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荒穀的死寂被打破了。
    “你們先將張五扶回去吧。”顧陽坐在地上喘息道。
    張五被人攙扶著，一步三晃地往回走，時不時驚恐地回頭瞥一眼那口老泉，以及仍坐在泉邊喘息的顧陽。其他雜役也遠遠躲開，交頭接耳，看顧陽的眼神裏混著敬畏、恐懼和不解。
    “爾等速速撤離，以免再生事端。”
    雜役們早被張五的遭遇嚇破了膽，聽到此話，紛紛離開。
    顧陽掃視了一圈，四下無人，他把注意力都釘在那口被枯藤纏繞的老泉上。
    張五隻是靠近就差點被吸幹，那陰冷蝕骨的能量……源頭就在這裏！
    他喘勻了氣，掙紮著爬起來，一步步靠近。越是臨近，那股令人心悸的腐朽死寂感就越發濃重，空氣中稀薄的靈氣到這裏仿佛都被徹底排斥開，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真空地帶。
    撥開幹枯發黑的藤蔓，露出下麵早已幹涸龜裂的泉眼。石頭呈現一種不祥的灰敗色，裂縫深處，隱隱透出一絲墨汁般的漆黑。
    顧陽屏住呼吸，再次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將那絲氣流探入裂縫。
    嗡！
    一股遠比張五體內精純、濃烈百倍的陰寒能量猛地順著氣流反噬而來！帶著一種湮滅一切的死寂和貪婪！
    顧陽悶哼一聲，觸電般縮回手，指尖已然覆蓋上一層薄薄的黑霜，刺骨的寒意直往骨頭縫裏鑽！
    他急忙運轉疏導術，好一會兒才將那縷寒意驅散，臉色更加難看。
    這底下……絕對有問題！
    顧陽再次環顧四周，確認無人，一咬牙，拿起旁邊的疏浚鉗，開始瘋狂清理泉眼周圍的枯藤和碎石。他要挖開看看，底下到底藏著什麽鬼東西！
    泥土碎石飛濺。這口泉廢棄太久，周圍土石硬化，極其難挖。疏浚鉗崩開了口子，虎口被震得生疼，顧陽卻不管不顧，眼睛裏隻有那不斷加深的裂縫。
    越往下挖，那股陰寒死寂的氣息就越發濃鬱。終於，疏浚鉗哐當一聲，似乎撞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不是石頭，觸感更脆。
    他丟開工具，用手扒開浮土。
    一抹黯淡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黑色，露了出來。
    那是一塊殘破的黑色玉片，隻有半個巴掌大，邊緣不規則，像是從什麽東西上碎裂下來的。通體漆黑，表麵卻光滑無比，沒有任何紋路，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死寂。
    剛才那恐怖的陰寒能量，正是從這玉片深處彌漫出來的！
    這是什麽東西？！
    顧陽心髒狂跳，下意識覺得這絕非凡物，甚至是極其不祥之物！他幾乎想立刻把它重新埋回去。
    但就在此時——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靈脈腐化之源’殘片）！極度危險！】
    【觸發緊急任務：收容或銷毀‘靈脈腐化之源’殘片）。】
    【任務獎勵：係統積分+50，《靈脈暗傷辨識初級）》完整版，權限經驗大幅提升。】
    【失敗懲罰：腐化能量擴散，宿主將被同化湮滅。】
    50積分！完整版辨識術！權限經驗！
    顧陽眼睛瞬間紅了！呼吸粗重起來。
    這獎勵豐厚得讓他頭暈目眩！足以讓他在下一個十天到來時，擁有真正的底氣！
    可那“極度危險”和“同化湮滅”的警告，又像冰水澆頭。
    怎麽辦？
    直接用手碰？剛才指尖的黑霜還隱隱作痛。用工具？尋常工具恐怕一碰就被腐蝕了。
    他盯著那黑色玉片，腦子飛速轉動。《基礎靈脈疏導術》裏有沒有能暫時隔絕或者引導這種能量的法門？
    有了！
    他回想起疏導術中對能量性質的描述，以及處理靈脈暗傷時引導淤積靈氣的技巧。這腐化能量雖然性質陰寒歹毒，但其本質仍是一種異種能量流。或許可以嚐試……
    顧陽深吸一口氣，再次伸出手指，但這一次，他沒有直接觸碰，也沒有立刻構建封印。他先是將自身靈力化作極其纖細微妙的感知觸須，如同蛛網般輕輕籠罩住黑色玉片，不去刺激它，隻是細細體會那腐化之源的波動頻率和能量溢散的規律。
