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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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疲憊的挪回死寂的家裏。
    腹中火燒火燎的餓,眼前一陣陣發黑。
    我癱倒在冰冷的土炕上,甚至沒力氣把腿上沾著的泥巴蹭掉。
    眼皮沉得抬不起來,黑暗像潮水一樣湧上來,瞬間就把我吞沒了。
    然後,我就看見了。
    不是在我家,是在村子那間陰森多年的祠堂。
    蘇青姐帶來的那些人,全在裏麵。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還有那個高壯的,被扒光了衣服,像待宰的豬羊一樣捆在兩條長凳上。
    他們的手腳……沒了。
    光禿禿的四肢斷麵糊著黑乎乎的東西,像是燒焦的草木灰混著血,勉強止住了血,卻止不住他們喉嚨裏發出的那種不成調的、嗬嗬的漏氣聲。
    人彘。
    夢裏有個聲音告訴我,這就是人彘。
    村長站在旁邊,手裏提著一個冒著滾滾白汽的大木桶。
    他臉上還是那副假慈悲的褶子,眼神卻冷得像後山的石頭。
    “外鄉人,髒,得洗幹淨,蛛神才肯收。”
    他說著,手臂一傾。
    “嘩——!”
    祠堂裏彌漫開一股難以形容的、熟肉混合著騷臭的惡心氣味。
    我胃裏猛地一抽,想吐,卻像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視線一轉,到了村子中央那片空地上。
    蘇青姐和那個微胖的女隊員,脖子上被套上了粗糙冰冷的鐵鏈子,鐵鏈的另一頭,攥在幹瘦得像骷髏的鬼婆手裏。
    鬼婆伸出雞爪般的手,枯長的手指劃過蘇青姐白皙的臉頰,咧開嘴,露出滿口黑黃的殘牙:
    “文化人……好,靈性足……跟俺們村的男人生娃,娃也靈性……”
    她猛地一扯鐵鏈,蘇青姐一個踉蹌,脖子上瞬間勒出一道血痕。
    “往後,你們就住這兒,給俺村……開枝散葉!”
    旁邊,不知何時立起了一個巨大的、鏽跡斑斑的鐵籠子。
    村裏的男人們圍在四周,眼神渾濁,嘴角卻帶著一種詭異的、濕漉漉的笑意,像一群盯著肥肉的鬣狗。
    “不——!”
    我猛地從炕上彈坐起來,心髒瘋狂地擂著胸腔,幾乎要破膛而出!
    冷汗已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額前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又涼又癢。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肺葉像破風箱一樣嘶啞作響。
    夢裏開水澆燙皮肉的聲音,鐵鏈摩擦的聲響,還有鬼婆那嘶啞的笑聲,仿佛還在耳朵裏嗡嗡回蕩。
    我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光滑的,沒有鐵鏈。
    又慌忙低頭看向手腳,完好無損。
    但那種被禁錮、被灼燒、被當作牲口一樣展示的恐懼,已經像冰冷的蟲子,鑽進了我的骨頭縫裏。
    我蜷縮起來,雙臂死死抱住膝蓋,指甲掐進胳膊的皮肉裏,試圖用這點疼痛來確認眼前才是現實。
    牙齒不受控製地打著顫,發出“咯咯”的輕響。
    爹……娘……
    這夢到底是真是假?
    我猛地扭頭看向窗外。
    太陽已經西沉,天邊隻剩下最後一片暗紅色的霞光。
    村子裏安靜得可怕。
    蘇青姐他們……還沒回來。
    那個念頭像毒蛇一樣鑽進心裏:
    我必須去村長家看看。
    現在就去!
    我幾乎是滾下炕的,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麵上,腿肚子一陣發軟。
    扶住冰冷的土牆穩了穩神,我深吸一口氣。
    走到水缸邊,舀起半瓢冷水,也顧不上許多,猛地潑在臉上。
    刺骨的冰涼暫時驅散了些許夢魘的黏膩感。
    我抬起頭,水珠順著下巴滴滴答答落下。
    水麵上映出一張慘白、濕漉漉的臉,和一雙因為恐懼和決心而異常明亮的眼睛。
    我飛快奔想村長家,然後隱在遠處一叢枯死的矮灌木後。
    村長家的土屋黑沉沉地伏在那裏,窗洞裏沒有一絲光,也沒有半點聲息。
    安靜。
    太安靜了。
    這不正常。
    正當我渾身發冷,盤算著如何再靠近些時,一個帶著睡意的、含混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祝……祝兒?你在這兒幹啥?”
    我猛地回頭,是小翠!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胖乎乎的身子裹在寬大的舊衣裏。
    心髒驟停了一瞬。
    我像一道影子般撲過去,在她發出更多聲音前,冰涼的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另一條胳膊箍住她豐腴的腰,將她迅速拖進了更深的陰影裏。
    “唔……唔!”小翠驚恐地瞪大眼睛,徒勞地掙紮著。
    “別出聲!”我貼在她耳邊,用氣音嘶啞地說,胸腔裏的心跳聲大得嚇人,
    “小翠姐,看著我!告訴我,今天是不是有幾個外鄉人,進了村長家?”
    她被我的樣子嚇住了,停止了掙紮,胖胖的腦袋在我手掌下用力地點了點。
    “他們……出來了嗎?離開了嗎?”我追問,手指微微鬆開一條縫。
    小翠大口喘著氣,聲音帶著哭腔和困惑:“沒……沒見出來。下午之後,裏頭就安靜了,一點聲兒都沒了……”
    安靜了……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
    夢裏那開水澆燙的“刺啦”聲,鐵鏈拖拽的“嘩啦”聲,還有那不成調的嗬嗬聲,再次尖銳地刺入腦海。
    不是夢!
    至少,不全是!
    我得進去!我必須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
    可這樣衝進去,無疑是自投羅網。
    怎麽辦?怎麽辦?!
    我腦子飛快地轉著,小翠看著我扭曲的臉色,嚇得又縮了縮脖子,帶著哭音小聲嘟囔:“祝兒……你、你別惹事了……”
    “小翠姐,鬼婆今天來了嗎?”
    小翠咽了一口口水“來了,今早還發了好大的火,說是……說是今年輪到她家丫頭當祭品,她都快瘋了……”
    鬼婆……女兒……祭品……
    鬼婆,掌管著村裏“驗身”和部分祭祀儀軌的老太婆。
    她年輕時也生過幾個孩子,都沒立住,直到快五十才得了這麽個老生女,是個癡傻的。
    村裏人都說,那丫頭是鬼婆用邪法求來的,魂魄不全,所以才傻。
    可鬼婆把她當眼珠子似的疼,誰碰跟誰急。
    今年,竟然輪到她的心尖尖當祭品?
    我猛地鬆開小翠,眼神銳利地盯住她:“你確定?真是鬼婆的女兒?”
    小翠被我嚇得一哆嗦,連連點頭:“嗯!鬼婆今天早上,差點跟爹打起來……”
    夠了。
    我用力推了小翠一把,力道之大,讓她踉蹌了一下。
    “快回去!鑽被窩裏,當從來沒看見過我!也別跟你爹提半個字!”我的聲音低啞。
    小翠看著我,胖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去了。
    她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什麽也沒說,扭過頭,慌不擇路地跑回了回去。
    我沒再看村長家那死寂的宅子。
    轉過身,朝著村子另一頭跑去。
    夜風刮過耳邊,帶著嗚咽。
    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鬼婆。
    找到鬼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