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彼得大教堂。
    今天早晨，這裏還是陽光明媚，門口的盆栽有著茂盛的鮮花，可是現如今，隨著老城區的居民被大規模轉移到新城區，暴雨和蕭索便替代了熱鬧和光明。
    卷著破報紙的寒風裹挾著雨水，在林野的腳邊席卷而過。
    他走過漫長而荒涼的街道，抬眸望去，大教堂高聳如刀，充滿肅殺之意。
    “林野，我時刻關注著你！”
    一架無人機忽然出現在不遠處，傳出楊小玲的聲音。
    在繁華大街的那邊，臨時指揮部裏，楊小玲通過無人機跟隨著林野。
    “你倒是有閑心。”林野漠然一笑。
    “老城區居民轉移的事情我已經交給我的屬下去辦了，我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關注你。”無人機說道：“林野，如果你需要幫助，我可以傾盡所有！我相信你突然返回老城區，必然有著某種天大的事。”
    “我母親徐昕能否醒過來就是最大的事。”
    無人機短暫沉默，隨後說：“我為您的母親祈禱。”
    林野回眸，不再理會無人機和楊小玲，他一步步走向聖彼得大教堂。
    牧師們早就跟著居民一起被轉移了，可是當他推開教堂大門時，裏麵卻傳出富有磁性聲線的誦念聲。
    “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
    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
    他使我的靈魂蘇醒，為自己的名引導我走義路。
    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穀，也不怕遭害，因為你與我同在。
    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在我敵人的麵前，你為我擺設筵席。
    你用油膏了我的頭，使我的福杯滿溢。
    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著我，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直到永遠.......”
    隨著林野推開教堂大門，這富有磁性的念經聲陡然停止了。
    隻見在大教堂的木質演講台上，一個消瘦的身影端莊地坐在高背椅子上，背對著林野，一雙白色手套捧著一本聖經，停止了念誦，沉默片刻後，似乎發出笑聲。
    “哈哈，耶和華的宮殿就這麽吸引生命嗎？”
    “林野，你覺得耶和華這個神......怎麽樣？”
    望著那道神秘背影，林野微微眯眼，他回答：“在那本書裏麵，耶和華至少充滿神聖感，賜生命安寧祥和，溫飽順心。”
    那道消瘦身影緩緩站了起來，在玻璃窗透過進的陰鬱光影中，勉強能夠看清，那是一個穿著黑色舊式西裝，戴有纏著白色緞帶的高頂禮帽。
    戴著一雙純白手套，一隻手拿著聖經，一隻手握著一根手杖。
    轉過身來，是一張五官立體的中年男人，眼眶深邃，裏麵有一雙碧藍色眼球，嘴唇又薄又長，像是時時刻刻都掛著優雅從容的微笑。
    “外國人？”林野打趣道：“兩百年前世界各國斷聯之後，野生的外國人慢慢都被夏國同化了，可是你看起來，還是最開始的野生品種，是純種的，哈哈，你從哪來？海的那邊來？”
    愛德華時代穿著的男人微微彎腰，做了個見麵禮。
    “是的，林野先生，我從海的那邊而來，準確來說，是從海的盡頭而來。”
    “哦，灰霧盡頭是嗎？”
    林野的餘光朝外麵一掃，發現楊小玲的無人機早就撞碎成殘渣。
    這裏完全沒有信號。
    “是的，你們的形容很直觀，灰色的霧氣。”男人彬彬有禮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聖保羅·愛德華，這個名字我比較喜歡。”
    “為什麽？”
    “因為在你們的文明理解裏，聖這個單詞具有非凡的意義，我喜歡非凡，因為說實話....嗯.....我在我們那邊很普通，很平凡。”
    聖保羅微笑道，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哪怕這些話如果被普通人類聽到，或者被夏國高層聽到，都會瞬間引起國家級動亂。
    聖保羅不是人，而是來自灰霧的某種高等存在。
    “林野先生，你應該知道我為何忽然來找你嗎？”
    “我知道。”林野咧嘴一笑：“所以，這裏的灰霧，是你帶來的？”
    “很抱歉，不是你說得那樣，我並非故意，而是我們行走至哪裏，我們的氣息便會隨行至哪裏，這是我們的象征，嗯....或者用你們的觀念來講，這等同名聲。”
    “林野先生，您殺死了我們的一員，盡管那位先生已經年邁到完全跟不上新生代的任何一員，但畢竟是我們的一員，我們的威嚴遭到了挑戰。”
    聖保羅始終保持著微笑，仿佛他隻會這一種表情。
    可是他的話語卻充滿著各種其他的意思，就像說這句話時，任何人都能聽出他話裏的殺意。
    “那你想殺我嗎？”林野哈哈一笑：“可以試試。”
    “不！”聖保羅搖頭：“原本我是想要殺掉你的肉體和精神，可是在看到你的時候，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就是好像在很早之前就見過你一樣，這與我們對你們的理解不同，你們這種生物沒有誰能夠存活如此久的時間。”
    “區區兩百年，在你們這種動輒成千數萬年的生命麵前也算久？”
    “兩百年？林野先生您在開玩笑嗎？如果隻是兩百年，我有必要改變心意嗎？”聖保羅伸出五根手指：“至少五千年前，我就見過你，而五千年前，正是最後一個銀河神祇隕落的時候，我認為你是某個沒有死去的神，一直藏在這裏。”
    “還有，林野先生您說錯了，我們的生命並非上限為萬年，而是無上限，隻要不死，我們就能一直活著，因為我們沒有損耗和產出，我們永遠都保持著最初的模樣，當然了，死是誰都有可能遭遇的事情，就像我們那位老先生，祂就死在您的手中了。”
    五千年？林野笑了，捂著臉戲謔大笑。
    “你的意思是我活了五千年？哈哈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我本來以為我說我活了兩百年就已經沒有人相信，沒想到你比我還要神經病!聖保羅，你真是一個天才！”
    聖保羅笑眯眯看著林野，隨手推出一個長方體盒子。
    祂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柄純黑色長刀，刀身黑耀透徹，表麵刻有九顆圓孔，每顆圓孔裏都鑲嵌著一枚已經枯萎的彩色珠子。
    “這把刀叫做斬神刀，本名為穹裂，是最後一個銀河神祇使用的武器，我之所以判斷你活了五千年，是因為自從我拿到這把刀開始，五千年時間裏，唯有今天見到你的時候，這把刀有了反應。”
    “林野先生，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承認，這都沒關係。”
    “因為這與我找你的目的沒有矛盾。”
    林野笑夠了，癱在椅子上：“那你找我做什麽？”
    “有沒有興趣，做我們在這個世界的代言者？”聖保羅再次推出一個老物件，是一個黑色鋼筆：“做這個世界的神，唯一的神，隻要你答應，我們便不會有興趣繼續監視這裏，也不會將氣息擴散到更遠的地方，我們會離開，去其他值得我們監視的地方。”
    “隻要你需要我們的幫助，用這支鋼筆寫下我們的名字，我們便會出現，你的敵人，便是我們的敵人，你放心吧，在這個宇宙裏，沒有任何生命體能夠抗住我們的敵意。”
    “我們是主宰，我們是唯一的神族。”
    “你，也可以是其中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