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龍碑初現
    第二十九章 破關而出
    前路明燈已燃，星圖烙印於心。天琦並未因明確了方向而立刻貿然離開這處給予他新生與造化的秘殿。他深知，機遇與風險並存，那感應中的西南沼澤，既是下一塊碎碑的指引，也必是危機四伏的絕險之地。以他剛剛初步掌控龍碑、實力尚需沉澱的狀態，攜著仍在沉睡的飄雪與僅餘一點真靈印記的皓影，貿然闖入，無異於自投羅網。
    他需要時間，需要將這龍碑秘殿的饋贈，徹底轉化為自身牢不可破的根基。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天琦進入了來到秘殿後最為係統、也最為沉靜的一段修行期。
    他不再急於探索新的秘法，而是將重心放在了鞏固與融會貫通上。
    《源靈吐納術》已成為他呼吸的本能。他不再刻意引導，心神卻時刻保持著與外界天地萬“靈”的微妙共鳴。秘殿內磅礴的靈韻，乃至通過龍碑隱隱勾連的外界山川地脈之氣，無時無刻不在滋養著他的肉身與神魂，使得他那初醒的靈族血脈愈發純粹，琉璃靈能愈發凝練厚重。他甚至嚐試著，在吐納時，將一絲意念投向西南方向，去提前適應和感知那遙遠之地傳來的、混雜著生機與腐朽的獨特靈韻波動，為未來的征程做著潛移默化的準備。
    《星辰鍛體訣》的修行也未曾停下。周身三百六十五處主竅穴已被初步打磨完畢，如同體內點亮了三百六十五顆微縮星辰。他如今要做的，是進一步深化這些竅穴與周天星辰的感應，並以《星辰鍛體訣》中記載的秘法，以竅穴為節點，靈能為絲線，在體內構建更加複雜、高效的“星力循環網絡”。這個過程精細而繁瑣，如同在體內編織一幅立體的星河陣圖，每連接一個循環，都讓他對肉身的掌控力提升一分，肉身力量、防禦與恢複力也在穩步向著更高的層次邁進。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骨骼越發瑩潤如玉，血肉中蘊含的氣力澎湃如潮，單純憑借這具肉身，恐怕已不遜於一些專精煉體的同階修士。
    而對於新悟的“靈源化刃”之術，他投入了更多的心神去磨練。在祭壇下的空曠之處，他時常凝神靜立，指尖或掌心，琉璃色的靈能隨心而動，演化出各種形態。時而是凝練如實質、邊緣切割空間的鋒銳靈刃；時而是綿密如春雨、蘊含著滋養與滲透之意的淡綠光霧（融入了一絲《春雨潤物訣》的感悟）；時而又化作層層疊疊、厚重如山的土黃光盾（引動了些許鎮嶽龍碑的守護之力）……他不再拘泥於固定的形態，而是嚐試著根據不同的“意”，組合不同屬性的“靈”，創造出更具針對性、也更節省靈能的“術”。這種對力量本質的理解和運用能力的提升，其價值，某種程度上甚至超過了單純靈力量的增長。
    當然，他從未忘記每日以“本源魂飼”滋養皓影那一點真靈印記，也持續以溫和的靈能維護著飄雪深度休眠的軀體。看著那點銀芒在日複一日的滋養下，雖然增長緩慢，卻愈發穩定、凝實，甚至偶爾會傳遞出一絲極其微弱的、仿佛無意識依賴的波動時，天琦心中便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慰藉與動力。
    時間，在這心無旁騖的修行中，如溪水般靜靜流淌。秘殿穹頂的星辰不知輪轉了幾許。
    這一日，天琦如往常一般，先以靈能溫養過皓影與飄雪，隨後便沉浸在對“靈源化刃”的推演中。他正在嚐試將一絲“鎮嶽”龍碑的鎮壓之意，融入攻擊性的靈刃之中，以期在擊中敵人的瞬間，不僅能造成切割傷害，更能引動一絲沉重如山的鎮壓之力，遲滯甚至禁錮對手的行動。
    就在他全神貫注，指尖一道吞吐不定的琉璃刃光中開始隱隱泛起土黃光澤，周圍空間都隨之微微凝滯之時——
    “唔……”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驟然打破了秘殿的寂靜！
    天琦渾身一震，指尖的靈刃瞬間潰散。他猛地轉頭，目光如電，射向聲音的來源——那靈玉凹槽之中！
    是飄雪！
