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綢布，裹著青竹鎮的斷壁殘垣。
    林疏桐後背抵著井沿，指尖掐進掌心——不是因為疼，是要確認自己此刻的清醒。
    黑衣人喉間的嘶吼混著井底紅光，在她耳膜上刮出刺啦刺啦的聲響，後頸鬼麵紋路泛著青灰，和鐵麵王密室裏那尊木雕上的紋路，連眉梢翹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鬼奴咒...她對著空氣複述謝沉淵的提醒，聲音發顫卻帶著點冷意。
    袖中鹹魚心訣玉牌燙得驚人，那些黑衣人眼底翻湧的暴戾、恐懼、不甘，順著玉牌往她經脈裏鑽，練氣十層的修為在體內轉了兩圈，竟隱隱要往十一層衝。
    光罩外，短刃撞出的火星濺到她發梢，她忽然笑了——原主被欺辱時縮在角落發抖的畫麵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可現在，她有光罩，有謝沉淵的劍氣，還有係統剛送的天道庇佑。
    抓活的！為首黑衣人揮刀劈下，這次短刃裹著黑霧，凝成的骷髏頭張著黑洞洞的嘴，竟要往光罩縫隙裏鑽。
    林疏桐瞳孔驟縮，下意識就要往旁邊滾，可後背剛離開井沿，井底突然傳來指甲刮石的聲響，比短刃更刺得人心慌。
    她鬼使神差抬頭，正撞進一片冷冽的銀光裏——謝沉淵踩著老鬆樹椏躍下，銀劍劃破夜色時帶起的風聲，像極了某種古老的戰歌。
    退到我身後。他的聲音比劍氣還冷，卻在掠過林疏桐耳畔時輕了半分。
    劍尖挑起的氣刃掃過三個黑衣人，他們後頸鬼麵突然扭曲，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短刃墜地。
    林疏桐趁機往謝沉淵身側挪了兩步，餘光瞥見他發尾沾著的鬆針——看來方才在樹上守了許久。
    暗巷裏，鐵麵王的千裏鏡地裂開條縫。
    他盯著月光下交纏的劍氣與鬼霧，指節捏得發白。
    懷裏鬼麵木盒發燙，盒中奪天丹的糖衣在他掌心融出黏膩的水漬。一群廢物。他低罵著將千裏鏡摔在青石板上，黑靴碾過碎片時，眼底血色漫過眼白，原以為借鬼奴咒能抽幹她的氣運，倒便宜了那姓謝的。
    林疏桐的光罩突然一震。
    她轉頭，正看見三個黑衣人搖搖晃晃站起身，鬼麵紋路裏滲出黑血，竟把月光都染得發烏。
    其中一個突然撲向謝沉淵後背，短刃上的毒霧凝成的骷髏頭，這次直接咬向他後心。
    林疏桐呼吸一滯，係統提示音在腦海裏炸響：檢測到宿主危機，天道庇佑觸發第一層。她想也不想抬手拍向光罩，原本透明的護罩瞬間泛起金紋，竟將那骷髏頭反彈回去，正撞在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噴出一口黑血，癱軟在地時，後頸鬼麵一聲裂開，露出底下青紫色的皮膚。
    林疏桐這才發現，那些紋路根本不是刻上去的，是用活人血肉養出來的——每道褶皺裏都爬著細如發絲的黑蟲。
    她胃裏翻湧，卻強撐著沒躲，反而摸出係統獎勵的躺平盾。
    這麵巴掌大的青銅盾飄在半空，表麵浮起二字，竟將剩下兩個黑衣人劈來的刀氣全吸了進去。
    夠了。謝沉淵的銀劍突然沒入地麵。
    林疏桐隻覺腳下一震，整座枯井的紅光瞬間被劍氣絞碎，那些刮石的聲響也戛然而止。
    最後兩個黑衣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跪在地上，眼神終於有了焦距，帶著哭腔喊：救...救命...
