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初掌權柄,符籙顯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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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內,氣氛微妙。
以王、李兩位後庫管事為首,以及三位來自田莊、綢緞鋪的掌櫃,共五人,垂手而立。他們表麵恭敬,眼神卻各異,有審視,有疑慮,也有不易察覺的輕慢。畢竟,這位新任主子年紀尚輕,又是女流,此前更無任何打理庶務的經驗,空有“玄門手段”的傳聞,難道還能用在查賬管人上不成?
林微晚端坐主位,並未急於開口。她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五人,指尖在微涼的青靈玉佩上輕輕摩挲。太陰之力帶來的敏銳感知,讓她輕易捕捉到了這幾人細微的情緒波動和呼吸變化。
“諸位管事、掌櫃辛苦,”林微晚終於開口,聲音清冷,不帶絲毫暖意,“父親將後庫與這幾處產業交於我手,是信任,亦是責任。微晚年輕,初涉此道,日後還需諸位多多輔佐。”
場麵話說完,林微晚話鋒一轉,直接切入正題:“既已接手,便需心中有數。王管事、李管事,將後庫近三年的出入庫總冊,以及各項物品明細賬,三日內整理好,送至汀蘭水榭。”
王、李兩位管事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凜。近三年總冊?還要明細賬?這可不是簡單看看就能糊弄過去的。王管事上前一步,麵露難色:“大小姐,後庫物什繁雜,三年賬冊堆積如山,整理起來耗時耗力,恐怕……”
“無妨,”林微晚打斷他,指尖不知何時夾住了一張淡黃色的符籙,符籙上朱砂紋路看似簡單,卻隱隱有流光轉動,“我近日偶得一‘清心明目符’,於理清頭緒、洞察細微頗有奇效。三日後,我自有辦法查閱。”
說著,林微晚指尖微動,那符籙無風自燃,化作一縷極淡的青煙,縈繞在她指尖,隨後消散。一股清涼之意隨之彌漫開來,讓在場幾人精神一振,原本有些紛雜的念頭竟為之一清。
幾人臉色微變。這玄門手段,竟真能用於此處?
不待他們細想,林微晚又看向那三位掌櫃:“張掌櫃(田莊)、趙掌櫃(綢緞鋪一)、錢掌櫃(綢緞鋪二),將各自莊子、鋪子近一年的流水細賬、佃戶/雇工名冊、貨物進出憑證,同樣三日後一並送來。”
三位掌櫃也是心中叫苦,尤其是掌管最大田莊的張掌櫃和生意最好的趙掌櫃,賬目裏貓膩不少。錢掌櫃相對好些,但他那鋪子位置偏僻,生意清淡,賬麵上也難看出什麽花來。
林微晚將幾人神色盡收眼底,又道:“我聽聞張掌櫃莊子上今年雨水不足,收成似乎比往年差了些?趙掌櫃鋪子裏新到的江南雲錦,似乎成色與往年有異?”
她語氣平淡,仿佛隻是隨口一問,卻讓張、趙二人瞬間冷汗涔涔。她怎麽知道得如此具體?難道是老爺提前透露?不可能!這些細節,老爺根本不會關注!
林微晚自然不是無的放矢。昨夜修煉之餘,她已粗略翻看過那幾本賬冊,憑借遠超常人的記憶力和分析能力,結合原主零星記憶和今早張嬤嬤打聽來的消息,已發現了幾處明顯的疑點和不合理之處。此刻點出,既是敲打,也是立威。
“大小姐明鑒,”張掌櫃急忙躬身,“今年確是有些旱情,佃戶們也不易……”趙掌櫃也趕緊附和:“那批雲錦,許是路上保管不當,小人定嚴查……”
“是否有問題,三日後,賬目憑證麵前,自有分曉。”林微晚不再給他們辯解的機會,直接定下基調,“我行事,賞罰分明。盡心盡力者,我自不會虧待;但若有誰欺我年少,陽奉陰違,中飽私囊……”
林微晚沒有說下去,但那雙冰眸中驟然凝聚的寒意,以及指尖若有若無再次流轉的一絲靈力威壓,讓五人同時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仿佛心髒都被攥緊。
“小人不敢!”五人齊聲應道,這一次,聲音裏的敬畏明顯多了幾分。
“下去準備吧。”林微晚揮了揮手。
五人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腳步都比來時匆忙沉重了許多。
花廳內恢複安靜。林微晚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她知道,這隻是第一步。這些人回去後,必定會拚命掩蓋痕跡,甚至串通一氣。但她不怕。《基礎符籙全鑒》中,除了“明目符”、“辨真符”,還有“溯源符”、“問心符”等更為玄妙的符籙,隻是繪製要求更高,耗費靈力更大。這三日,她正好可以嚐試繪製,以備不時之需。
與此同時,聽竹軒內。
林天宇趴在床上,臀背處傷痕累累,動彈不得,臉色因疼痛和憤怒而扭曲。
柳媚坐在床邊,心疼地抹著眼淚,眼中卻滿是怨毒:“宇兒,你放心,娘絕不會讓那小賤人得意太久!她以為拿到了鑰匙和賬本就能站穩腳跟?做夢!那後庫和產業裏,我們經營多年,豈是她一個黃毛丫頭能輕易接手的?王管事、李管事,還有張、趙兩位掌櫃,都是我們的人!”
