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
    天剛蒙蒙亮，山間霧氣未散，沁著透骨的涼意。顧陽一夜未眠，眼底帶著血絲，卻異常清醒。他仔細地將那身勉強算幹淨的雜役服撫平。
    懷裏的月形玉符冰涼依舊，被他捂了一夜，也沒能染上絲毫體溫。
    他避開早起忙碌的雜役同僚，沿著記憶裏那條偏僻陡峭的山路向上走。越往上，靈氣越發濃鬱精純，與他平日活動的區域判若雲泥。巡邏的外門弟子身影偶爾掠過，目光如電，掃過他這身紮眼的雜役服時，都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輕蔑。
    但無人上前阻攔。
    他手中緊攥的那枚月形玉符，在那些弟子目光觸及的刹那，便會泛起一層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微光。而那些弟子則會臉色微變，迅速移開視線，甚至微微側身，任由他通過。
    權力的滋味，哪怕隻是借來的一絲餘蔭，也如此分明。
    顧陽低著頭，加快腳步，心中卻無半分得意，隻有沉甸甸的壓力。這玉符是通行證，也是催命符。
    終於，那片雲霧繚繞的峭壁再現。依舊是光禿禿的石壁，看不出任何入口痕跡。他深吸一口氣，取出玉符，試探著向前一步。
    玉符微光一閃，眼前的景象水波般蕩漾開來，露出那條靈霧鋪就的小徑。濃鬱到化不開的靈氣撲麵而來，瞬間將他包裹。
    這一次，他沒有被這靈氣衝得暈頭轉向。《基礎靈脈疏導術》自發運轉，那絲在他體內流轉的微弱氣流活躍起來，竟幫他稍稍梳理了湧入體內的磅礴靈氣，雖仍是杯水車薪，卻不再如上次那般痛苦難忍。
    他定了定神，一步步走入洞府。
    洞府內景象依舊，白玉池壁，氤氳水汽。那口玉漱靈泉安靜地湧動著，乳白色的靈液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隻是泉眼周圍，那些曾衝天而起的金色符文已然隱沒，仿佛從未出現過。
    月璿尊者並未沐浴。她著一身素白道袍，靜立於池邊，身姿挺拔，清冷孤絕。墨發如瀑，僅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挽住些許。聽到腳步聲，她並未回頭，目光依舊落在汩汩湧動的泉眼上，仿佛那裏麵藏著天地至理。
    無形的威壓彌漫在整個洞府，比那濃鬱的靈氣更讓顧陽感到窒息。
    他快步走到適當距離，毫不猶豫地躬身行禮，聲音刻意帶上惶恐與敬畏：“弟子顧陽，奉命前來維護靈泉。”
    月璿尊者這才緩緩側過身，眸光落下。那目光清淡如水，卻帶著洞穿一切的冰冷，在他身上掃過，尤其是在他指尖停留了一瞬。
    “開始吧。”她聲音平緩，聽不出情緒。
    沒有寒暄，沒有詢問，直接進入主題。
    顧陽心髒縮緊，應了聲“是”，小心翼翼地上前，在池邊蹲下。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這口靈泉內蘊的恐怖能量。與他這些天搗鼓的那些劣等泉眼相比，這簡直是皓月與螢火之別。他甚至懷疑，自己那點微末伎倆，能不能探入這泉眼分毫。
    他伸出右手，指尖因緊張而微微顫抖。深吸一口氣，竭力壓下所有雜念，腦海中《基礎靈脈疏導術》的法訣飛速流轉。
    屏息。
    指尖輕輕觸碰到那溫潤如玉、卻又蘊含著磅礴能量的泉眼邊緣。
    一股遠比劣等靈脈洶湧，精純無數倍的靈流瞬間順著他指尖衝入！顧陽悶哼一聲，臉色霎時白了三分，手臂劇烈顫抖，幾乎要瞬間被彈開或是衝垮！
    就在此時，腦海中的係統麵板猛地亮起！
    【檢測到高階靈泉：玉漱靈泉。】
    【狀態：能量充沛，核心有微末冗餘沉澱，需定期維護。】
    【分析節點：七百六十三處主要循環節點，九處核心樞紐…】
    【引導開始。】
    一股清涼氣流自係統湧出，迅速接管了他那絲即將潰散的微弱氣流，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玄奧無比的軌跡，引導著那磅礴的靈流，輕巧地繞開最狂暴的能量中心，精準地滲入泉眼深處。
    顧陽的壓力驟減，但他不敢有絲毫鬆懈。他拚命按照記憶裏的方式模仿著係統引導的軌跡，調動起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和那一點點可憐的氣流，努力跟上係統的節奏。
    在外人看來，他隻是指尖輕觸泉眼，一動不動，額角卻迅速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月璿尊者靜立一旁，眸光淡漠地看著。她能看到顧陽身體的細微顫抖，能感知到他體內那微弱到可笑的氣流，以及一股更為隱晦難以捉摸的力量，正以一種她無法完全看透的方式，與她的玉漱泉產生極細微的交融。
    泉眼深處，一些因上次強行疏通而殘留的極細微的能量淤積點，正在被輕柔地化開、疏導。靈泉的湧動，似乎變得更加圓融順暢了一絲。
    雖然效果微乎其微，但確實存在。
    時間一點點流逝。
    顧陽感覺像是過了幾年那麽漫長。精神高度集中，體力與那絲氣流都在飛速消耗。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時——
    【本次維護完成。消耗積分：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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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統積分：3.2】
    【《基礎靈脈疏導術》熟練度+5。】
    【當前熟練度：26100。】
    係統提示音響起，那股引導力量如潮水般退去。
    顧陽猛地抽回手，踉蹌著後退一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眼前陣陣發黑。指尖還在不受控製地輕顫。
    洞府內一片死寂。
    月璿尊者的目光從他狼狽的臉上，移回到毫無異狀的靈泉上。
    她能感覺到，靈泉比之前更“順暢”了一點。雖然沒能再引出那驚人的金色符文，但此子，確實有幾分古怪的用處。
    “尚可。”
    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兩個字，聽不出褒貶。
    顧陽如蒙大赦，強撐著站穩，垂下頭：“謝…謝尊者謬讚。”
    “十日後，再來。”
    “是，弟子告退。”
    顧陽不敢多留一秒，行了個禮，幾乎是逃也似的轉身，快步離開。直到走出洞府禁製，重新站在清冷的山風裏，他才敢真正喘一口氣，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抬起依舊有些發顫的手，看著指尖。
    係統積分消耗了0.5…熟練度加了5…
    他活下來了。而且，似乎暫時得到了認可？
    不敢多想，他匆匆低下頭，沿著下山的路快步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漸濃的山霧之中。
    洞府內，月璿尊者凝視著顧陽消失的方向，指尖無意識地撚動著一縷靈氣，眸光幽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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