃著,鋸齒狀的葉緣刮擦著腕骨。
    雪地裏淬火暴戾氣息,舔過她裸露的皮膚後,消失在客棧外的黑暗裏,留下今晚不能睡死的大腦警告。
    外麵大堂的喧鬧聲不知何時也沉寂下去,死一樣的安靜壓得人喘不過氣。
    唐辭憂不敢動。
    她側耳聽著,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風穿過破窗縫隙的嗚咽。
    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桃花痣,那灼熱感帶著安撫意味,黑暗中螢火蟲微弱的光點,讓她勉強定住心神。
    小腹裏那團溫熱的金光蜷縮了一下,又舒展,驅散著四肢百骸透骨的寒意。
    不知僵坐了多久,窗外傳來幾聲雞啼。
    天快亮了。
    藤蔓繃緊的力道終於鬆懈下來,鋸齒邊緣軟軟地垂落。
    威脅感,隨著夜色一同褪去。
    唐辭憂扶著柴堆慢慢站起身,手腳冰涼發麻。
    她推開柴房那扇嘎吱作響的破門,寒氣撲麵而來。
    前院積雪覆蓋的地麵上,幾行淩亂模糊的腳印通向客棧虛掩的大門。
    其中一行腳印邊緣帶著一點特殊的濕泥印子,形狀像被踩碎的幹苔蘚,還散發著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腐爛泥塘味兒。
    那個靴底沾泥的黑甲兵的腳印!
    這些腳印消失在鎮外通往更深山的方向。
    她抬頭望去,遠處連綿的雪山在灰白天幕下勾勒出沉默而陰森的輪廓。
    幾天後要去的鎮獄塔,就在那片群山的最深處。
    “呸!晦氣!”
    客棧老板娘罵罵咧咧的聲音從前堂傳來。
    唐辭憂放輕腳步靠近油膩的門簾縫隙。
    老板娘正用力拖著一塊濕漉漉的抹布擦拭櫃台,地上扔著幾個空酒壇。
    “老徐頭那個醉鬼!昨晚灌了幾壺貓尿就找不著北了!欠了半個月的酒錢,人倒是溜得沒影!”
    她邊罵邊狠狠踹了一腳地上的空壇子。
    旁邊的店夥計打著哈欠:“老板娘,老徐頭那鋪蓋卷還在他睡覺的草棚裏呢,人咋就跑了?”
    唐辭憂心頭一跳。
    昨晚那個醉醺醺質問她的老獵戶老徐頭,不見了?
    她想起昨夜他醉眼朦朧裏射出的銳利光芒,他身上那股殘留的雪窟寒氣。
    這人絕不是單純的醉鬼。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她不動聲色退回後院,快速收拾好自己那點可憐的行囊。
    推開客棧吱呀作響的木門時,天色已是大亮。小鎮唯一的泥路兩旁,幾戶人家正開門掃雪。
    清冷的空氣裏,那股若有若無深潭古水的龍涎香氣,比昨夜更淡了些。
    唐辭憂裹緊了薄襖,循著地上那幾行通向深山的模糊腳印走去。
    越往山裏走,人煙越稀,積雪越深。
    枯枝敗葉被雪壓斷的聲響偶爾打破死寂。
    袖中的雷公根藤蔓異常活躍,細密的根須在皮膚下輕輕蠕動,對寒冷的環境格外適應。
    它頂端新生的鋸齒葉片微微張開,捕捉著風裏流動的每一絲氣息。
    腳下的路漸漸消失在深厚的積雪和嶙峋的亂石堆裏。
    她手腳並用地爬上一片陡峭的冰坡。
    她手指扒住一塊凸起的岩石邊緣時,濃烈暈眩的血腥氣,混雜著春日草木折斷後的清新汁液味道,猛地灌入她的鼻腔。
    這氣味強烈地撞擊著她的感知,比昨夜柴房外那抹暴戾的氣息清晰百倍。
    冰坡上方!
