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靈犀之隕
    第十四章：舊事
    寒寂居內，冰寒仿佛凝結了時間。天琦講述完師父淩雲真人隕落的最後時刻，空氣中彌漫的不僅僅是低溫，更添了一份沉重的悲愴與死寂。他緊握著青銅令牌，目光緊緊鎖在飄雪那背對著他的、清冷孤絕的身影上，等待著她的回應，或者說，審判。
    良久，飄雪緩緩轉過身。她的臉上依舊看不出悲喜，那雙冰眸仿佛能將一切情緒凍結。她沒有立刻回應淩雲之事，目光反而越過天琦，落在了石榻上依舊昏睡的皓影身上，停留了片刻，才重新看向天琦，更準確地說，是看向他手中的令牌。
    “此令，名‘青嵐’。”她的聲音清冷如初，卻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絲難以捕捉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飄渺，“非靈犀宗之物，乃是他……淩雲，早年於一處上古遺跡中所得，與我……有些關聯。”
    她的話語，終於揭開了這枚令牌神秘麵紗的一角，也間接承認了與淩雲真人的舊識。
    “當年，”她繼續說著，語調平緩，仿佛在敘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極其遙遠的故事，“我因故滯留青嵐崖，此地乃極寒寂滅之地，亦是上古一處封印裂隙的節點。淩雲他……遊曆至此，機緣巧合，助我穩固了此地一處瀕臨破碎的次級封印，便是那‘紫焱魔豹’，紫璃。”
    天琦心中一動，想起了那頭凶悍無比的妖獸，原來它並非野生，而是被封印在此地的存在？
    “紫璃體內，流淌著一絲上古凶獸‘幽冥紫焱獸’的稀薄血脈，其性暴戾，紫焱可蝕魂凍髓。彼時它因封印年久失修，靈智被凶性蒙蔽，狂暴異常，欲衝擊主封印，禍亂外界。”飄雪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陳述一段冰冷的史料，“淩雲以陣法相助，與我合力，將其重新壓製，並加固了封印。然其凶性難馴，無法根除，隻得將其靈智與部分力量封禁，令其渾噩，僅餘守護青嵐崖外圍、驅逐擅入者的本能。”
    天琦恍然，難怪紫璃如此強大，卻又似乎受飄雪絕對製約。它既是守衛，也是一頭被枷鎖束縛的凶獸。淩雲師父當年，竟參與過如此隱秘之事。
    “事畢，他將此青嵐令贈我。”飄雪的目光再次落在令牌上，“言道此令或與青嵐崖核心禁製有所感應，持之或可在危急時尋得一線路徑。我並未在意，隻當是他一番……客套。”
    她的話語在這裏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停頓，那冰封的眼底深處，似乎又有一絲極淡的波瀾掠過，但迅速歸於平靜。
    “我與他，算是有此一段共同禦敵之誼。他言及靈犀宗，邀我他日可往遊曆。我因需鎮守此地，未曾離去。”她的話語簡潔，將一段可能蘊含著更多故事的過往，輕描淡寫地概括為“一段共同禦敵之誼”。
    天琦卻能從中聽出更多。師父淩雲真人絕非輕易將如此重要信物贈人之輩，這位飄雪前輩，當年與師父的交情，恐怕絕非她口中這般簡單。而她鎮守此地，封印凶獸，其身份與實力，更是深不可測。
    “此後，再無聯係。”飄雪最後說道，為這段舊事畫上了**。仿佛淩雲真人，以及外麵的世界，都隻是她漫長鎮守歲月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她重新將目光投向天琦，那目光依舊冰冷：“靈犀宗之事，我已知曉。然青嵐崖，並非避難之所，亦非複仇之刃。此地自有其規則與宿命。”
    她的意思很清楚，她不會因為與淩雲的舊誼，就為天琦提供庇護，更不會幫他複仇。
    天琦的心緩緩下沉，但他並未絕望。他緊緊握著青嵐令，感受著其上傳來的、與這片天地隱隱契合的微弱波動，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飄雪：
    “前輩，晚輩並非前來尋求庇護或借力複仇。師父遺命，是讓我持此令，來此尋一線生機，續宗門傳承！晚輩不知前路如何，但既至此地，見到前輩，得知此令淵源，便絕不會放棄！懇請前輩，看在師父麵上，予以指引！即便前路是刀山火海，晚輩也願一闖！”
    他的聲音在冰窟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他來到此地，不僅僅是為了活命，更是為了肩負起的責任。師父既然指引他來此，必有深意。
    飄雪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與當年那個青袍男子有幾分相似的執著與堅定，看著他緊握令牌、仿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姿態，又瞥了一眼石榻上那氣息逐漸平穩、似乎與這青嵐崖有著某種奇妙聯係的小獸皓影。
    她沉默了。
    洞外風雪聲依舊，如同永恒的歎息。
    許久，她終於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清冷，卻似乎不再那麽絕對：
    “青嵐令既已認你為主，或有一線機緣，可觸崖心禁製。”
    她並未答應什麽，也未指明具體路徑，隻是陳述了一個可能。
    “但你修為低微，重傷未愈，即便有緣，亦是無份。”
    她的目光掃過天琦身上的傷痕，意思不言而喻。
    “寒寂居可暫棲，外界風雪，非你此刻能承受。待你傷勢稍複，若能引動青嵐令，得其認可，或可知曉下一步。”
    說完，她不再多言，身影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融入洞外的風雪之中，消失不見。
    天琦站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青嵐令，心中五味雜陳。
    舊事已聞，前路未卜。
    但至少，他得到了一絲可能的指引，和一個暫時喘息的機會。
    他回頭看向昏睡的皓影，又低頭看向手中的令牌。
    療傷，修煉，參悟令牌……他有了明確的目標。
    青嵐崖的秘密，師父的遺誌，宗門的傳承，一切都係於此。
    他盤膝坐下，將令牌置於膝前，閉上雙眼，開始嚐試運轉那微薄的真氣，引導其流向手中的青嵐令，同時也催動《引氣訣》，吸收著這寒寂居中雖然稀薄卻異常精純的冰寒靈氣，修複著受損的經脈與身體。
    漫長的黑夜，似乎終於透進了一絲微光。而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
    （第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