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的指節抵著石牆，掌心還殘留著陳長老長老令牌的餘溫。
    小翠的藥香裹著止血散的苦，在鼻端繞成線，她望著院角最後一點引魂沙被晨風吹散，喉間突然泛起鐵鏽味——那是方才硬接陳長老三劍時，咬碎的後槽牙滲的血。
    師姐，你又在發呆了。小翠的手指輕輕戳她後腰，小丫頭的手還帶著給她包紮時的溫度，張師叔說受了傷要好好歇著，你昨兒個連藥都沒喝。
    林疏桐低頭，看見小翠眼底浮著青影。
    這丫頭昨晚守了她半宿，此刻發梢還沾著演武場的草屑。
    她伸手替小翠理了理亂發，係統在識海輕輕震動——今日簽到地點還沒刷出來。
    小桐。她在心裏喚係統，聲音輕得像怕被風卷走，天道是不是......更盯著我了？
    係統沒有立刻回答。
    她望著石桌上那枚替天巡玉墜，金紋在晨光裏泛著冷光，突然想起原世界地鐵玻璃上的雨痕——那時她擠在人堆裏，手機屏保是隻攤成貓餅的橘貓，配文躺平是對世界最溫柔的反抗。
    可現在，她連都成了反抗的武器。
    檢測到宿主焦慮值上升。係統終於出聲，機械音裏竟透出幾分安撫的意味，今日簽到地點更新：青竹山西側隱霧洞。
    狀態要求：深度睡眠需完全放鬆，無主動防禦意識）。
    林疏桐的睫毛顫了顫。
    隱霧洞她知道，是青竹宗最偏僻的靈脈末端，從前她去采草藥時路過，洞口爬滿帶刺的野薔薇，連蟲鳥都不愛往那兒飛。深度睡眠......她摸了摸肩上的傷口，血痂蹭得紗布發癢，要是睡著了被野獸叼走怎麽辦？
    簽到期間觸發危險將自動激活躺平盾係統補充，獎勵預覽：天道屏蔽符一階）。
    屏蔽符？林疏桐的眼睛亮了。
    她想起昨夜陳長老倒下時，天道威壓像塊磨盤壓在胸口，連呼吸都帶著鈍痛——若能暫時屏蔽天道感知，至少能讓小翠少擔些心。
    她咬了咬牙，轉身對小翠道，我去後山采點續骨草，你留在房裏，把窗戶用避塵咒封死，別給任何人開門。
    小翠剛要反駁，就見林疏桐從儲物袋裏摸出塊桂花糕塞進她手裏。
    那是今早張師叔新蒸的，甜香混著草藥味，在小翠掌心慢慢洇開。師姐的傷得用新鮮草藥才好得快。林疏桐揉了揉她發頂，我天黑前準回來，要是晚了......她頓了頓，從腕間褪下係統送的鹹魚心訣玉鐲，就捏碎這個，它能傳訊到我識海。
    隱霧洞比記憶中更逼仄。
    林疏桐貓著腰鑽進去，青苔在鞋尖滑出濕痕，洞頂滴下的水珠砸在額角，涼得她打了個寒顫。
    她摸出火折子照亮，隻見洞壁爬滿暗紫色藤蔓，藤蔓間綴著指甲蓋大的熒光花，像誰撒了把碎星子。
    係統，這地方安全嗎？她背貼著石壁坐下，把儲物袋抱在懷裏。
    檢測到洞內靈脈紊亂，天道感知強度降低30。係統回答，請宿主調整狀態，準備簽到。
    林疏桐閉了眼。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兩下，像原世界深夜加班時，辦公室掛鍾的滴答。
    從前她總嫌時間走得慢，現在倒盼著這一炷香能再久些——畢竟，能安心睡覺的機會，在這修真界太奢侈了。
    意識逐漸模糊時，她感覺有溫熱的東西爬上手背。
    是藤蔓？
    她想睜眼，係統卻傳來提示：簽到狀態中斷將扣除今日獎勵。她咬了咬舌尖，痛意轉瞬即逝，再睜眼時，掌心已躺著枚半透明符紙，符紋流轉如銀河倒懸。
    天道屏蔽符一階）：使用後可屏蔽天道感知12時辰，屏蔽範圍半徑50丈。係統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得意，宿主本次睡眠質量98分，獎勵額外+500修為。
    林疏桐把符紙貼在眉心。
    涼意順著額角漫開，像浸了薄荷的絲綢覆在靈魂上。
    她突然想起昨夜玉墜上的謝沉淵監造，喉間泛起酸意——那個總把天道在上掛在嘴邊的苦行聖子，可知道天道所謂的，不過是根拴著所有人的鐵鏈？
    回到住處時，夕陽正往院牆上潑金。
    小翠扒著窗戶看見她，發辮上的絹花晃得像隻蝴蝶，師姐！
    我打聽到個消息！她撲過來要接林疏桐的藥籃，卻被她側身閃過——方才在隱霧洞，她分明聽見洞外有劍鳴聲，像極了謝沉淵那柄的清越。