    袖中的藤蔓瞬間暴長,不柔軟的金藤,繃緊,鋒利的鋸齒葉片邊緣“錚”地彈出寒芒。
    強烈衝動驅使著她吸收,清除。
    唐辭憂咬牙,手摳進冰冷的岩石縫裏,借著藤蔓的拉力猛地翻上坡頂。
    偷瞄,眼前的景象讓她開大眼特效。
    一片狼藉的雪地上,濺滿了觸目驚心的尚未完全凍結的暗紅色血跡。
    三具身著黑色勁裝的屍體以一種扭曲的姿態倒斃在血泊中。
    他們的喉嚨被切開,傷口邊緣呈現出詭異的灼燒狀焦黑。
    其中一具屍體腳上的靴子底部,赫然粘著厚厚的、帶著腐爛泥塘氣味的黑泥。
    昨夜出現在客棧柴房外,今早消失的那個黑甲兵。
    血腥氣濃得化不開。
    這片屠殺場中央,背對著她,蹲伏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穿著本地獵戶常見的粗陋皮襖,頭發亂糟糟地用草繩束著。
    他背脊寬闊,正低頭處理著臂膀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動作粗暴。
    鮮血順著他小臂往下淌,滴落在雪地上,融出一個個小小的紅坑。
    濃烈的血腥味源頭。
    新折枝葉般的草木清香,也同樣頑固地縈繞在他周身,與血腥味形成對衝。
    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那“獵戶”的動作驟然停止。
    他沒有回頭,寬厚的脊背無聲地繃緊。四周凜冽的空氣在這一刻凝滯,隻剩下風雪刮過人臉的細微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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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辭憂袖中的藤蔓鋸齒葉片瘋狂嗡鳴,強烈的渴望要衝破她的控製。
    別呀,大饞丫頭。
    她能清晰地聞到,那“獵戶”身上翻騰著兩股力量。
    一股是暴虐、混亂、充滿毀滅欲的猩紅血氣,另一股則是溫厚、堅韌、散發著蓬勃生機的草木綠意。
    兩股力量在他體內凶狠地撕扯、撞擊,傷口溢出的鮮血更加洶湧。
    他受傷了,而且正在失控的邊緣。
    這狂暴的力量氣息,與昨夜在柴房外一閃而過的威脅,同源。
    她掌心的桃花痣猛地灼燒起來,燙得驚人。
    陸驚鴻留下的這股力量,在對眼前這個極度危險的存在產生強烈的反應。
    是警告?還是某種感應?
    那蹲伏的身影,緩慢地轉過身來。
    風雪卷起地上的雪沫,撲打在臉上,冰冷刺骨。
    唐辭憂看清了那個“獵戶”的臉。
    山野風雪磨礪得輪廓分明,刀劈斧鑿的臉。
    皮膚是深麥色,下頜線條剛硬。
    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在淩亂垂下的額發後抬起的一瞬,兩道劈開混沌的冷電。
    有點眼熟呀。
    深邃得寒潭,瞳孔深處沉澱著一種曆經焚毀後的灰燼色,卻在灰燼之下,隱隱燃燒著金色的、令人心悸的野性火光。
    他的目光掃過唐辭憂袖口探出的、鋸齒猙獰的金色藤蔓尖端,又落在她因緊張而緊握的、露出桃花痣的那隻手掌上。
    那眼神沒有絲毫意外,反而像審視獵物般,帶著一種冰冷的了然和被冒犯領地的凶戾。
    “滾。”
    一個字,從他沾著血沫的唇齒間擠出。
    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壓不住那股草木清香的尾韻。
    伴隨著這個字,無形沉重壓力轟然降臨。
    上位掠食者毫不掩飾的威嚇。
    “馬上就走,路過哈。”
    唐辭憂哈哈道。
    袖中的藤蔓受到這狂暴氣息挑釁的直接衝擊,瞬間狂暴。
    不是,大饞丫頭,你別莽。
    探出一點尖端,整條藤蔓被激怒,“唰”地一聲猛地竄出袖口,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鋸齒葉片瘋狂張開,貪婪不顧一切地撲向那人手臂上流淌的鮮血。
    本能壓倒了唐辭憂的意誌,它要吞噬那沸騰的猩紅力量。
    那男人的眼神凶戾如刀。
    他甚至沒有做出大的動作,那隻沾滿血汙、正在處理傷口的手猛地抬起,五指箕張,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巨力狠狠撞在撲來的藤蔓上。
    “砰!”
