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黑煙猛地從傷口噴薄而出。
    伴隨著來自九幽地獄，令人靈魂顫栗的淒厲尖嘯。
    那團核心死氣，陽光照射的積雪，淡金光芒中迅速消融瓦解。
    “呃啊——！”
    昏迷中的沈燼川身體弓起，發出嘶吼，整個人癱軟下去，臉上那層死灰之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蒼白虛弱，呼吸平穩順暢了許多。
    傷口處，隻剩下正常的血肉模糊，可怕蠕動的黑氣徹底消失了。
    成了！
    我渾身一軟，差點癱倒，後背全是冷汗。
    雷公根傳遞回來那縷本源氣息帶來的冰冷和悲傷，讓我心口莫名發堵。
    “沈兄！”
    蕭硯白大喜過望，將沈燼川小心地半扶進滌魂泉中。
    清澈的泉水包裹住他的傷口，乳白色的霧氣升騰，開始溫和地修複他受損的肌體和被死氣侵蝕的經脈。
    “呼…”
    陸驚鴻也鬆了口氣，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幾分深意，
    “唐師妹，你這‘小雜草’，當真不凡。”
    裴昭野身體也鬆弛下來，看向我的眼神複雜難辨的後怕。
    他再次伸出手，直接握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依舊很大，劫後餘生的確認感。
    浸泡在泉水中的沈燼川，在昏迷中無意識地動了動嘴唇，發出呢喃：
    “…阿…蕪…”
    幾乎被水聲掩蓋。
    我丹田裏，那株剛剛平靜下來的雷公根，卻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
    猛地劇烈震顫起來。
    無盡悲傷與眷戀的記憶碎片洪流，順著那剛剛建立的微弱感應，轟然衝進了我的腦海。
    “轟——！”
    劇烈的眩暈感襲來。
    無數破碎的畫麵在眼前飛速閃過：古老的戰場…染血的白色裙裾…
    一隻冰冷的手…絕望的呼喊…
    還有一雙…悲傷熟悉的狐狸眼…陸驚鴻？
    “呃！”
    我悶哼，眼前發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
    “唐辭憂！”
    裴昭野又驚又怒，一把將我撈住。
    晏棲梧的目光變得銳利，一步踏至我身前，一指迅疾點在我眉心。
    一清涼溫和的力量湧入，強行壓製住我腦海中翻騰的混亂記憶碎片和雷公根失控的震顫。
    “靜心！”
    他低喝。
    眩暈感稍稍退去，那些破碎的畫麵和撕心裂肺的情緒，深深烙印下來。
    我驚魂未定地靠在裴昭野懷裏被他強行箍住的），大口喘著氣，目光不由自主，帶著驚疑不定地看向陸驚鴻。
    陸驚鴻正專注地看著滌魂泉中的沈燼川，未留意沈燼川那聲無意識的囈語。
    我看向他的瞬間，他有所感應，抬眸。
    四目相對。
    陸驚鴻那雙總是帶著三分疏離笑意的狐狸眼中，此刻清晰地倒映著我蒼白驚惶的臉。
    他眼底深處難以解讀的情緒，猝不及防被窺破秘密般的狼狽。
    他迅速垂下眼簾，避開了我的視線，那一瞬隻是錯覺，聲音恢複了一貫的溫和：
    “唐師妹受驚了？剛才引動死氣，消耗過大？”
    晏棲梧收回點在我眉心的手指，深深看了我，陸驚鴻，沈燼川，沉默不語。
    滌魂泉水汩汩流淌，霧氣氤氳。
    裴昭野緊緊箍著我，警惕的目光在晏棲梧、陸驚鴻和我之間逡巡。
    蕭硯白全神貫注於沈燼川的治療。
    而我，腦海中還殘留著那聲悲鳴般的“阿蕪”，以及那雙屬於陸驚鴻的、悲傷的狐狸眼…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鬼哭澗上方，融入陰影的身影壁虎般緊貼在山崖縫隙中，冰冷的眼眸透過石縫，盯著下方滌魂泉邊發生的一切。
