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前路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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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 龍碑初現
    第二十八章 前路明燈
    鎮嶽龍碑化作一道溫潤厚重的土黃色流光,沉入天琦識海,靜靜懸浮於琉璃色的神魂海洋之上。尺許高的碑身散發著朦朧光暈,與他的靈魂本源交相輝映,一種前所未有的“完整”與“踏實”感油然而生。這並非力量的簡單疊加,而是一種本質上的契合,仿佛他生命拚圖中一塊至關重要的核心,終於歸位。
    然而,這種“完整”感僅僅持續了刹那。
    隨著龍碑在他識海中穩定下來,一種奇異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牽引感與空洞感,便如同湖麵下的暗流,開始悄然湧動。那感覺,仿佛自身成了一塊巨大的磁石,卻感知到遠方存在著另外幾塊同源而異性的磁石,彼此之間存在著無形的引力線與缺失的空白。又像是一幅恢弘畫卷的一角,雖已鋪開,展現壯麗,卻更凸顯出其餘部分的缺失與亟待補全的渴望。
    這感覺,正是來自已與他初步融合的鎮嶽龍碑。
    天琦福至心靈,立刻明白這是龍碑認主後,其作為“九龍碎碑”之一的本質特性開始發揮作用。他不再抗拒,反而主動將心神沉入識海,完全放開自身靈覺,去細細體會、去放大這種源自龍碑本能的模糊感應。
    他並未急於求成,而是先花費了相當長的時間,細細體悟與鎮嶽龍碑初步融合後的種種變化。心神沉入識海,觀察著那懸浮的龍碑如何與自身琉璃色的神魂之力交互,如何引動體內靈能按照更加玄奧的軌跡運轉,甚至如何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對外界天地靈氣的感知。他嚐試著調動龍碑之力,發現雖不能如臂指使,卻已能引動一絲厚重磅礴的“鎮嶽”之意,使得周身空間都隱隱凝滯,防禦力大增。這種對新力量的熟悉與掌控過程,必不可少,他耐著性子,如同打磨新得的利器,務求根基穩固。
    直到感覺自身狀態與龍碑的契合度達到一個相對平穩的階段,他才重新於祭壇頂端盤膝坐定,真正開始嚐試溝通那冥冥中的指引。
    他閉目凝神,周身氣息與腳下的祭壇、與整個秘殿、乃至通過龍碑與外界廣袤的大地山川隱隱相連。《源靈吐納術》自然運轉,但此刻吸納的已不僅僅是秘殿內的靈韻,更有一絲絲源自北境乃至更遙遠地域的、微弱的山川地脈之氣,通過那無形的連接匯入體內,被龍碑吸收、轉化。他需要借此,建立一個更廣闊、更穩定的感知網絡。
    起初,那感應混亂而微弱,如同置身於一個充滿雜音的無線電波段,無數模糊的方位信息、屬性碎片、距離感交錯混雜,難以分辨。有北方傳來的刺骨冰寒,有西南方向湧來的潮濕生機,有東方海域的浩瀚波動,甚至還有一些更加縹緲、仿佛不屬於這個維度的奇異漣漪……各種信息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團亂麻。
    天琦極富耐心。他深知,若連這最初的感應都無法梳理清晰,後續的尋碑之路無異於盲人摸象。他以自身圓滿的神魂之力為濾網,以《鎮嶽縛靈訣》中記載的、專門用於感應同源碎碑的輔助法門為引導,如同一位技藝高超的調音師,小心翼翼地剔除著那些明顯錯誤、過於微弱或充滿幹擾的“雜波”。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他不得不數次停下來,恢複精神力,確保每一次嚐試都處在最佳狀態。
    時間在極致的感知與反複的調整中緩緩流淌。秘殿內無日月,唯有星辰輪轉,不知過去了多久。
    漸漸地,混亂的“雜音”開始消退,幾個相對清晰、穩定的“信號源”,如同夜空中經過仔細辨認後確認的導航星辰,開始在他的感知“星圖”中逐一浮現、定位!