林天宇咬牙切齒:“母親,我要她死!我一定要她死!”
柳媚壓低聲音,陰狠道:“眼下你父親正在氣頭上,我們需暫避鋒芒。但明的不行,我們可以來暗的。那後庫……我記得,角落裏還堆放著一些你祖母當年留下的‘不幹淨’的東西,若是‘不小心’被她翻出來,或者在她打理期間庫房‘走水’失了竊……哼,看她如何向你父親交代!”
林天宇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母親說的是!還有田莊,可以煽動那些刁民鬧事!鋪子也可以找人去搗亂!讓她疲於奔命!”
母子二人低聲密謀,毒計一條條生成。
夜幕再次降臨。
林微晚在汀蘭水榭的靜室內,屏息凝神,嚐試繪製更複雜的“溯源符”。此符能追溯物品上一段時間內殘留的氣息痕跡,對於查明某些物品異常流動或接觸過何人,有奇效。
然而,繪製到關鍵處,符紙卻“噗”地一聲,無火自燃,化作灰燼。
林微晚微微蹙眉。還是靈力不足,對太陰之力的精細操控也差了些火候。
她並不氣餒,重新鋪開黃表紙,提筆蘸朱砂。
月光透過窗欞,靜靜灑落在她身上,與青靈玉佩交相輝映。她知道,前方的路布滿荊棘,明槍暗箭隻會更多。但她手中的筆,筆下的符,以及體內緩緩增長的太陰之力,便是她斬破一切迷霧與阻礙的利刃。
林家這盤棋,她既然已經落子,就絕不會退縮。
而在林府更深、更暗的角落,似乎也有一雙雙眼睛,正注視著這輪驟然升起的“新月”,等待著,或是謀劃著……
三日之期,轉瞬即至。
晨光熹微,透過汀蘭水榭精致的雕花木窗欞,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靜室內,林微晚盤膝而坐,周身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月華清輝。她指尖凝聚著精純的太陰之力,正小心翼翼地在掌心那枚青靈玉佩的內側,刻劃最後一道隱晦的符紋。那符紋細若遊絲,卻蘊含著守護與聚靈的奧義。隨著最後一筆落下,玉佩表麵仿佛有水波般的微光蕩漾開來,一個極其微小、卻結構完美的太極圖案一閃而逝,隨即隱沒在玉佩溫潤的光澤之中,唯有握在手中,才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比以往更為靈動充沛的靈力波動。
“進來。”她將玉佩收入袖中,斂去周身氣息,抬眼看向被輕輕叩響的房門。
王、李兩位管事應聲而入,神態比三日前更顯恭敬,甚至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惶恐。兩人身後,四名健壯小廝吭哧吭哧地抬著兩個半人高的樟木箱子,箱體沉重,縫隙間隱約可見堆積如山的、邊角泛黃卷曲的賬冊。
“大小姐,”王管事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這是後庫近三年的所有出入庫總冊,還有…還有各房各院曆年領用物品的明細賬目,均已…均已在此。”他邊說,邊用袖子擦了擦額角不斷滲出的冷汗。
林微晚緩緩站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兩個沉重的箱子,並未立即去翻看,反而像是隨口問道:“王管事,你左袖袖口內側沾的那點鮮紅朱砂粉,色澤倒是純正,不知是從何處沾染的?”