    他手中，一枚刻畫著扭曲符文的骨片正微微發燙，無聲地將“目標成功引動核心死氣”、“疑似與幽冥本源有關聯”的情報，傳遞向某個不可知的遠方。
    幽冥殿深處。
    巨大的水鏡前，蒼白得毫無血色的手，指尖輕輕拂過鏡麵。
    水鏡中映出的，正是唐辭憂在滌魂泉邊臉色蒼白，被裴昭野緊緊箍住的畫麵。
    指尖停留在她丹田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那株奇異靈植的脈動。
    冰冷狂熱的女聲低低響起，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
    “轉化死靈竟能引動本源，完美的‘容器’，真是天助我也。”
    “傳令澗底所有‘影傀’，不計代價活捉唐辭憂。”
    “暗月教那些蠢貨，不是也在附近麽？給他們指條明路。”
    裴昭野大力箍著我手腕，我從記憶碎片的衝擊中緩過氣，腦子還嗡嗡響。
    陸驚鴻那狐狸眼裏的狼狽一閃而過，快得像錯覺，他垂著眼問：
    “唐師妹受驚了？
    剛才引動死氣消耗太大？”<差點被幾百年前的狗血劇閃瞎眼。
    那聲“阿蕪”的悲鳴還在耳朵裏撞，陸驚鴻那雙悲傷的眼…我盯著他，嗓子發幹：
    “陸師兄，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阿蕪’的？”
    陸驚鴻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沒抬頭：“不曾聽過。
    師妹怕是心神激蕩，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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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聲音溫和，透著股拒人千裏的冰。
    “聽錯？”
    我丹田裏的雷公根又抽了一下，在抗議。
    記憶洪流裏，明明就是陸驚鴻的臉！
    雖然更年輕，眼神更絕望…
    但絕對是他！
    晏棲梧深沉的視線在我和陸驚鴻之間掃來回，沒說話，氣壓低得嚇人。
    “嘖！”
    裴昭野把我往後一拽，擋在我身前，虎目含煞，死死盯著陸驚鴻，
    “她剛救了你的人，你最好把話說明白！”
    共生契約傳來他翻騰的怒意，對陸驚鴻的強烈敵意。
    “裴兄，現在不是質問的時候。”
    蕭硯白打斷，他正全神貫注地將靈力注入滌魂泉，維持沈燼川的生機，
    “沈兄剛拔除死氣，極度虛弱，經不起波折。
    有什麽話，離開這鬼地方再說。”
    昏迷的沈燼川眉頭緊蹙，無意識地又呢喃了一聲：
    “…阿蕪…別走…”
    聲音破碎，濃得化不開的悲慟。
    “嗡——！”
    我丹田裏的雷公根像被踩了尾巴，劇烈震顫。
    強烈十倍。
    無數碎片畫麵和情緒再次蠻橫地撞進腦海。
    轟！
    開滿白色小花的山穀。
    陽光正好，微風拂過。
    穿著素白裙子的少女背影，長發及腰，正踮著腳去夠樹梢上一串紫紅的漿果。
    “阿蕪，小心！”
    清朗又帶著焦急的少年聲音響起。
    畫麵猛地一轉，是陸驚鴻的臉！
    少年時的陸驚鴻，他衝過去一把抱住差點摔下來的少女，兩人滾倒在柔軟的花草裏，笑聲清脆。
    少女轉過頭來…那張臉…赫然是我？
    和唐辭憂一模一樣的臉！
    隻是眼神更清澈無憂。
    “驚鴻哥哥！”
    少女“阿蕪”笑著，眉眼彎彎，將一顆剛摘的，沾著晨露的漿果塞進少年陸驚鴻嘴裏。
    甜蜜的氣息穿透時空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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