    什麽消息？林疏桐把藥籃擱在石桌上，指尖輕輕敲了敲符紙所在的位置。
    屏蔽符的效果還在，她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卻聽不見天道那道若有若無的了。
    小翠壓低聲音，湊近她耳邊：我去膳堂幫張師叔送藥，聽見外門執事說，最近各峰長老都收到了替天巡玉墜，說是要清理門中異數她的手指絞著衣角，還有人說......說師姐你就是那個異數。
    林疏桐的指尖在石桌上劃出道淺痕。
    她想起陳長老倒下時，玉墜背麵的字，想起謝沉淵道袍角的金紋——原來天道早把這修真界變成了個大籠子，而她，是第一隻撞破籠子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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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桐。她喚係統，如果天道屏蔽符隻能用12時辰......
    宿主可通過每日簽到積累積分，兌換高階屏蔽符。係統立刻回應，當前積分：320戰鬥勝利+200，深度睡眠+120）。
    夠換什麽？
    二階屏蔽符72時辰，半徑200丈）需500積分。
    林疏桐摸出儲物袋裏的長老令牌，令牌上的雷紋還在發燙。
    她突然笑了，笑得眼角金紋都跟著顫：那便多打幾架吧。
    小翠拽了拽她衣袖：師姐，我今天還去了演武場，看見劉師兄在和外門弟子說你壞話，說你用邪術......
    林疏桐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院外那株老槐樹上。
    暮色裏，槐葉沙沙作響，像是有人踩著樹杈移動。
    她摸出腰間的隱字玉牌——那是謝沉淵昨日留下的，說有事可尋。
    小翠，去把我那壇桂花釀熱了。她輕聲道，今晚可能有客人。
    小翠歪頭看她，突然笑出兩個梨渦：師姐的傷還沒好，可不許又去打架。她蹦蹦跳跳進了廚房，灶火的光映得窗紙一片暖黃。
    林疏桐走到院門口，仰頭望向老槐樹。
    風掀起她的衣角，她看見枝椏間閃過道玄色身影，道袍角的金紋在暮色裏忽明忽暗，像極了昨夜那道影子。
    謝沉淵。她開口，聲音裏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甜，躲在樹上看姑娘家，可不是苦行聖子該做的事。
    樹頂傳來衣料摩擦聲。
    月光漫過槐葉，落進她眼尾金紋裏，把那抹笑染得發亮。
    遠處傳來晚課鍾響，驚起數隻寒鴉，撲棱棱掠過天際，像誰在夜幕上撕了道口子。
    廚房飄來桂花釀的甜香。小翠在屋裏喊：師姐，酒釀好了——
    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林疏桐的瞳孔驟縮，她看見院牆上騰起黑霧，比昨夜更濃，更沉，像團翻湧的墨汁，正順著磚縫往院裏爬。
    小翠的手從門縫裏伸出來，揪住她的衣袖：師姐......那是引魂沙的味道。
    林疏桐摸出兜裏的天道屏蔽符。
    符紙還剩3個時辰的效用，可黑霧裏傳來的威壓，比陳長老的劍氣更冷，更利。
    她望著謝沉淵所在的樹頂，那裏已沒了動靜，隻剩幾片被劍氣削斷的槐葉，打著旋兒落在她腳邊。
    小翠，把釀壇抱過來。她轉身，眼尾金紋在黑霧裏泛著微光，今夜，咱們不醉不歸。
    院外的黑霧突然翻湧得更急了。
    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帶著法器嗡鳴，像潮水漫過青石板。
    林疏桐把屏蔽符攥得發疼，甜絲絲的桂花釀香裹著黑霧的腥，在鼻端纏成亂麻。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兩下，像戰鼓在催——
    這一夜，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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