王管事渾身猛地一僵,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下意識地將左手往身後縮去,嘴唇哆嗦著,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這三日,他們確實連夜趕工,用特殊藥水混合朱砂,修改、填補了一些緊要賬目,企圖蒙混過關,卻萬萬沒想到,如此細微的痕跡竟也被這位大小姐一眼看穿!
林微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再看他。她纖白的指尖在身旁紫檀木案幾上看似隨意地劃過,一道淡金色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符光悄無聲息地沒入箱體。下一刻,驚人的一幕發生了——那兩個沉重的樟木箱子仿佛被無形的手推動,箱蓋“砰”地一聲彈開,裏麵堆積的賬冊如同被狂風卷起,“嘩啦啦”地傾瀉而出,瞬間鋪滿了小半個地麵,紙張飛揚,一片狼藉。
“這…大小姐!這是……”李管事嚇得魂飛魄散,剛要開口解釋,卻見林微晚已緩步上前,彎腰從散亂的賬冊中隨手撿起一本。她指尖輕柔地撫過泛黃脆弱的紙頁,目光如電,迅速掃過,忽然停在某一頁的記錄上。
“去年中秋,三夫人柳氏房中以籌備節禮、裁製新衣為由,一次性領用了三十匹上等蜀錦?”她抬起眼,目光如冰錐般刺向王管事,“我記得,府中規製,即便逢年過節,各房夫人每季用錦亦有定例。三十匹蜀錦,足夠製備上百套華服,三夫人房中何時添了如此多的人口?”
王管事心中駭然,這正是他們做的假賬之一,虛報了近二十匹,中飽私囊!他雙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腦中急轉,正想編織借口,卻見林微晚指尖再次亮起微弱的符光,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滲入賬冊紙頁。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賬冊上那清晰的“三十匹”字跡,竟如同被水洗過一般,開始扭曲、模糊,而原本被特殊藥水掩蓋住的、另一個稍顯暗淡的字跡緩緩浮現出來——赫然是“五十匹”!
“王管事,”林微晚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重壓,冰冷徹骨,“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物什繁雜,賬目堆積如山,難以細查’?五十匹上等蜀錦,價值幾何?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
“大小姐饒命!小人該死!小人是豬油蒙了心,受了柳姨娘的指使和脅迫啊!”王管事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涕淚橫流。
一旁的李管事見偽裝被徹底撕破,連掩蓋的痕跡都在那神奇的符籙下無所遁形,也嚇得魂不附體,跟著跪倒在地,顫聲道:“大小姐明鑒!都是柳姨娘!是她逼著我們做假賬,虛報用度,克扣份例,所得銀錢大半都流入她的私庫!小人…小人家中有老小,不敢不從啊……”他竹筒倒豆子般,將柳媚這些年如何指使他們做假賬、以次充好、倒賣庫藏、中飽私囊的種種罪行,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來。
“好一個柳姨娘,”林微晚冷笑,眸中寒光凜冽,“竟把這林府公中的後庫,當成了她自家隨意取用的錢袋子,蛀空家族根基,肥了一己私囊!”她指尖凝聚符力,淩空在那本顯現真相的賬冊上虛劃數下,一道微光閃過,那“五十匹”的真實記錄仿佛被烙印其上,再也無法篡改。“這些證據,我會親自整理,呈報父親。至於你們二人……”
她目光轉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人,語氣森然:“若想求得一線生機,將功贖罪,那就把柳姨娘讓你們做過的、知道的,所有見不得光的事情,樁樁件件,給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下來,畫押確認。若有半分隱瞞或遺漏……”她未盡之語中的威脅,讓王、李二人如墜冰窟,連聲保證絕無隱瞞。
與此同時,後庫深處,一間隱蔽的暗室之內。
柳媚手握半塊邊緣殘缺、紋路古拙的青銅鏡,鏡麵模糊,卻隱隱倒映出汀蘭水榭花廳內的景象——正是林微晚以符破局,王、李二人跪地求饒的畫麵。她看著鏡中林微晚那冷靜到近乎冷酷的麵容,眼中射出怨毒至極的光芒,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小賤人!”她從牙縫裏擠出詛咒,“竟敢真的動我的人!斷我的財路!”
她猛地轉身,看向身後燭火搖曳不到的濃重陰影,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焦躁與狠戾:“事情辦得如何了?我要她死!立刻!”
