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中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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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鬱,如同化不開的濃墨,將整片黑風山脈內圍籠罩。篝火在空曠的林間空地跳躍,成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卻也如同一個醒目的靶子。
夏司南背靠著一棵需要數人合抱的古樹樹根,雙目微闔,《逆命焚天訣》的基礎路線在體內艱難地運轉著。周猛提供的療傷丹藥效果確實比夏家那些普通貨色好上不少,加上九獄鎮命塔持續傳來的、雖然微弱卻極其精純的暖流,他右胸貫穿處的劇痛減輕了些許,肺部的灼痛感也不再那麽撕心裂肺。
但傷勢依舊沉重。左肩的毒素雖被解藥壓製,卻如同跗骨之蛆,並未根除,隱隱傳來陰寒的刺痛。右肩的灼傷和體內殘留的火毒也在不斷消耗著他的精力。他現在能動用的靈力,十不存一,甚至連一個最簡單的火球術都難以施展。
守夜的是周猛和那個名叫石頭的刀疤漢子。兩人如同雕塑般坐在篝火兩側,耳朵微微顫動,捕捉著黑暗中一切不尋常的聲響。趙鐵山和柳小瑩,以及灰鼠小隊的另一名隊員,則抓緊時間休息,恢複著白日裏奔逃和戰鬥消耗的體力。受傷的李姓隊員躺在擔架上,呼吸微弱。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不安。血狼傭兵團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誰也不知道他們何時會再次出現。
時間在寂靜與壓抑中緩緩流逝。
月上中天時,一直閉目調息的夏司南,眉頭忽然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
胸前的九獄鎮命塔,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同於暖流的悸動。不是牽引感,而是一種……示警?
幾乎在同一時間,守夜的周猛猛地睜開了眼睛,低喝道:“有東西靠近!很多!速度很快!”
他的聲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營地的寂靜!
趙鐵山、柳小瑩等人立刻驚醒,抓起武器,警惕地望向四周黑暗的叢林。
夏司南也強行壓下傷勢,扶著樹幹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他的靈覺在殘塔的輔助下,比周猛感知得更加清晰——那是一群生物,數量不下二三十,氣息凶戾,帶著一股嗜血的味道,正從三個方向朝著營地快速合圍而來!
不是血狼傭兵!是妖獸!
“是‘鬼麵狼’!準備戰鬥!”周猛經驗豐富,立刻從那股獨特的腥臊氣和奔騰的節奏中判斷出了來敵,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該死!怎麽會引來這群畜生!”
鬼麵狼,一階群居妖獸,單體實力約莫煉氣二、三層,但性情狡詐凶殘,極擅配合,狼群中往往有相當於煉氣四、五層的頭狼指揮。一旦被狼群盯上,不死不休,極為難纏!
話音剛落,黑暗的叢林邊緣,一雙雙幽綠如同鬼火的眼睛,如同繁星般亮起,迅速逼近!低沉的、充滿威脅性的嗚咽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令人頭皮發麻!
“背靠背!圍成圈!保護傷員!”趙鐵山臨危不亂,立刻大吼指揮。
眾人迅速移動,以篝火和古樹為依托,圍成一個簡陋的防禦圈,將昏迷的李姓隊員護在中央。夏司南也被納入圈中,他手持精鋼長劍,雖然臉色蒼白,但眼神冰冷,緊盯著狼群襲來的方向。
“嗖!嗖!嗖!”
第一批七八頭鬼麵狼如同離弦之箭,從黑暗中猛地撲出!它們體型壯碩,毛皮呈灰黑色,麵部有著如同鬼臉般的白色紋路,獠牙外露,涎水橫流,直取防禦圈最外圍的趙鐵山、周猛和石頭!
“殺!”
趙鐵山怒吼一聲,長劍泛起土黃色光芒,一記勢大力沉的《開山劍》劈向迎麵撲來的鬼麵狼!周猛則使一對短戟,戟法刁鑽狠辣,專攻狼群關節要害。石頭用的是一柄厚重的鬼頭刀,刀法大開大合,充滿力量感。
柳小瑩和灰鼠小隊的另一名隊員(名叫阿木,使一把細劍)則在外圍遊走策應,箭矢和細劍如同毒蛇,精準地刺向試圖偷襲的惡狼。
一時間,刀光劍影,狼嚎陣陣,鮮血飛濺!
