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路全是濕滑的亂石，深一腳淺一腳。
    裴昭野把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我胳膊上，呼吸粗重滾燙，每走一步都牽扯著胸口的傷，共生契約傳來的劇痛讓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裴宗主，”
    我齜牙咧嘴地試圖抽回手臂，
    “您老這噸位…再壓下去，我這條胳膊也得掛彩，咱倆可就真成‘斷臂山’…
    啊呸！‘斷臂難兄難弟’了！”
    裴昭野？
    非但沒鬆，箍著我手臂的五指反而收得更緊，指節用力泛了白。
    他側過頭，沉沉的眸子看著前方被陸驚鴻和蕭硯白架著的沈燼川。
    沈燼川耷拉著腦袋，氣息微弱，肩胛處那個被黑氣纏繞的傷口像一張猙獰的嘴，仍在緩慢地侵蝕著陸驚鴻布下的淡青色屏障，發出細微的滋滋聲，聽得人牙酸。
    “離他遠點。”
    裴昭野命令口吻，“那死氣會害死你。”
    共生契約傳遞著他體內白虎之力的狂躁和恐慌。
    “大佬發話要我跟上，我能怎麽辦？”
    我翻了個白眼，努力忽略胳膊上的疼痛，丹田裏雷公根對沈燼川傷口方向傳來異樣嗡鳴。
    “到了！”
    前方引路的晏棲梧停下腳步。
    撥開一片低垂著濕漉漉藤蔓的石壁，眼前豁然開朗。
    澗底竟藏著一方小小的水潭。
    潭水清澈見底，水底鋪滿了瑩白的鵝卵石，水麵氤氳著淡淡的乳白色霧氣，心神寧靜的氣息，與澗中無處不在的陰冷死寂截然不同。
    這就是滌魂泉？
    陸驚鴻和蕭硯白立刻將沈燼川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泉水邊的白石灘上。
    沈燼川臉色灰敗，唇色發烏，傷口處的黑氣接觸滌魂泉純淨的水汽，侵蝕屏障的速度加快了。
    “噗！”
    沈燼川身體抽搐，又嗆出帶黑絲的汙血。
    “不行！
    滌魂泉的氣息隻能暫時壓製，無法根除這核心死氣！”
    蕭硯白臉色發白，迅速掏出銀針，手法如飛地刺入沈燼川心脈周圍的大穴，鎖住一線生機，
    “死氣侵髓，已入心脈邊緣。
    必須立刻拔除核心。”
    晏棲梧的目光越過忙碌的兩人，落在我身上，平靜無波地開口：“唐辭憂。”
    “到！”
    我一個激靈，下意識站直了身體，扯得裴昭野一個趔趄，他警告地瞪了我一眼。
    “過來。”
    晏棲梧言簡意賅。
    “大佬，您吩咐！”
    我硬著頭皮往前挪，裴昭野像個人形掛件一樣被我拖著走，臉色黑如鍋底。
    晏棲梧指向沈燼川肩胛那團翻湧的黑氣：
    “用你的雷公根，引動它。”
    “啥？”
    我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引…引動那玩意兒？
    大佬，那是死氣！劇毒！
    剛吸了一小口精純的，我都凍成冰棍了，這核心的…會把我丹田炸成煙花渣渣吧？”
    我體內的雷公根也瘋狂傳遞著“危險！快逃！”的意念。
    “你之前，能吸收。”
    晏棲梧的語氣毫無起伏，陳述事實，
    “此死氣核心，被棱刺汙染，駁雜陰毒。
    但根本，與你吸收的，同源。”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了我的皮囊，直視著那株瑟瑟發抖的雷公根，
    “你的靈植，對它殘留的本源氣息，有感應。
    引動，非吸收。
    隻需一點引導，鬆動其根須。”
    我愣住了。
    同源？
    殘留的本源氣息？
    雷公根那困惑的嗡鳴，難道是因為這個？
    沈燼川傷口深處那讓我雷公根感到“似曾相識”的氣息？
    “不可能！”
    裴昭野前踏一大步，將我半個身子護在身後，聲音壓抑著怒火，
    “晏前輩！
    她能力低微，貿然接觸死氣，必死無疑！
    共生契約相連，我不能讓她冒險！”
    他體內的白虎之力因為激動而隱隱咆哮，傷口處的靈光封印都開始波動。
    “裴兄！冷靜！”
    蕭硯白急聲喝道，“晏前輩自有分寸！”
    陸驚鴻也停下了手上的靈力輸送，那雙狐狸眼在我和沈燼川之間來回掃視，了然：“原來如此…殘留的本源氣息…難怪…”
    “引動它。”
    晏棲梧無視了裴昭野的激烈反對，目光隻鎖定我，帶無形的壓迫，
    “集中意念，溝通你的靈植。
    感知那縷本源，牽引一絲。
    隻需一瞬鬆動，我自有辦法拔除。”
    大佬在線教學，考題超綱還玩命。
    我頭皮發麻，看著沈燼川越來越灰敗的臉色和那不斷侵蝕的恐怖傷口，又感受著丹田裏雷公根傳遞出的。
    對那絲微弱本源氣息越來越強烈的“好奇”和想要靠近的“渴望”。
    “媽的…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咬咬牙，無視裴昭野要捏碎我肩膀的手，
    “裴宗主，撒手！
    再捏下去我意念都集中不了！”
    裴昭野胸膛劇烈起伏，眼神掙紮痛苦，但看著沈辭憂決然的眼神，那隻手，終究是緩慢不甘地鬆開了幾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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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屏蔽掉裴昭野的怒火、蕭硯白的焦急、陸驚鴻的審視，沈燼川身上散發出的濃烈死氣和血腥味。
    全部心神沉入丹田。
    “草啊…小祖宗，給點力！”
    我在心裏對著那株蔫頭耷腦的雷公根瘋狂祈禱，
    “就一絲！
    就碰一下下那‘老鄉’的氣息！
    千萬別貪嘴！”
    意念高度集中。
    雷公根感受到了我的決心 破罐子破摔，細密的根須上，那些新浮現的冰藍色紋路悄然亮起微光。
    意念，小心翼翼地朝著沈燼川傷口深處探去。
    越過那翻騰的、令人作嘔的汙濁死氣…
    穿過被侵蝕的糜爛血肉…
    終於，觸碰到了！
    古老寂滅氣息的死靈本源之力。
    冰冷，純粹，無惡意，甚至…熟悉感。
    記憶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曾與之朝夕相伴。
    就是它！
    雷公根的意念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變得活躍。
    那縷冰藍色的意念輕柔地纏繞上去，孺慕和親近，輕輕一“勾”。
    沈燼川傷口深處那團死死盤踞的核心死氣，扭曲。
    拔掉了最深處的一顆釘子，那原本緊密如的結構，出現了鬆動。
    “就是現在！”
    晏棲梧並指如劍，指尖一點凝練淡金色光芒，點在那團鬆動了一丟的核心死氣之上。
    “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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