陰影中,一個穿著灰布袍、身形幹瘦佝僂的老者緩緩踱出,他麵容枯槁,眼窩深陷,周身散發著一種陰寒腐朽的氣息,正是柳媚暗中豢養多年、精通一些邪門歪道的玄門術士。老者發出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回主母,遵照您的吩咐,‘屍毒蠱’的母蠱已悄然放入庫房西北角那堆陳年皮貨之下。那母蠱氣息陰寒,與皮貨腐朽之氣混雜,極難察覺。隻需等那丫頭踏入那片區域三尺之內,母蠱受生人陽氣所激,便會無聲無息釋放毒瘴,同時喚醒埋在那附近的幾具‘藥人’……屆時,神仙難救!”
柳媚臉上露出扭曲而滿意的笑容,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快意:“很好!做得幹淨利落點!隻要她一死,這後庫,這林家的中饋大權,終究還是會落回我的手裏!看誰還敢跟我作對!”
汀蘭水榭內,林微晚暫時處理完王、李二人,目光落在了張掌櫃送來的田莊賬冊上。
她仔細翻閱著那本紙張粗糙、墨跡深淺不一的佃戶名冊,指尖逐行劃過那些陌生的名字。忽然,她的指尖停在了一個名字上——陳阿牛。這個名字本身並無特別,但旁邊標注的租佃田畝數與其繳納的租子數額,細算下來,比例略顯異常,而且連續三年,分毫不差,在這變動不小的田莊賬目裏,顯得過於“穩定”了。
“張嬤嬤,”她喚來侍立一旁的心腹老嬤嬤,低聲吩咐,“你親自去一趟城外的田莊,不必聲張,找個可靠的老人悄悄打聽一下,這個名叫陳阿牛的佃戶,近三年是否真的長期在莊子上勞作,家中情況如何,與外界可有異常接觸。速去速回。”
“是,小姐,老奴明白。”張嬤嬤神色一凜,領命匆匆而去。
林微晚又拿起趙掌櫃送來的綢緞鋪賬本,剛翻開幾頁,一股極其微弱、若有若無的腐臭味隱隱傳來。她眉頭微蹙,這味道並非賬冊陳舊所致,反而帶著一絲……陰邪之氣。她不動聲色地從袖中取出一張新繪製的“辨真符”,指尖靈力輕吐,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一小撮帶著淡金紋路的灰燼,飄落在賬冊之上。下一刻,賬冊的某一頁空白處,竟緩緩浮現出一個模糊的、暗紅色的手印!那手印幹涸扭曲,邊緣散發著不祥的氣息,絕非尋常印記!
“這是……”林微晚眼神驟然銳利如刀,“邪術印記?!竟敢將這種東西藏在賬本裏!”
她正欲凝神仔細感知這印記的來源與作用,窗外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驚叫,緊接著便是人群慌亂的奔跑和喧嘩聲!
林微晚心中一沉,快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望去。隻見後庫方向的上空,不知何時凝聚起一團濃稠如墨的黑霧,那黑霧翻滾湧動,隱隱有扭曲的鬼影幢幢,淒厲的鬼哭狼嚎之聲隨風傳來,令人毛骨悚然!
“不好!”林微晚暗道,“柳媚果然狗急跳牆,動手了!而且竟是如此陰邪的手段!”
她毫不猶豫地取出袖中溫養著的青靈玉佩,全力催動體內太陰之力。玉佩上微刻的太極圖紋亮起柔和的清輝,與她周身靈力共鳴。下一刻,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月光之中,微微一晃,便已從原地消失,隻餘窗邊微微晃動的珠簾。
後庫門前,已是亂作一團。
柳媚正帶著一群心腹家丁,手忙腳亂地試圖用粗木和鎖鏈封鎖庫房大門,她臉上帶著刻意營造的驚慌與擔憂,尖聲指揮著:“快!快堵住門!裏麵有髒東西!誰也不準進去!免得衝撞了,傷了性命!”
“柳姨娘這是要做什麽?”林微晚清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仿佛就在耳邊。
柳媚心中劇震,駭然轉身,隻見林微晚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後不遠處,衣袂飄飄,神色平靜,唯有那雙眸子,冷得如同萬載寒冰。她強自鎮定,擠出一絲假笑:“大小姐你怎麽來了?這裏危險!後庫不知怎地突然鬧起鬼來,邪門得很!姨娘這是為了保護大家,保護你啊!”