    幾次試探後，他心中微動。這溢散並非毫無章法，而是如同呼吸般有著極其微弱的漲落。在某個“呼出”的間歇，能量溢散最為稀薄……就是現在！
    他指尖靈力陡然變化，不再是構建氣旋，而是化作一層致密卻極具韌性的薄膜，精準地貼合在玉片表麵，如同給這危險的源頭套上了一個緊貼的“隔絕套”。這層薄膜並非硬抗所有能量，而是主要針對那最具侵蝕性的核心波動進行隔絕。
    成了！一個基於精準感知的、更具效率的臨時隔絕層！
    緊接著，他並指如刀，在隔絕薄膜的某個非核心區域，小心翼翼地“劃”開一道比發絲還要細微的通道。腐化能量立刻試圖從此處洶湧而出，但顧陽早有準備，引導術隨之運轉，如同給洪水開鑿了一條極其狹窄的泄洪渠，控製著那令人心悸的陰寒能量，以極其緩慢、幾乎難以察覺的速度，一絲絲地引導出來，消散在周圍貧瘠的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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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時收容與緩釋引導成功。請盡快尋找永久處理方案。】
    顧陽不敢怠慢，迅速脫下外層的雜役服，將這塊被妥善“包裝”的燙手山芋小心翼翼地層層包裹起來，揣進懷裏最貼身的位置。
    冰涼刺骨的寒意依舊存在，但比起最初那毫無阻礙的侵蝕，此刻的感覺更像是在懷裏揣了一塊需要時刻分神維持的寒冰，壓力巨大，卻並非完全無法承受。
    他快速將挖開的土石回填，盡量恢複原狀，這才拖著幾乎虛脫的身體，踉蹌著離開荒穀。
    回到雜役房，他誰也沒理，一副被驚嚇到，很是疲累的樣子。直接鑽進自己的角落，背對著所有人，假裝休息，實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懷裏的東西上，維持著那脆弱的隔絕層和緩釋通道。
    這緩釋引導，如同滴水穿石，效率太低，照這個速度，恐怕一年半載也無法將這碎片內的腐化能量徹底泄盡。而且維持隔絕和引導，對他心神的消耗是持續的，如同背著一座無形的大山。
    這玩意兒帶在身上，就是個定時炸彈！必須盡快處理掉！
    怎麽處理？任務要求是收容或銷毀。收容……他這臨時法子不算長久。那就隻能想辦法加速銷毀。
    怎麽銷？
    他嚐試著通過那緩釋通道反向注入自身靈力，想從內部加速其瓦解。但那玉片內部的腐化能量凝練如鐵板一塊，他的靈力湧入，如同溪流匯入墨池，瞬間就被同化、湮滅，根本無法造成有效衝擊，反而加劇了自身消耗。
    用火燒？用水浸？恐怕都沒用。
    等等……靈氣？這東西散發的是腐化靈脈的能量，那是否……需要更精純、更龐大的靈氣洪流來強行衝擊、中和、淨化它？
    一個大膽的念頭竄入腦海。
    月璿尊者的……玉漱靈泉！
    那口泉靈氣磅礴精純至極，或許能形成足夠的衝擊！
    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死死按了下去。私自攜帶這種危險物品進入長老洞府？萬一失控，引動靈泉異變，後果不堪設想！月璿尊者絕對會把他挫骨揚灰！
    可不這麽做，他還能怎麽辦？眼睜睜看著緩釋不及，或者自己心神耗盡維持不住隔絕，導致這鬼東西徹底爆發？
    懷裏的寒意如同附骨之蛆，心神消耗如同不斷滴漏的沙漏。
    沒時間猶豫了！
    下一次維護就在幾天後，他必須賭一把！賭玉漱靈泉的能量能克製這碎片，賭自己能在那龐大靈氣環境中找到安全利用其衝擊碎片的方法，賭月璿尊者發現不了！
    顧陽眼神變得狠厲，如同被逼到絕境的野狼。
    他不再做無謂的嚐試，而是將全部精力用來維持那隔絕層與緩釋通道，同時瘋狂地吸納周圍稀薄的靈氣，轉化為靈力，填補那持續不斷的消耗。
    修煉，在此刻成為了維持生存的本能。
    一夜無眠。
    第二天，他照常出門，卻不再前往偏僻山穀，而是尋了處無人打擾的密林深處，全部心神都用來對抗懷裏的腐蝕，以及……等待。
    等待下一次踏入玉漱泉的機會。
    懷中的冰冷與心神的重壓如同附骨之疽，時刻提醒著他，腳下已是萬丈深淵。
    要麽搏出生天，要麽……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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