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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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聽那倆髒字出口便問莎莎到底什麽意思,什麽叫我不見棺材不落淚,又想怎麽讓我死心?
莎莎卻不肯明說,隻讓我在家門口等著,說她十五分鍾就到。
等我再發消息給她時,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信。
弄得我心裏莫名有些發毛,換了身運動裝,簡單收拾了下,看著時間差不多,便下樓去門口等。
這女人的時間觀念真是信不得。
她說十五分鍾,結果我在臘月的寒風裏,足足多等了近半個多鍾頭。
這從西伯利亞南下的冷風特麽的像刀子一樣,呼呼地刮,凍得我渾身僵硬,大鼻涕直流。
就在我實在扛不住,準備轉身上樓的那一刻,一輛黑色的SUV停下了,好奇的我搓了搓眼睛,是新款的霍希,它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我麵前。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莎莎的臉。我愣住了,問她:“這是你的車?”
“我爸的。”
她催促道,“快上來,你不冷嗎?看你這樣子快凍死了吧,哈哈。”
臥槽!我心想,這時候你還有心思開玩笑?簡直是過分。
我沒好氣的拉開車門鑽進去,帶著一肚子火氣和寒氣罵道:“你他媽波的不是說十五分鍾嗎?這都快一個鍾頭了!耍我玩呢?好玩嗎?”
莎莎竟比我還理直氣壯:“我不要收拾梳頭洗臉啊?
誰知道外麵這麽冷!我從酒店出來還得回家換衣服,順便把我爸車開出來,不要時間啊?”
我氣得直哆嗦:“媽的!照你這麽說,還是我錯怪你了?”
“別特麽叨叨了,影響我開車。”
她極不耐煩地打斷我,“帶你去個地方,到了你就明白了。”
我問她去哪裏,她緊閉著透著紅光的小嘴,一個字也不肯多透露。
看她那樣子,我也懶得再問,轉而打量起車的內飾,確實是台好車。
其實從她之前發紅包的那闊綽勁兒,我就猜到她家境不錯,但沒想到家裏能慣到讓她隨便把車開出來亂竄。
車子一路行駛,直到看見普濟寺的路牌,莎莎一把方向拐了進去,我才警覺起來。
“你帶我來普濟寺幹什麽?”
她這才吐露實情:“不是去寺裏。
我有個親戚是算卦先生,人都叫他神漢子,他家就在這邊。我覺得你最近……不太對勁,像是中邪了,帶他這來給你看看。”
“你特麽的才中邪了!”
我後背一涼,朝她嚷道:“我不算命,快掉頭回去!”
“算個狗屁的命!別看表麵是算卦先生,但他精通陰陽之術,有真本事的,跟那些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能一樣嗎?”
“江湖騙子”四個字猛地戳中了我,立刻想起了那晚那個詭異的老頭子。
他和寧寧見麵時就莫名消失了,我到現在都想不通他是怎麽離開的。最關鍵的是——我甚至不能確定,他到底是不是人。
想到這兒,我閉上了我那含著鐵齒銅牙的小嘴,心裏盤算著來都來了,正好可以去老頭那家裏看看,弄清楚那晚救我的是不是他,他又為何倉皇逃走。
然而,命運仿佛開了一個毛骨悚然的玩笑。
莎莎的車,竟然精準地停在了記憶中最破敗、最髒汙的那戶人家門口,看上去很熟悉,貌似來過一樣,這明顯的就是前店後家的模式。
我心跳漏了一拍,強作鎮定地問:“你親戚……是個老頭?”
“什麽老頭,那是我小叔!”
莎莎白了我一眼,推門下車。我迷迷糊糊地跟了下去,心裏還在荒謬地想,那老頭怎麽看都七十往上了,要是她小叔,她爹得多大年紀,想到這裏不由得細思極恐。
一踏進門口,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比門外還要冷上幾分。
而坐在那張破木椅子上的,根本不是記憶中的留著長胡子老頭,而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左右的青年。
“小叔,”莎莎脆生生地喊道,“這就是我電話裏跟你說的朋友,你給看看吧。”
我徹底懵了,扭頭看莎莎:“這就是你小叔?”