“鬧鬼?”林微晚目光穿透那些慌亂的家丁,落在那不斷翻滾、散發出陰冷邪惡氣息的黑霧上,唇角勾起一抹譏誚,“怕是有人心裏有鬼,故意弄出這些魑魅魍魎吧!”
她不再多言,抬手間,一道閃爍著純淨銀光的“破邪符”已激射而出,如同利箭般射入濃稠的黑霧之中!“嗤啦——”一聲如同布帛撕裂的銳響,那看似厚重的黑霧竟被符籙蘊含的破邪之力硬生生撕開一道巨大的缺口!
透過缺口,林微晚清晰地看到庫房深處的景象——那裏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具巨大的、布滿綠鏽的青銅棺槨!棺槨周圍,地麵刻畫著詭異扭曲的血色符文,構成一個邪惡的陣法,而陣法節點之上,竟環繞著十幾具形容枯槁、麵目猙獰的幹屍!濃烈的血腥與死氣撲麵而來!
“這是……”林微晚瞳孔驟縮,識海中《基礎符籙全鑒》關於邪陣的記載瞬間閃過,“‘九陰血祭陣’!以生人精魂血肉為祭,滋養邪祟,逆轉陰陽!柳媚,你竟敢在林家府邸內布此傷天害理的邪陣!”
柳媚見陣法核心暴露,臉上偽裝的驚慌瞬間被猙獰取代,她眼中閃過瘋狂的厲色:“既然被你發現了,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小賤人,給我去死吧!”她尖嘯一聲,雙手猛地向前推出,一道凝聚了她多年修為與心頭精血的暗紅色血光,如同毒蛇出洞,帶著腥臭刺鼻的氣息,直撲林微晚麵門!這一擊,她蓄勢已久,力求一擊必殺!
然而,麵對這陰毒凶險的一擊,林微晚卻是不閃不避。她甚至沒有動用任何符籙,隻是緩緩抬起右手,指尖凝聚起一絲精純至極、冰冷徹骨的太陰之力,對著那襲來的血光輕輕一彈。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迅疾凶戾的血光,在接觸到太陰之力的瞬間,仿佛被絕對零度凍結,前衝的勢頭戛然而止,整個血光柱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厚厚的白霜,然後“哢嚓”一聲,如同冰柱般斷成數截,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化作縷縷黑煙消散!
“你……你……”柳媚目瞪口呆,如同見了鬼一般,指著林微晚,聲音因極致的震驚而扭曲變調,“你竟然…竟然修成了傳說中的太陰之力?!這怎麽可能!”
林微晚緩步向前,周身月華清輝流轉,宛如月神臨世,聲音冰冷而威嚴:“現在,你可明白父親為何執意要將後庫交給我了?”
她不再給柳媚任何機會,全力催動青靈玉佩。隻見夜空之中,一道無比純粹的銀色月華仿佛受到牽引,穿透屋頂(陣法影響區域的遮蔽似乎對太陰之力無效),精準地籠罩住整個後庫區域!至陰至淨的月華之力如同潮水般衝刷而過,那濃稠的黑霧如同遇到克星,發出“滋滋”的消融聲,迅速潰散!地麵上的血色符文寸寸斷裂,失去光澤!那十幾具幹屍在月華照耀下,冒出陣陣黑煙,化作飛灰!中央那具青銅棺槨劇烈震動,發出一聲充滿不甘與怨毒的哀鳴,最終“轟”地一聲,沉入突然裂開的地縫之中,消失不見!
“不——!我的陣法!我的心血!”柳媚發出絕望的尖叫,癱軟在地,麵如死灰。她多年的謀劃,耗費無數心血財力布置的邪陣,竟在林微晚舉手投足間灰飛煙滅!
林微晚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更多的是冰冷的審視:“柳姨娘,你可知這‘九陰血祭陣’若要發揮最大威力,最終需要以至親之人的心頭精血與部分魂魄作為核心祭品?你為了奪取權力,竟連自己的親生兒子林天宇都可以犧牲?虎毒尚不食子!”
柳媚渾身劇震,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駭然與不可置信:“你…你連這個都知道?!”這陣法的終極隱秘,連那灰袍術士都未曾完全告知!