    第一個穩定下來的感應源,位於正北偏西方向。
    距離極其遙遠,感應卻帶著一種刺骨的冰寒與死寂。那並非單純的低溫,而是一種仿佛能凍結靈魂、終結萬物的極致之寒,其中又混雜著一絲不屈的鋒銳與傲然。其意象在天琦心湖中映照出一片被永恒冰封的、龍骨般蜿蜒的巨大山脈,天空是永恒的極夜,唯有冰冷的星光照耀著無垠的雪原,萬籟俱寂,仿佛連時間都被凍結。
    “這個方向……如此極致的寒意與死寂,卻又內蘊一絲不滅的鋒銳,是代表‘玄冰’還是‘寂滅’?亦或是與‘庚金’之終極形態相關的碎碑?”天琦心中凜然,那個方向,似乎是比北境更苦寒的未知之地,傳承記憶碎片中隱約提及的“墜龍冰原”或“寂滅海”?僅僅是感應,就讓他神魂微顫,絕非現階段的他所能踏足。他默默記下這個方位,將其列為遠期目標。
    緊接著,第二個感應源變得清晰起來,位於西南方向。
    這個感應,異常清晰且強烈!距離似乎並非最遠,但其散發出的氣息卻最為複雜矛盾。它充滿了勃勃生機,那生機並非溫順柔和,而是帶著蠻荒、原始、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意味,仿佛一片從未被文明觸及的、孕育著無數古老凶獸與奇異植物的巨大領域。然而,在這磅礴的生機之下,卻深深隱藏著一股吞噬、腐朽與迷失的力量。生機與死寂,滋養與毒瘴,清晰的方向與令人暈眩的迷霧,詭異地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極具誘惑又極度危險的混亂場域。更讓天琦在意的是,這感應與他自身靈族血脈的共鳴,似乎比其他方向更為微妙,仿佛那裏不僅有一塊碎碑,更可能隱藏著關於靈族,關於他身世的更多秘密碎片。
    “西南……這個方向,結合古籍記載與北境流傳的傳聞,莫非是大陸西南那片號稱生靈禁區、連魔族都不願輕易深入的‘萬瘴古林’與‘無回沼澤’地帶?”天琦心神震動,這股氣息與他剛獲得的、厚重穩定的“鎮嶽”之力截然不同,充滿了不可預測的變數。第五卷的沼澤之謎,已悄然揭開一角,散發出誘人而危險的氣息。
    隨後,他捕捉到了第三個感應源。
    這個感應最為微弱,方位也最為飄忽不定。它並非固定於某個方向,而是仿佛在不斷移動,時而出現在東方浩瀚無垠的海域深處,帶著深邃、包容卻又暗藏無盡風暴與巨獸的意蘊;時而又隱約指向九天之上,帶著一種空靈、自由與毀滅交織的雷霆氣息。捕捉它的軌跡極為困難,如同在波濤中鎖定一尾遊魚的準確位置。
    “移動的碎碑?或在詭譎莫測的深海,或在變幻無常的蒼穹……甚至可能存在於某個自行移動的秘境或異度空間之中?”天琦眉頭微蹙,這個目標的難以捉摸,預示著未來尋找它時,將需要極大的機緣與特殊的手段。
    就在他試圖進一步鞏固這幾個感應,並探尋更多線索時,一股強烈得多、但也邪惡陰冷得多的幹擾波動,猛地強行闖入了他的感知領域!
    那波動並非來自其他碎碑,而是源自一個他絕不願想起,卻又刻骨銘心的方向——紫炎川!
    這股波動充滿了幽冥死氣、混亂魔意以及一種……貪婪的吞噬欲望!它仿佛一張無形的、黑暗的巨網,試圖捕捉、汙染、甚至吞噬其他碎碑散發的純淨感應。尤其是在那紫炎川的方向,這股幹擾強烈到幾乎要扭曲那片區域的時空坐標!甚至隱隱的,天琦感覺在那邪惡波動的核心,似乎也有一絲極其微弱、被嚴重汙染的碎碑共鳴?這讓他心頭一沉,難道幽冥魔神已經找到並汙染了一塊碎碑?
