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墨汁浸透的紗，沉甸甸壓下來。
    林疏桐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暖玉的符紋裏，靜波鈴的尖叫刺得她耳膜發疼——那串原本清越的銀鈴此刻抖成一團，每一聲都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像在替她喊出喉間那口壓著的驚惶。
    係統，反彈倍數多少？她壓低聲音，喉嚨發緊。
    潭水倒映的麵板上，躺平盾的金色光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轉，數字從三十跳到三十五，又刷地漲到四十。
    穀口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這次不是七八個灰衣人，而是黑壓壓一片。
    林疏桐數到第十七個時放棄了——那些人腰間的探息符全亮成了火團，在暮色裏像一串浮動的鬼火，而最前麵那個高瘦男子，腰間掛著的不是短刃，是柄纏著黑鱗的匕首，刀刃上凝著暗紫色的光。
    林九娘，鐵麵王要你活著。高瘦男子的聲音像刮過砂紙，他抬手一揮，身後眾人呈扇形散開，將星髓潭圍得水泄不通。
    林疏桐退到潭邊，後背貼著的石頭還帶著白日的餘溫，可她的指尖冷得發木——這是她穿書以來第一次，清晰聞見死亡的味道。
    係統提示音突然炸響：檢測到宿主處於被動防禦狀態，靜淵罩自動激活！林疏桐手腕上的銀鐲猛地亮起白光，一道半透明的光罩地擴展開，將她與潭水、老鬆樹一同護在其中。
    最前排的灰衣人揮刀劈來，刀刃撞在光罩上迸出火星，反震力讓那人踉蹌兩步，虎口裂開血線。
    好個雲中鶴，藏了這麽個寶貝。高瘦男子舔了舔嘴角，黑鱗匕首突然泛起黑霧，黑霧如活物般纏上光罩，林疏桐聽見光罩內部傳來細不可聞的聲——那是防禦法寶在崩潰的預兆。
    她的額頭沁出冷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暖玉。
    係統麵板突然彈出一行血字：建議宿主保持躺平狀態，負麵情緒值越高，鹹魚心訣吸收效率提升30。林疏桐猛地抬頭，正看見三個灰衣人從光罩薄弱處擠進來，他們眼裏的貪婪幾乎要滴下來——像極了前世地鐵裏搶座的大媽，隻是手裏的不是包，是淬毒的短刃。
    她突然笑了，背貼著潭邊的石頭緩緩坐下。
    光罩外的黑霧還在啃噬護罩，光罩內的灰衣人舉著短刃衝過來，可她偏要脫了鞋襪，把腳泡進潭水裏。
    星髓潭的水涼得刺骨，卻讓她的頭腦異常清醒：來啊，捅我啊。
    短刃離她心口還有三寸時，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躺平盾觸發，當前反彈倍數：五十倍。灰衣人的手腕突然傳來劇痛，短刃落地——不是他鬆的手，是他的腕骨在反震力下寸寸碎裂。
    林疏桐看著他捂著腕子踉蹌後退，疼得額頭青筋暴起，突然想起係統說過的話：越鹹魚，獎勵越豐厚。鹹魚不隻是躺著，更是明明能躲卻偏不躲的底氣。
    都退下！穀外傳來一聲清嘯，震得林疏桐耳骨發顫。
    雲中鶴的身影破林而來，他依舊穿著月白長衫，發間卻多了道血痕，手裏拎著半塊染血的盾牌——正是方才高瘦男子用來破光罩的黑霧法器。鐵麵王的狗，連三百年前的蝕骨霧都用不利索。他歪頭一笑，虎牙在暮色裏閃了閃，九娘，把光罩收了，我教你看場戲。
    林疏桐依言收回銀鐲，光罩地縮成一道銀光鑽進腕間。
    雲中鶴突然抬手打了個響指，星髓潭的水應聲而起，在半空凝成一柄水劍。看好了，他衝林疏桐挑眉，這招叫鶴鳴九皋水劍破空而去，精準挑落高瘦男子手中的黑鱗匕首，又在落地前化為千萬水珠，每一滴都刺進一個灰衣人的肩窩——不致命，卻疼得他們滿地打滾。
    廢物！遠處傳來一聲暴喝。
    林疏桐順著聲音望去，隻見一道黑影破雲而來，帶起的風將周圍的鬆樹壓彎了腰。
    那是個穿玄色錦袍的男人，眉間有道刀疤，正握著柄黑色長劍，劍身上流轉的煞氣讓林疏桐的係統麵板都泛起了紅光：檢測到危險等級：致命。
    鐵麵王。雲中鶴的聲音沉了下去，月白長衫被對方的劍氣掀得獵獵作響，你當年被我打斷三根肋骨時，可沒現在這麽囂張。
    鶴老兒，三百年前是我輕敵。鐵麵王的劍尖指向林疏桐，今日我要的是這小丫頭的命——她壞了天道規矩，就該和當年的謝沉淵他娘一樣，被雷劈成渣！
    林疏桐的瞳孔驟縮。
    她想起原著裏模糊的片段：謝沉淵的母親是上一任天道之女，因反抗勤修才能證道的法則被天道遺棄，最終死在雷劫裏。
    原來鐵麵王的敵意，從她被係統選中那天就埋下了——她的不勞而獲，動搖的是整個修真界的根基。
