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一個
字數:4247 加入書籤
我看了一眼蘇青,她臉色緊繃,對我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她也感覺到了。
“大叔,”
蘇青忽然開口,聲音盡量放得平穩,“這派出所……就您一個人值班哇?”
那大叔正彎腰從櫃子裏拿東西,頭也沒回,幾乎是下意識地應道:“啊,是啊,這地方偏,平時就我一個。”
他答得太快,太自然。
蘇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猛地站起身:“我們不打擾了,這就走!”
“別啊!”
那大叔立刻轉過身,臉上堆著笑,一步跨過來,粗糙的手像鐵鉗一樣抓住了我的胳膊,“小姑娘急什麽?這荒山野嶺的,你們能去哪兒?我已經聯係所裏了,等會兒就有車來接,把你們安安穩穩送回去。這山路難走,你們幾個女娃子,再迷路了可咋整?”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我掙了一下,紋絲不動。
林慧臉上露出猶豫,似乎被“有車來接”說動了,囁嚅著:“蘇青姐,要不……”
“你想留下就留下!”蘇青厲聲打斷她,眼神冷得像冰,“我不強求。”
林慧被她的眼神嚇住,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也跟著站起身。
就在我們都要往門口挪的時候,剛才還一臉和藹的大叔,臉色驟然陰沉下來,嘴角那點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猛地甩開我的胳膊,動作快得驚人,一個箭步衝到門邊,“砰”地一聲將木門狠狠關上,反手就落了鎖!
“想走?”他轉過身,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獰笑,“進了這門,就由不得你們了!”
我心中暗叫不好!
幾乎在他落鎖的瞬間,我像頭被逼到絕境的小獸,不管不顧地合身撲了上去,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抱住他的腰,將他往後頂!
“蘇青姐!”
蘇青反應極快,趁他被我抱住,動作一滯的刹那,手如閃電般探向他腰間!
一扯,一拽,那把他別在腰後的舊式手槍就到了她手裏!
但我到底力氣小,那大叔吃痛,怒吼一聲,胳膊肘狠狠往後一擊,撞在我肋骨上,疼得我眼前一黑,手上力道一鬆。
不能鬆口!
我發狠,對著他粗壯的胳膊,能下口的地方,用盡全力咬了下去!
“呃啊——!”他發出一聲痛吼。
蘇青已經利落地打開了門鎖,拉開門,對著嚇傻的林慧和我吼道:“快跑!”
林慧連滾爬了出去。
我卻停了下來。
轉過身,看著那個正捂著流血胳膊、麵目扭曲的大叔。
他眼神凶狠,像要活剝了我。
一股冰冷的恨意衝上頭頂。
我從貼身的衣袋裏,摸出了一隻一直帶著的、暗紅色的蜘蛛。它在我掌心微微動著螯肢。
“我認出你了,”
我盯著他,聲音冷得我自己都陌生,“祠堂祭典,你站在村長右邊。如果我沒猜錯來這的警察,都被你們替換了,對不對?”
那大叔瞳孔猛地一縮,臉上閃過一絲驚駭。
“你在亂說什麽!”
“你去死吧。”
蘇青在一旁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我會這樣。
但她隻是瞬間的遲疑,隨即毫不猶豫地衝回來,和我一起,死死按住了想要掙紮反抗的大叔。
我活生生掰開他試圖緊閉的嘴巴,不顧他的嘶吼和咒罵,將那隻暗紅色的蜘蛛,塞進了他的喉嚨深處。
然後,我抬起另一隻手,緊緊捂住了懷裏平安的眼睛。
“別看,平安。”
大叔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眼睛瞪得幾乎要凸出眼眶,喉嚨裏發出“嗬嗬”的、不似人聲的怪響,皮膚底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東西在快速蠕動。
他徒勞地抓撓著自己的脖子,很快就不再動彈了。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湧上我的喉嚨。
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更洶湧、更黑暗的情緒——複仇的快意,像熾熱的岩漿,流過我冰冷的四肢百骸。
蘇青看著地上迅速僵直的屍體,臉色也有些發白。她深吸一口氣,拽住我的胳膊。
“走!快走!”
我們又跑了很久,久到雙腿從酸麻變成徹底的麻木,隻是機械地向前邁動。
肺裏像是塞滿了粗糙的砂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
直到雙腿再也支撐不住,我們幾乎是一頭栽倒在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後。
前方不遠處,山腳下,隱約可見一片溫暖的、星星點點的光亮。那是一個村子,一個……看起來正常的村子。
蘇青撐著膝蓋,大口喘著氣,望著那片光亮,眼裏終於有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今晚……先在這裏休息。”她聲音嘶啞,“明天,我們去那個村子碰碰運氣。我們得弄點正常的吃的,不然……撐不了多久。”
我點點頭,喉嚨幹得發不出聲音。
鬼婆給的幹糧快見底了,而且,我們也需要真正的食物來恢複力氣。
“今晚我守夜。”我說。
蘇青沒有反對,她實在太累了。
她很快在灌木叢深處找到一個相對避風幹燥的凹處,幾乎是躺下去就沒了聲息,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
林慧更是早就癱在一旁,像一灘軟泥。
平安吃了最後一點餅幹碎,靠在我懷裏,小腦袋一點一點,很快就睡熟了。
我抱著她,背靠著一棵冰冷粗糙的樹幹,睜大眼睛盯著四周黑黢黢的林子。
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每一次異響都讓我心髒驟緊。
疲憊像潮水一樣不斷拍打著我的意識。
我不能睡,不能睡……我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用疼痛驅散困意。
但眼皮還是越來越沉。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意識模糊,快要撐不住的時候——
我猛地一個激靈。
不是驚醒,而是感覺到一種……注視。
我立刻睜大眼睛,警惕地掃視四周。
然後,我看見了。
就在我們藏身的灌木叢邊緣,約莫十幾步開外,站著一個身影。
一個紅色的身影。
很模糊,像隔著一層霧氣。
它靜靜地站在那裏,沒有靠近,也沒有離開。
看不清臉,甚至看不清是男是女,隻是一個模糊的、人形的紅色輪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