戰鬥瞬間進入白熱化!
鬼麵狼極其狡猾,並不硬衝,而是利用數量優勢,不斷從不同方向發動佯攻和突襲,消耗著眾人的體力和靈力。它們的利爪和獠牙帶著風係靈力,速度極快,稍有不慎便會被撕開防禦。
夏司南站在圈內,沒有貿然出手。他在觀察,在等待。他的傷勢不允許他進行持久戰,必須尋找一擊必殺,或者打破僵局的機會。
他的目光越過混亂的戰團,投向更遠處的黑暗。在那裏,他感應到了一股更加沉穩、更加凶戾的氣息——頭狼!
不解決頭狼,狼群的攻勢就不會停止!
“趙大哥!周大哥!掩護我!”夏司南突然低喝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不顧右胸傷口傳來的撕裂劇痛,強行提起體內殘存不多的靈力,盡數灌注雙腿!
《逆命焚天訣》錘煉出的肉身在此刻發揮了作用,即便重傷,爆發力依舊驚人!他腳下猛地一蹬,身體如同鬼魅般,從趙鐵山和周猛之間的縫隙中穿出,竟是主動脫離了防禦圈,朝著那頭狼氣息所在的方向,疾衝而去!
“夏兄弟!”
“小心!”
趙鐵山和周猛同時驚呼,沒想到夏司南會如此冒險!但他們反應極快,立刻加強了自己正麵的攻勢,死死擋住撲來的鬼麵狼,為夏司南創造機會。
夏司南的舉動,顯然也出乎了狼群的意料。幾頭附近的鬼麵狼立刻調轉方向,齜著獠牙撲向他!
麵對撲來的惡狼,夏司南眼神冰冷,沒有硬拚。他腳下步伐變幻,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閃避,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狼爪和撕咬!他的身法並不華麗,卻極其有效,完全是在無數次生死搏殺中錘煉出的本能!
同時,他手中長劍偶爾點出,每一次都精準地刺向惡狼的眼睛、咽喉等脆弱部位!劍尖附著的微弱赤紅靈力,雖然不足以瞬間斃敵,卻總能帶來劇烈的疼痛和幹擾,逼退惡狼的攻勢。
他就這樣,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以重傷之軀,在狼群的縫隙中穿梭,堅定不移地朝著頭狼的方向逼近!
隱藏在黑暗中的頭狼似乎察覺到了威脅,發出一聲低沉而充滿威嚴的咆哮。圍繞在它身邊的幾頭體型格外健壯的護衛狼,立刻朝著夏司南圍攏過來!
壓力驟增!
夏司南感覺自己的肺部如同風箱般拉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眼前陣陣發黑。強行催動靈力讓他的傷勢有惡化的趨勢。
但他不能停!
距離頭狼,隻有不到十丈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頭頭狼體型比普通鬼麵狼大了近一倍,毛色深黑,額間有一撮銀白色的毛發,如同王冠。它幽綠的眼睛冷漠地盯著夏司南,充滿了智慧與殘忍。
就在三頭護衛狼同時從不同角度撲向夏司南,封死他所有閃避路線的瞬間!
夏司南眼中厲色一閃!
他沒有試圖閃避,也沒有格擋,而是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他猛地將手中長劍,如同投矛般,擲向了左側撲來的那頭護衛狼!同時,身體借著擲劍的力道向右前方猛地一撲,幾乎是貼著地麵滑行,險之又險地從另外兩頭護衛狼的爪牙縫隙中鑽了過去!
“噗嗤!”長劍精準地貫入了左側護衛狼的脖頸,那狼哀嚎一聲,倒地掙紮。
而夏司南,則在這一撲之後,與那頭銀冠頭狼之間,再無阻隔!兩者距離,不足三丈!
頭狼顯然沒料到這個人類如此悍勇和狡猾,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被暴怒取代!它低吼一聲,後肢發力,龐大的身軀帶著一股腥風,如同黑色的閃電,親自撲向夏司南!張開的巨口,足以咬斷金石!
就是現在!