    暗巷裏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響。
    鐵麵王踩著碎鏡片走出來，玄色大氅在夜風裏翻卷，腰間鬼麵玉佩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滲人的輕響。
    他盯著林疏桐發頂的光罩，又看了眼謝沉淵染血的劍，突然笑出了聲：天道親閨女？
    不過是個會躲在護罩裏的縮頭烏龜。他抬手時，掌心浮起團黑霧，黑霧裏裹著柄黑劍，讓本王試試，這護罩能不能擋得住。
    林疏桐的光罩開始發燙。
    她能感覺到，天道庇佑的第一層已經用掉，剩下兩次得省著點用。
    謝沉淵擋在她身前，銀劍上的血珠墜地，在青石板上濺出小朵紅梅：鐵麵王，你私養鬼奴，觸犯修真界禁令，今日...
    禁令？鐵麵王打斷他，黑劍指向林疏桐，那小丫頭搶了本該屬於我的氣運，算什麽禁令？他話音未落，黑劍突然射出數道黑芒，每道都裹著腐臭的怨氣，竟將謝沉淵的劍氣撕出幾道缺口。
    林疏桐咬著唇後退，卻撞進一堵溫熱的裏——是謝沉淵，他反手扣住她手腕，將她拽到自己身側，銀劍舞得密不透風，像道銀色的繭。
    鹹魚心訣玉牌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
    林疏桐閉著眼感受那些怨氣：鐵麵王的嫉妒、不甘、瘋魔，黑衣人殘留的恐懼、痛苦、悔意，全順著玉牌往她丹田鑽。
    她聽見自己骨骼發出輕響，練氣十一層的修為如潮水漫過經脈，連被謝沉淵扣住的手腕都開始發燙。
    謝沉淵！她突然睜眼，往左三步！
    謝沉淵幾乎是本能地側移，林疏桐趁機拍出躺平盾。
    青銅盾迎上鐵麵王的黑芒，表麵二字突然大放光明，竟將黑芒反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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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麵王沒想到這招，慌忙揮劍抵擋，卻還是被餘波掀翻在地，大氅下露出裏衣染血的痕跡——看來剛才的反彈比他預想的更狠。
    謝沉淵拽著林疏桐往宗門方向跑，銀劍在身後劃出屏障，擋住鐵麵王的追擊。
    林疏桐回頭看了眼，正撞見鐵麵王爬起來時扭曲的臉，他扯著嗓子喊：林九娘！
    你以為躲進宗門就安全了？
    趙三爺的人已經在山門布下天羅地網——
    後半句被風聲撕碎。
    林疏桐跑得肺都要炸了，卻還是聽見謝沉淵在她耳邊說：別怕，我在。她摸了摸懷裏的護命符，又摸了摸發燙的玉牌，突然覺得，或許天道親閨女這名號，也沒那麽難擔。
    等兩人跌跌撞撞衝進宗門時，月亮已經爬到了中天。
    守門弟子看見謝沉淵染血的劍，慌忙去請醫修，卻被林疏桐攔住：先幫我查查...趙三爺最近有沒有動靜。她轉頭看向謝沉淵，後者正用帕子擦劍，劍身上映著她泛白的臉，鐵麵王說的天羅地網...可能不是假話。
    謝沉淵的動作頓了頓。
    他抬頭時，月光正好落在他眼尾，那裏有道新添的血痕，我讓人去查。他說，但你...該好好休息了。
    林疏桐點頭，卻在轉身時瞥見牆角閃過道黑影。
    那影子裹著灰布，腰間掛著個酒葫蘆——是趙三爺的貼身護衛。
    她張了張嘴，終究沒喊出聲。
    夜風掀起她的衣角，她突然想起鐵麵王懷裏的鬼麵木盒，想起奪天丹甜膩的糖衣，想起井底那些刮石的聲響...
    今夜的戰鬥結束了，可青竹鎮的夜色裏，還有更多秘密，正隨著月光，慢慢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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