    隻見她原本平靜的睡顏上，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秀眉微蹙，似乎正承受著某種痛苦，或是與深沉的夢境抗爭。她那冰藍色的眼眸，在眼皮下快速轉動，胸口也開始有了明顯的起伏，呼吸不再像之前那般平穩悠長，而是變得有些急促。
    她要醒了！真正的，從深度休眠中蘇醒！
    天琦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一個閃身便來到凹槽旁，半跪下來，緊張而又期盼地注視著飄雪。他不敢貿然觸碰或輸入靈能，生怕幹擾了她自然的蘇醒過程，隻是將自身的氣息調整到最溫和的狀態，默默守護。
    時間仿佛變得格外緩慢。
    在數次艱難的喘息和睫毛的劇烈顫動之後，飄雪那緊閉了不知多少時日的眼簾，終於艱難地、緩緩地……掀起了一道縫隙。
    冰藍色的眼眸初現，其中充滿了迷茫、混亂，以及長時間沉睡後的虛弱與不適應。她的瞳孔有些渙散，無法聚焦，隻是無意識地轉動著，掃過上方那陌生而浩瀚的星辰穹頂，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困惑。
    然後，她的目光，緩緩地、有些僵硬地移動，最終，落在了近在咫尺、正無比緊張地凝視著她的天琦臉上。
    四目再次相對。
    與上一次冰封初解時的恍惚不同，這一次，飄雪的眼神在短暫的迷茫之後，迅速變得清明起來！那冰藍色的眸子，如同被拭去塵埃的寶石，重新煥發出清冷而睿智的光彩，盡管其中依舊帶著難以掩飾的虛弱。
    記憶的潮水洶湧回流。紫炎川的慘烈大戰，幽冥魔神的恐怖威壓，自身不惜代價引動本源施展絕對冰封的決絕，以及……意識沉淪前，看到的最後景象，是眼前這個男人，背負著她的冰雕，懷抱著垂死的皓影，於魔焰追兵中踉蹌奔逃的背影……
    所有的畫麵在她腦海中飛速閃過，讓她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以及……眼前之人所做的一切。
    她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喉嚨幹澀，隻發出了一聲極其沙啞微弱的氣音。
    天琦立刻會意，他小心翼翼地將一股溫和的水靈之氣，混合著《源靈吐納術》凝聚的精純生機，化作一縷清涼的霧氣，輕柔地渡入飄雪口中。
    得到這股生機的滋潤，飄雪的臉色似乎好了一點點，她深吸一口氣，再次嚐試開口，聲音雖然依舊微弱，卻已能勉強成言：
    “天……琦……？” 她的聲音帶著久未說話的沙啞，以及一絲不確定，“這……是何處？皓影……紫璃……他們……”
    她的目光急切地掃向旁邊，當看到另一個凹槽中，皓影那依舊冰冷僵硬、毫無生息的小小身軀時，她冰藍色的眼眸中瞬間蒙上了一層深切的哀慟與愧疚。
    “皓影它……” 她的聲音哽咽，無法繼續說下去。
    “它還活著。” 天琦立刻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他伸出手，指向皓影的軀體，同時將自己的神識感應共享給飄雪一絲，“你看，它的真靈未滅，我已找到滋養之法，假以時日，必有重生之望！”
    飄雪先是愕然，隨即凝神細細感知。當她確實捕捉到那一點微弱卻頑強、與天琦靈魂緊密相連的銀色光點時，巨大的震驚與難以置信的狂喜湧上心頭，冰封般的心湖劇烈蕩漾，竟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是用那雙重新煥發光彩的眸子，深深地望著天琦，其中情緒複雜萬千，有感激，有慶幸，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觸動。
    “至於紫璃……” 天琦的聲音沉了下去，將紫炎川最後時刻，紫璃燃燒本源、化身光繭沉眠，以及他被迫將其暫時安置在戰場邊緣的經過，簡要卻清晰地告知了飄雪。