林微晚緩緩點頭,語氣沉凝:“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一旦陣法反噬,首當其衝的便是作為血親的林天宇,他將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而你,也不過是那邪陣操控者手中的一枚棋子,最終同樣難逃被吞噬的下場。”
柳媚徹底崩潰,癱在地上,涕淚交加,語無倫次地哭喊:“我…我也是為了宇兒啊!我想讓他成為林家唯一的繼承人,想讓他將來不受人掣肘…我都是為他好…”
林微晚緩緩搖頭,眼中最後一絲憐憫也消散殆盡:“為了私欲,蒙蔽心智,連最基本的人倫常情都可以拋棄,你已不配為人母。”她不再多言,取出一道早已準備好的、閃爍著銀色符文的“縛靈索”(比縛仙索低階,但對付凡人綽綽有餘),手一揮,那繩索如同擁有靈性般,自動將失魂落魄的柳媚捆得結結實實。
“走吧,柳姨娘,跟我去見父親。你的罪狀,該當眾清算了。”
林府正廳,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林建國端坐主位,臉色鐵青,胸膛因憤怒而劇烈起伏。下方,跪著被縛靈索捆縛、狼狽不堪的柳媚,以及被強行帶來、趴在擔架上、麵無人色的林天宇。廳內還站著幾位聞訊趕來的林家叔伯和臉色煞白的林老太太。
林建國看著地上那本被林微晚施法固化了證據的賬冊,以及王、李二人畫押的供狀,還有林微晚簡略卻清晰地回稟的關於“九陰血祭陣”的駭人聽聞之事,他猛地一拍桌案,黃花梨木的堅實桌麵竟被拍出一道裂痕!
“毒婦!逆子!”林建國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你們…你們竟然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禍及家族根本的惡行!柳媚!你竊取公中財物,勾結邪術士,布此絕戶邪陣,是想要我林家滿門死絕嗎?!”
柳媚此刻已是萬念俱灰,隻知道匍匐在地,哭喊著哀求:“老爺!老爺饒命啊!妾身知錯了!妾身也是一時糊塗,都是為了宇兒,為了咱們這個家啊……”
“為了這個家?”林建國氣極反笑,笑聲中充滿了悲涼與暴怒,“你為了這個家,就要用邪陣吸幹林家所有人的氣運和生機?你可知此陣一旦成功,首先反噬的就是你的親生兒子!蠢婦!惡毒蠢婦!”
他目光轉向趴在擔架上,因恐懼和傷勢而瑟瑟發抖、說不出話的林天宇,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痛楚,但更多的還是失望與決絕。最後,他看向靜靜立於廳中、神色平靜無波的林微晚,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沉聲道:“微晚,此事……你處理得極好。若非你洞察先機,以玄妙手段破局,我林家…後果不堪設想。”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當眾宣布:“即日起,後庫所有事宜,以及城外所有田莊、城內所有鋪麵產業,皆由嫡長女林微晚全權掌管、整頓!一應人員調配、賬目核查,皆由她決斷!任何人不得幹涉!”
“女兒定不負父親所托,必當竭盡全力,厘清賬目,肅清蠹蟲,使我林家產業重現清明。”林微晚躬身,平靜領命。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廳,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沉穩力量。
深夜,汀蘭水榭。
喧囂散盡,月華如水。林微晚獨自坐於書案前,指尖把玩著那枚溫養得愈發瑩潤的青靈玉佩,麵前鋪著新繪製的、結構更為複雜的“溯源符”半成品。她腦海中回想著白日發生的一切,柳媚的瘋狂,林天宇的不堪,林建國的震怒與決斷,還有那詭異邪陣帶來的陰寒氣息……這一切都表明,林家的水,遠比她想象的要深。柳媚倒台,或許隻是掀開了冰山一角,暗處,不知還有多少勢力在虎視眈眈。
她需要更強大的力量,更敏銳的洞察力,以及……更可靠的消息來源。
不知不覺間,一個名字浮上心頭。她望著窗外那輪皎潔的明月,輕聲低語,仿佛是在問月,又像是在呼喚某個縹緲的存在:“墨淵……你這神秘的家夥,此時又在何處?何時才會再次出現?”
話音剛落,窗外竟真的傳來一聲極輕的、帶著幾分慵懶與戲謔的輕笑:“哦?林大小姐這是……在想在下麽?”