    “幽冥魔神!”天琦猛地睜開雙眼,眸中寒光四射。他瞬間明悟,幽冥魔神及其勢力,不僅在構築接引之門,他們顯然也在尋找,或者說,在阻撓別人尋找九龍碎碑!甚至可能,他們掌握了某種利用或汙染碎碑力量的方法!紫炎川那裏的異常波動,極有可能與他們有關,這讓他救回紫璃、查探真相的決心更加迫切,同時也意識到未來的尋碑之路,必將與這個恐怖魔神的勢力產生激烈衝突!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與殺意,知道此刻不宜與這股邪惡波動正麵糾纏。他重新凝神,固守心神,將感知主要集中在西南方向那個相對清晰且感應強烈的目標上,同時將其他幾個感應源和幹擾源的信息深深烙印在識海之中。
    除了這四個相對清晰的感應源外,其餘碎碑的感應則更加模糊、遙遠,仿佛存在於世界壁壘之外、其他位麵甚至不同時空維度之中,以他目前的能力和鎮嶽龍碑的感應範圍,還無法準確定位,隻能感覺到它們“存在”的微弱回響。
    但,這已經足夠了!
    四盞明燈,已然在迷霧籠罩的前路上點亮!雖遙不可及,雖危機四伏,但至少,他知道了該往哪個方向去努力!這遠勝於過去如同無頭蒼蠅般的摸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西南方向。那股生機與腐朽並存的矛盾氣息,那清晰而強烈的召喚,以及與自己血脈那微妙的共鳴,仿佛都在暗示著那裏將是他的下一站。萬瘴古林,無回沼澤……僅僅是名字就足以讓人望而卻步,但鎮嶽龍碑傳來的感應不會錯,那裏必然存在著另一塊九龍碎碑,而且很可能與“生命”、“木”或者更詭異的“毒”、“幻”等屬性相關。結合之前接受的靈族傳承,那片充滿原始生機的險地,或許正是進一步激發他血脈、探尋靈族秘辛的關鍵所在。他意識到,在真正踏上西南征途之前,或許還需要做些準備,比如更深入地理解“鎮嶽”之力中蘊含的“生養”一麵,以應對那片土地複雜的環境。
    他緩緩站起身,識海中那幅由模糊感應勾勒出的“尋碑星圖”已初步成型。正北偏西的極寒死寂(遠期),西南的蠻荒生機與潛在指引(近期目標),飄忽不定的瀚海蒼穹(長期),以及……紫炎川那令人警惕的邪惡幹擾與未盡的承諾(必須麵對)。
    前路,從未如此清晰,也從未如此艱險。但這清晰的方向感,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力量。
    他低頭,看向下方靈玉凹槽中安睡的飄雪與皓影。
    “看到了嗎?”他輕聲自語,又像是在對沉睡的夥伴訴說,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卻更充滿了堅定的力量,“路,已經不再是一片漆黑。”
    “極北的寒冰尚需時日,西南的沼澤或是下一程,浩瀚的海洋與蒼穹需待機緣,而那紫炎川……我們終將回去。”
    “下一步,我們需要變得更加強大,然後……向著西南,出發。我會在那裏,找到下一塊碎片,找到讓皓影你真正歸來的更多可能,找到讓我們所有人都能在這亂世中立足的根基。”
    “以此為燈,照我前行,直至擁有守護一切的力量!”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這片給予他新生與希望的秘殿,最終定格在通往外界的那條幽暗古道。他知道,一旦踏出這裏,等待他的將是更加波瀾壯闊卻也更加血火交織的未來。但在離開之前,他還需要一點時間,來鞏固所得,消化感悟,並為沉睡的夥伴布下更穩妥的防護。
    (第二十八章 前路明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