“對啊,怎麽樣,是不是帥的一批?”莎莎有點得意忘形。
我當時腦子一抽,脫口而出:“臥槽!那我那天看見的老頭是誰?難道真的是鬼!”
莎莎也愣了:“什麽老頭?你胡說什麽呢?還真是病的不輕,趕緊過去吧。”
“不對!絕對不對!”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上來,“一個星期前我來過!就是這裏,我清楚的記著前麵的牌子,現在隻不過是來的後門而已。
當時這裏就是個長胡子的老頭給我看的事!那晚……那天晚上他還跟我去了廠裏!那老頭哪兒去了?!”
我死死盯著那青年,卻明顯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極不自然的神色,他低下頭,避開了我的目光。
等莎莎說完,青年才抬起頭,衝我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我半個月前就去外地幫人看風水了,昨天才剛回來,家裏門前麵店裏門也都一直鎖著。
老弟,你……是不是記錯了,還是真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迷住了?”
“不可能記錯!”我聲音有些發顫,“整條街就你這裏最破,我印象深得很!”莎莎在一旁掐了我一下,怪我不會說話,但我已顧不上了。
青年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轉向許諾,又恢複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大侄女,小叔早上沒吃飯,沒力氣啊。你去小七家包子鋪給我買碗粥唄?”
“那麽遠?不去!”莎莎一口回絕,“旁邊不就有一家包子鋪嗎?湊合吃口得了。”
“湊合不了,今天就想喝那口海鮮粥。”青年搖頭。
“那你先給他看,看完了我們一起去吃,我也沒吃呢!”
“不行,餓著肚子看不準。”青年依舊堅持。
莎莎氣得直跺腳,最終拗不過他,咬牙切齒地瞪我一眼:“算你走運,要不是為了你……”
我本想苦笑著接話,她卻已氣衝衝地轉身走了。
店門“哐當”一聲關上,屋內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青年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像退潮一樣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走到我麵前,眼神變得銳利而複雜:“我大侄女不懂事,讓你見笑了。”
我沒說話,隻是緊緊盯著他。他支開莎莎的意圖太明顯了,他一定知道些什麽。
見我不接話,他尷尬地搓了搓手,然後,鄭重地向我伸出一隻手:
“正式認識一下,我姓毛,單名一個令。如果沒猜錯……你見到的那個老頭,應該就是我師父。”
我機械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手心一片冰涼:“我叫龍飛。我就是來找他老人家的,有些事必須問清楚。”
“嘖,這事兒……該怎麽跟你說呢?”許名揚的臉上露出極其為難的神色,眼神閃爍。
“他……不在嗎?”我的心沉了下去。
“也不是不在……唉,罷了,你跟我來吧。”他歎了口氣,轉身掀開通往前堂的布簾,走了進去。
我緊隨其後,邁入那昏暗的內堂。
一股濃鬱的香火和舊木混合的氣味鑽入鼻腔。
內堂沒有窗,隻有幾盞長明燈搖曳著微弱的光暈,將影子投在斑駁的牆壁上,拉得忽長忽短。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角落一麵牆吸引。
那裏,赫然布置著一個供養的靈堂。
兩支白色的蠟燭流淌著淚,冰冷的貢品擺放整齊,香爐裏插著三炷即將燃盡的香,青煙嫋嫋,如同幽魂般盤旋上升。
而靈堂正中央,端端正正掛著一張黑白遺照。
照片裏,那個留著長胡子的老頭,正用一種難以言喻的、似笑非笑的表情,透過相框玻璃,清晰地、直勾勾地——
凝視著我。
一瞬間,整個人像是被冷風打了的茄子,蔫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