林微晚心中微驚,抬頭望去,隻見窗欞之上,不知何時,墨淵那熟悉的身影已懶洋洋地倚坐在那裏。月光勾勒出他流暢的身形輪廓,麵具下的眼眸深邃如星,正帶著幾分探究和趣味看著她。
“你……”林微晚壓下心中的波瀾,麵上不動聲色,“你每次出現,都如此神出鬼沒嗎?”
墨淵縱身一躍,如一片羽毛般悄無聲息地落入室內,動作優雅從容。“聽聞林大小姐今日以雷霆手段,連破奸佞假賬與陰邪陣法,肅清內闈,掌管中饋,如此盛事,在下豈能不前來道賀?”他語氣輕鬆,仿佛隻是來串個門。
林微晚挑眉,並不相信他的說辭:“道賀?我看你是聞到風聲,前來查探虛實的吧?”她可沒忘記這家夥身份神秘,目的不明。
墨淵聞言,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悅耳:“林大小姐果然心思敏銳,什麽都瞞不過你。實不相瞞,我此次前來,除了道賀,確實是想與你再做一筆交易。”
“交易?”林微晚來了興趣,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墨淵收斂了玩笑之色,從懷中取出一物。那是一片巴掌大小、邊緣不規則、色澤暗沉古樸的青銅碎片,碎片表麵刻著極為古老繁複的雲雷紋路,隱隱散發出一股滄桑而陰寒的氣息。“此乃上古法器‘陰陽鏡’的一塊碎片,”墨淵將其置於案上,“我需要借助你獨一無二的、至精至純的太陰之力,嚐試激活它內部殘留的一絲靈性。”
林微晚目光落在那青銅碎片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與太陰之力同源卻更為古老磅礴的陰性能量。“如此重要的東西,為何找我?”她抬起眼,直視墨淵麵具後的雙眼,試圖從中看出些什麽。
墨淵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難以捕捉的複雜情緒,語氣卻依舊平靜:“因為普天之下,目前我所知的,唯有你,林微晚,身負完整的太陰傳承,且靈力純淨,是激活這‘陰鏡’碎片最合適,也可能是唯一的人選。”
林微晚沉默片刻,指尖輕輕拂過那冰涼的青銅碎片,感受著其中傳來的微弱共鳴。她知道這碎片絕不簡單,墨淵的目的也絕非僅僅是“激活”那麽簡單。但眼下,她確實需要借助外力,需要了解更多隱藏在幕後的信息。
“成交。”她終於開口,語氣果斷,“我可以嚐試幫你。但作為交換,我要你動用你的渠道,幫我查清一件事。”
墨淵似乎早有預料,爽快點頭:“但說無妨。”
林微晚取出那張記載著“陳阿牛”信息的紙條,推到墨淵麵前:“我懷疑這個名義上的林家佃戶,與江南慕容家有著隱秘的關聯。我要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以及慕容家通過他,或者說像他這樣的暗樁,在林家及周邊,究竟滲透到了何種程度。”
墨淵接過紙條,隻看了一眼,眼神便驟然變得銳利起來,他抬頭看向林微晚,語氣帶著一絲凝重:“陳阿牛?這是慕容家內部培養的暗樁常用的化名之一!他們竟然已經把釘子埋到了林家的田莊裏?”
林微晚冷笑一聲,眸中寒光閃爍:“看來,我那‘好姨母’慕容瑤所在的慕容家,亡我之心不死,的手伸得比我想象的還要長,還要深。”
墨淵將紙條謹慎地收好,沉聲道:“此事我會立刻著手徹查。慕容家的暗樁網絡盤根錯節,需要些時間。三日之後,子時,城外十裏坡土地廟,我會給你初步的消息。”
說完,他對林微晚微微頷首,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融入窗外夜色,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林微晚獨自立於窗前,望著窗外那輪清冷皎潔的明月,夜風吹拂著她的發絲衣袂。她輕輕握緊了袖中的青靈玉佩,感受著其中溫潤而強大的力量,心中一片冷然。
“慕容瑤,慕容家……”她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清晰可聞,“你們欠我母親的,欠我的,是時候,連本帶利,好好清算一下了。”
月色下,她的側影清冷而堅定,如同即將出鞘的利劍,寒光乍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