    一聲悶響。
    藤蔓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銅牆鐵壁,硬生生被彈開,金黃色的藤身劇烈震顫,發出痛苦的嗡鳴,幾片新生的鋸齒葉片被震裂。
    唐辭憂悶哼一聲,整個人遭重擊,胸口血氣翻湧,眼前陣陣發黑。
    那股反震的巨力順著藤蔓直透她體內,小腹處剛剛凝聚不久的溫潤金光被震得一陣渙散。
    藤蔓受傷的憤怒和吞噬狂暴力量的渴望,兩股洪流在她腦海裏衝撞,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誒喲,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男人緩緩站起身。
    他身形極其高大,投下的陰影將唐辭憂整個籠罩。
    他舔了下幹裂的嘴唇,唇角勾起弧度。
    臂上的傷口因用力而迸裂,鮮血湧得更急,猩紅狂暴的力量也隨之洶湧澎湃,壓倒他本身散發的草木清香。
    他灰燼色的瞳孔鎖定唐辭憂,像是在看一個闖入陷阱,不知死活的獵物。
    “找死?”
    他向前踏出一步。
    腳下凍結的血冰哢嚓碎裂。
    那無形的威壓再次倍增,空氣沉重。風雪似乎都被這股力量所懾,在他身周詭異地停滯了一瞬。
    唐辭憂喉頭發緊,心髒怦怦跳。
    退?
    身後的冰坡陡峭,退無可退。
    進?
    那男人周身散發出的危險氣息靠近隻會被焚成灰燼。
    “額,這聽我狡辯,啊不,解釋一下哈。”
    唐辭憂掌心的桃花痣猛地爆發出驚人的灼熱。
    桃花清香從她掌心噴薄而出,無形的冰盾,瞬間在她身前撐開了尺許空間,將那男人如山崩海嘯般壓來的狂暴戾氣硬生生頂住。
    冰與火的界限在兩人之間無聲地碰撞對衝。
    凜冽的桃花香頑強地纏繞滲透,試圖撫平那股暴虐的猩紅。
    高大男人眼中閃過錯愕。
    他盯著唐辭憂掌心那點灼灼發光的朱砂痣,灰燼色的瞳孔深處掠過難以言喻的複雜光芒,有震驚,有厭惡,還有被意外觸碰的痛楚。
    他狂暴的氣息因為這幹擾而出現了短暫的凝滯。
    袖中受創的雷公根藤蔓抓住這暗搓搓的機會。
    它猛地鑽入腳下冰冷的雪地。
    金色的藤蔓在積雪下瘋狂蔓延滋長,堅硬如鐵的主根深深紮入凍土。
    無數細小如發絲的氣根破土而出,貪婪地捕捉著空氣中彌漫屬於眼前這個危險男人身上逸散出的每一絲狂暴血氣。
    狂暴的猩紅力量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湧入藤蔓的氣根。
    唐辭憂渾身劇震,感覺自己的經脈,灼痛難當。
    男人的草木清香,也隨之絲絲縷縷地混入其中,緩和了狂暴血氣帶來的破壞力。
    小腹深處,那團溫熱的金光在劇烈的震蕩中,沒有潰散,反而像被注入了某種催化劑,猛地膨脹開來。
    金光流轉,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凝實。
    陌生的、堅韌而磅礴的生命力,沉睡的種子被狂暴的春雨驚醒,她丹田深處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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