    聽到紫璃竟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飄雪閉上了雙眼，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良久，才緩緩睜開，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決然：“我們必須去救它。”
    “當然。” 天琦毫不猶豫地點頭，他目光掃過這秘殿，“我等在此收獲頗豐，實力已非昔日可比。也是時候，離開這裏，去接回我們的夥伴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而且，我在此地另有際遇，得知了一些關乎上古秘辛與我們自身血脈的事情。” 他簡要提及了靈族與九龍碎碑，但沒有深入細節，眼下並非詳談之時。“未來的路或許會更加艱難，但方向已然明確。”
    飄雪靜靜地聽著，雖然天琦的話語中信息量巨大，但她冰雪聰明，很快便抓住了關鍵。她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狀態，雖然依舊虛弱，但本源魔印已除，最危險的時期已然度過，剩下的隻是需要時間調養恢複。她看向天琦，發現他氣息淵深，靈光內蘊，與昏迷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心知他此番際遇定然非凡。
    “我需要一點時間恢複行動之力。” 飄雪掙紮著想要坐起，卻感到一陣無力。
    天琦連忙虛扶一下，遞過幾塊早已準備好的、由精純靈玉雕琢而成的靈石：“不急，你先穩固自身。待你恢複幾分，我們便動身。”
    接下來的數日，秘殿內的氣氛悄然轉變。天琦繼續鞏固自身修行，同時分出更多心神守護著開始主動調息恢複的飄雪。他看著飄雪蒼白的臉頰逐漸恢複一絲血色，氣息也日漸強盛，心中愈發安定。
    而飄雪，在恢複之餘，目光時常會落在天琦身上，看著他修煉時周身流轉的玄奧道韻，看著他凝視皓影時那專注而溫柔的眼神，看著他談及未來時那堅定無畏的神情……某些在青嵐崖便已悄然種下的情愫，在這生死與共、絕境逢生的經曆催化下，似乎正在悄然滋長，沉澱得愈發深刻。
    終於，在這一日的晨暉（秘殿內並無真正晝夜，但星辰光芒的明暗變化自有韻律）灑落之時，飄雪長身玉立，雖未恢複全盛時期的修為，但行動已無大礙，周身再次縈繞起那清冷絕塵的氣息，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曆經劫難後的堅韌與沉澱。
    天琦也結束了最後的調息，雙眸開闔間，神光湛然。他小心翼翼地將皓影的軀體再次貼身收好，那一點銀芒在他的持續滋養下，已如風中殘燭變成了暗夜中一顆穩定的遙遠星辰。
    兩人並肩立於祭壇之下，最後看了一眼這片改變了他們命運的秘殿。
    “準備好了嗎？” 天琦輕聲問道。
    飄雪微微頷首，冰藍色的眼眸中寒芒一閃：“去接紫璃回家。”
    天琦不再多言，心念一動，識海中的鎮嶽龍碑微微震顫，一股無形的、厚重磅礴的意念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隻見那籠罩著秘殿入口處的、由瀑布和天然陣法構成的屏障，仿佛受到了某種指令，水幕無聲無息地向兩側分開，露出了後麵那條通往外界幽暗古道的入口。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種水到渠成的自然。
    天琦與飄雪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堅定。隨即，兩人身形一動，化作兩道流光，一青一白，毅然決然地投向了那入口之外的未知世界。
    身後，水幕緩緩合攏，將那座承載著靈族遺澤、見證了生死與蘇醒的龍碑秘殿，再次隱藏於曆史的塵埃與自然的偉力之中。
    而前方，是亟待救援的戰友，是迷霧重重的未來，也是一條以龍碑為起點，通向宿命與巔峰的……荊棘王座之路！
    （第二十九章 破關而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