夏司南趴在地上,看似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但在頭狼撲下的瞬間,他空著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間,不知何時,緊緊攥著一把之前從地上抓起的、混合著沙土和枯葉的碎石!
他沒有灌注靈力,而是將所有的精神、意誌,以及對生存的渴望,凝聚在這一擲之中!
“咻!”
碎石如同漫天花雨,劈頭蓋臉地射向頭狼的眼睛和鼻孔!
這攻擊毫無威力可言,甚至有些可笑。但勝在出其不意,且目標明確——幹擾其感官!
頭狼下意識地閉眼扭頭躲避。
而就在它視線受阻、動作微滯的這電光火石之間!
夏司南左手猛地一拍地麵,身體借力彈起,右手並指如劍,指尖不知何時,凝聚出了一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卻散發著極致凝聚的焚滅氣息的——暗紅色火星!
那是他壓榨了最後一絲神魂之力,強行從九獄鎮命塔中引動的一絲本源業火!雖然微弱,卻蘊含著最純粹的毀滅意誌!
他如同撲火的飛蛾,將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希望,都凝聚在這最後一擊上,手指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精準無比地,點向了頭狼因躲避碎石而微微暴露出的、相對脆弱的咽喉!
“噗!”
一聲輕響,如同熱刀切入牛油。
那絲暗紅色的火星,瞬間沒入了頭狼的咽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頭狼前撲的動作猛地僵住,它瞪大了幽綠的眼睛,充滿了極致的痛苦、恐懼和難以置信!它想嘶吼,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那暗紅色的火星在其體內爆發,瘋狂焚滅著它的生機!
龐大的狼軀重重地壓在了夏司南身上,將他徹底淹沒。
“夏兄弟!”
“恩公!”
趙鐵山等人看到這一幕,心膽俱裂,發出悲憤的呼喊,攻勢更加瘋狂。
然而,就在頭狼斃命的瞬間,原本攻勢凶猛的狼群,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齊齊一滯。它們感受到了頭狼氣息的消失,那維係著狼群秩序的威嚴不複存在。
嗚咽聲變得雜亂,幽綠的眼睛中出現了遲疑和恐懼。
幾息之後,不知是哪頭狼率先發出一聲哀鳴,調頭鑽入了黑暗之中。如同連鎖反應,剩餘的鬼麵狼紛紛放棄攻擊,夾著尾巴,倉皇逃竄,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狼群,退了。
營地周圍,隻剩下滿地狼屍和濃重的血腥氣。
趙鐵山等人來不及慶幸,立刻衝向夏司南被頭狼壓住的地方。
“快!把狼屍搬開!”周猛吼道。
幾人合力,艱難地將那頭沉重的頭狼屍體挪開。
夏司南躺在血泊之中,雙目緊閉,臉色灰敗,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右胸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汩汩流出,左肩的烏黑似乎也擴散了一些。強行引動那一絲業火,幾乎耗盡了他最後的心神。
“夏兄弟!撐住!”趙鐵山連忙取出最好的療傷藥,手忙腳亂地往他傷口上撒。
柳小瑩跪坐在旁邊,用幹淨的布條死死按住他右胸的傷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周猛探了探夏司南的鼻息和脈搏,眉頭緊鎖,沉聲道:“傷勢極重,失血過多,心神透支……必須立刻找個更安全的地方,全力救治!”
他目光掃過滿地狼藉和濃重的血腥,補充道:“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會引來更多麻煩。”
眾人心情沉重,剛剛擊退狼群的喜悅蕩然無存。他們迅速清理戰場,收集了一些有價值的狼牙和狼爪,然後將夏司南和昏迷的李姓隊員小心地安置在簡易擔架上。
“往東走,我記得那邊有一處相對隱蔽的岩洞。”周猛辨認了一下方向,果斷下令。
隊伍再次啟程,在夜色中艱難前行,每個人的心頭都籠罩著一層陰霾。
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夏司南那染血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微不可查的、與周圍陰寒氣息格格不入的……灼熱。
他緊貼著身體的胸口處,那枚黑色的九獄鎮命塔,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吸收著空氣中彌漫的、剛剛散逸的狼群血氣與殘魂,那微弱的暖流,似乎也因此,壯大了一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