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孤身殺入九幽魔域，直搗無極魔宮。那一戰，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新生的混沌冰靈根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威能，冰封千裏魔土，寒川斷劍飲盡魔血，歸墟劍更是混沌之氣縱橫，將魔宮殿宇攪得天翻地覆。
    然而，魔主洛無涯畢竟是在上古時期便凶名赫赫的存在，即便沈清辭實力暴漲，終究是初入此境，且心有掛礙，難以發揮十成威力。一番慘烈搏殺，沈清辭重創了洛無涯麾下多名魔將，甚至險些斬斷洛無涯一臂，但自身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胸前一道深可見骨的魔痕纏繞著不散的邪氣，體內靈力更是幾近枯竭。
    最終，他未能如願取下洛無涯性命，在更多魔頭圍攏過來前，憑借著歸墟劍撕裂空間，帶著一身重傷，強行殺出重圍，遁回了青雲宗。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地回到了玉衡峰那處剛剛解除冰封不久的院落。陣法重新升起，雖不如之前那般徹底冰封，卻也隔絕了內外。他需要時間療傷，更需要時間……消化那蝕骨的痛與無奈。
    接下來的日子裏，萬寶峰的白茯苓似乎恢複了“正常”。她依舊依賴著陸時衍，仿佛那夜撕心裂肺呼喚沈清辭的人不是她。隻是偶爾，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她會對著那枚同心玉發呆，或者在舞動鑲嵌著“滄海之淚”的歸墟劍時，看著那流轉的藍色光暈，心口會泛起一絲莫名的、空落落的酸楚。
    而歸墟劍，許是陪伴沈清辭日久，又或是與那新生的混沌冰靈根氣息相連，總是不安分。時常會趁著白茯苓不注意，“嗖”地一聲化作流光飛走，目的地永遠是玉衡峰。
    第一次，白茯苓發現歸墟劍又跑了，氣得跺腳，一路追到玉衡峰，果然看見那“不聽話”的劍正繞著閉目療傷的沈清辭打轉，甚至還用劍柄蹭了蹭他的手臂，一副諂媚模樣。
    “歸墟！你又跑來打擾沈師兄清修！” 白茯苓又急又氣，衝進去就要抓劍。
    沈清辭緩緩睜開眼，傷勢未愈讓他臉色有些蒼白，更襯得那雙冰藍眼眸深不見底。他看著白茯苓因奔跑和惱怒而泛紅的小臉，那雙混沌之眸裏燃燒著生動的火焰，不再是麵對他時的恐懼，而是一種……帶著鮮活氣性的惱怒。
    不知為何，他心中那沉鬱的冰層，似乎被這火焰灼開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縫隙。
    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白茯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硬著頭皮上前，一把抓住歸墟劍的劍柄，小聲嘟囔：“跟我回去！不許再來吵沈師兄！”
    就在她轉身欲走時，身後傳來沈清辭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調侃：
    “無妨。它……比較念舊。”
    白茯苓腳步一頓，耳根莫名有些發熱，也不敢回頭，抓著劍跑得更快了。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
    歸墟劍似乎樂此不疲，白茯苓也每次都被氣得追來。沈清辭依舊沉默居多，但偶爾，在她氣鼓鼓地抓劍時，他會淡淡地說一句“它喜歡你身上的混沌之氣”，或是“今日天氣尚可”，諸如此類莫名其妙的話。
    每一次，白茯苓都是又惱又窘，被他那看似平靜無波、實則總能攪亂她心緒的眼神和話語弄得心慌意亂，最後總是握著歸墟劍，幾乎是落荒而逃，留下一個倉惶又帶著幾分嬌俏的背影。
    沈清辭看著她逃離的方向，偶爾，唇角會勾起一抹極淡、極快的弧度，轉瞬即逝，冰藍色的眼眸中，那深沉的痛楚似乎被這反複上演的、帶著生機的小插曲，衝淡了少許。
    他清楚地知道，她清醒時依舊“不愛”他，依舊怕他，依賴著別人。
    但至少……這樣的她，是鮮活的，是會對他生氣、會被他一句話攪亂心神的。這比之前那徹底的陌生與疏離，要好上千萬倍。
    在傷勢穩定一些後，沈清辭找到了萬寶峰的大師兄秦越。
    他將那塊一直貼身收藏、從未離身的“赤炎之心”紅寶石拿了出來。寶石依舊熾烈如火，紅得純粹奪目。
    “秦師兄，” 沈清辭的聲音平靜無波，“煩請你，將這塊‘赤炎之心’，熔煉於我的寒川劍上。”
    秦越看著那塊價值連城、蘊含著磅礴火係靈力的極品寶石，又看了看沈清辭手中那柄布滿裂痕、靈性大損的寒川斷劍，愣住了。
    “沈師弟，這……寒川劍乃冰屬性，與這赤炎之心屬性相克，強行熔煉，恐怕……” 秦越麵露難色。
    “無妨。” 沈清辭打斷他，目光落在赤炎之心上，仿佛透過它看到了什麽，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極致的溫柔與痛楚，語氣卻斬釘截鐵，“我自有分寸。請務必……完成。”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某個少女在紙上偷偷寫下的、帶著別扭與羞澀的心聲：
    【“這塊紅寶石配他的寒川劍絕了……”】
    那時，她想著將這份熾烈，點綴他的冰寒。
    如今，他親自來完成。
    即便屬性相克，即便可能損及劍身，他也要這麽做。
    這不是簡單的鑄劍。
    這是他將那份未曾說出口、也或許再也無法被她記起的回應，以一種近乎偏執的方式，烙印在自己的劍上，烙印在自己的道中。
    冰與火，並非隻有相克。
    亦可……相依共存。
    就像他此刻的心，一半是為她冰封的痛，一半是因她而燃的、永不熄滅的赤焰。
    秦越看著沈清辭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最終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盡力一試！”
    不久之後，玉衡峰上，一道紅藍交織、蘊含著矛盾卻又奇異和諧的劍意衝天而起，伴隨著一聲清越的劍鳴，仿佛冰與火在極致碰撞後達成了新的平衡。
    寒川劍，斷劍重鑄，赤炎為銘。
    沈清辭握著煥然一新的長劍，感受著劍身傳來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冰寒與一絲隱晦的溫暖，冰藍色的眼眸中，信念愈發堅定。
    他的道，他的劍，連同他那份沉甸甸的、無處安放的愛與守護，都將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無論她是否記得，無論她身在何方，心係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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