    天道規矩？她突然站起來，暖玉在掌心發燙。
    係統提示音適時響起：檢測到宿主主動對抗，天道護符自動激活。她手腕上的銀鐲與暖玉同時亮起金光，一道由金色符文組成的屏障將她護在中央。
    鐵麵王的劍刺過來時，符文突然活了，像一群金蝶撲向劍尖，將那柄浸滿煞氣的黑劍生生擋在三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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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鐵麵王的瞳孔收縮，不可能！
    天道怎麽會護著你這懶骨頭？
    因為天道也膩了總看苦行僧。一道清冷的聲音從雲端傳來。
    林疏桐抬頭，正看見謝沉淵踏劍而來。
    他依舊穿著素白道袍，發冠卻有些歪斜，顯然是急著趕來的。
    他的目光掃過林疏桐，又落在鐵麵王身上，王長老，你私自動用宗門外的勢力圍攻同門，該當何罪？
    鐵麵王的臉色瞬間慘白。
    他轉頭看向謝沉淵，又看向滿地打滾的手下，突然冷笑一聲：聖子來得正好！
    這林九娘不遵天道，靠旁門左道竊取氣運，我這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謝沉淵的指尖凝出一道劍氣，當年你私吞秘境靈草，我替你瞞過；去年你用搜魂術逼問外門弟子，我替你壓下。
    今日你動她......他的劍氣突然暴漲，將鐵麵王的黑劍劈成兩截，便是與我為敵。
    鐵麵王的冷汗順著刀疤往下淌。
    他看了看謝沉淵，又看了看抱著胳膊看戲的雲中鶴，終於咬牙一跺腳：剩下的手下連滾帶爬跟著他退去，林疏桐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九娘。謝沉淵收了劍，走到她麵前。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著什麽，你沒事吧？
    沒事。林疏桐扯了扯嘴角，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翻係統麵板，就是......係統提示鹹魚心訣吸收了三百點負麵情緒，現在修為直接從練氣九層跳到了十一層。
    雲中鶴湊過來，眼睛發亮：這係統倒是有趣。
    九娘，明兒我教你怎麽用星髓潭的水淬體，保準你躺著都能把皮膜練得比法寶還結實。
    謝沉淵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突然伸手替林疏桐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我讓人在宗門布了三重結界，今夜不會再有人來。他頓了頓，又補了句，若還有......我守著你。
    夜色更深了。
    林疏桐跟著謝沉淵往宗門走，雲中鶴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跟在後麵。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銀鐲，又看了看係統麵板上的新提示：明日簽到地點：星髓潭。
    任務要求：躺平泡澡。
    獎勵：可進化的鹹魚心訣進階版。
    風裏飄來若有若無的鬆香。
    林疏桐望著前方謝沉淵的背影，突然覺得，或許所謂天道親閨女，從來不是係統給的，而是......她低頭看了看掌心的暖玉，嘴角揚起個小弧度。
    九娘？謝沉淵回頭，見她發愣，在想什麽？
    在想......林疏桐歪頭笑，明天泡澡的時候，要不要叫你一起？
    謝沉淵耳尖泛紅，別開臉輕咳一聲：隨你。
    雲中鶴在後麵笑得打跌：小丫頭片子，現在就開始拐騙聖子了？
    月光漫過山林，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林疏桐望著前方兩個逐漸模糊的背影，係統麵板突然彈出新的提示：檢測到宿主氣運值提升，即將開啟隱藏簽到地點......
    她沒看完。
    因為謝沉淵突然停下腳步，轉身伸手：夜路難走，我拉你。
    林疏桐把手遞過去。
    掌心的暖玉貼著他的指尖，像揣了團不會熄滅的火。
    遠處傳來晨鍾的輕響，她聽見自己心裏有什麽東西，一聲，裂開了道縫——是希望，也是更盛大的，關於顛覆與新生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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