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蘇媚的感情沒有那麽低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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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國私立醫院的VIP病房裏,消毒水味混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空氣擰得發沉。
    傅辰軒躺在病床上,胸口纏著厚厚的白色繃帶,滲出的暗紅血跡在上麵暈開一小片,觸目驚心。他臉色蒼白如紙,唇瓣毫無血色,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每一次起伏都牽扯著胸口的劇痛,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
    半個月前,他為營救被傅豪傑扣押的父親傅豪庭,孤身踏入了早已布好的死局——傅豪庭早已被折磨致死,現場埋伏的黑幫成員突然發難,混亂中,一顆子彈直直射向他的胸口,偏了毫厘才未刺穿心髒,卻也讓他重傷瀕死,在鬼門關前掙紮了整整半個月。
    夏晚晴坐在床邊,看著他虛弱不堪的模樣,心底五味雜陳。她見過他在商場上的殺伐果斷,見過他護著蘇媚時的溫柔繾綣,卻從未見過他這般狼狽。他醒來的第一句話,不是問自己的傷勢,也不是問傅氏的境況,而是啞著嗓子,用盡全身力氣叮囑:“把離婚協議……送出去。”
    他怕傅豪傑的勢力早已滲入國內,更怕自己重傷之下護不住蘇媚——傅豪傑連親哥哥都能下死手,對付毫無根基的蘇媚隻會更狠。隻有讓她徹底死心、遠離自己,才能讓她置身事外。之前那些報平安的信息,都是他昏迷前囑咐譚深和助理代發的,刻意模仿他的語氣,卻終究少了幾分溫度,也難怪蘇媚會起疑。
    這兩天他幾度病危,差點熬不過去,自然沒時間再“聯係”她。
    “傅氏那邊我會按照你說的,暫時回去穩住。”夏晚晴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難掩的心疼,“但你確定要這麽做?她那麽信任你,這份離婚協議,會擊垮她的。”
    傅辰軒閉了閉眼,眼底閃過一絲碎裂的痛楚,卻很快被決絕取代:“隻有這樣,她才安全。”他頓了頓,聲音沙啞得像破碎的砂紙,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力氣,“我在這裏養傷,同時盯著傅豪傑的動向,他和黑幫勾結的證據還沒找全,不能讓他回國興風作浪。”
    夏晚晴沒再多說,隻是點了點頭。她懂他的深情,是寧肯自己背負所有痛苦,也要護對方周全的決絕;也懂他的無奈,是身處絕境時,隻能用最傷人的方式推開最愛的人。
    而遠在國內的蘇媚,還守著那份冰冷的離婚協議,在不安與困惑中煎熬。她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隔著千山萬水,在生死邊緣掙紮;更不知道,那份看似絕情的協議,是他用命換來的保護。
    傅辰軒躺在床上,胸口的劇痛遠不及心底的翻湧。父親冰冷的遺體、傅豪傑陰狠的嘴臉在眼前反複浮現,錐心的痛楚幾乎讓他窒息。他攥緊床單,指節泛白,既擔憂遠在國內的蘇媚——怕離婚協議傷了她,更怕傅豪傑的魔爪繞過自己伸向她;又牽掛母親江恩惠,已暗中加派了雙倍人手護她周全,卻沒勇氣告知父親離世的噩耗,怕擊垮她。愛恨、愧疚、恐懼交織在一起,將他死死纏繞,連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
    國內,律師看著蘇媚執拗的模樣,語氣帶著幾分勸誘:“蘇小姐,對外我們隻會宣稱是聚少離多、感情漸淡。就算您不肯簽,兩個月後契約也會到期,傅總完全可以走法律程序,何必浪費彼此時間?”他頓了頓,補充道,“傅總說了,會依照約定,繼續為您和您的家人提供保護,名下的房產、股份也都會轉給您。”
    蘇媚聽到這裏,想起一年多以前,傅辰軒說“兩年後契約結束,由你選擇是否繼續”。那時他的眼神溫柔而篤定,讓她一點點放下防備。可現在,連契約都沒到期,她就被單方麵“解約”了。
    “保護?”蘇媚突然笑了,笑聲裏滿是冰冷的嘲諷,像碎玻璃劃過冰麵,“傅辰軒倒是想得周全,既想幹淨利落地推開我,又想維持他深情總裁的體麵?我說了,我要見他,當麵問清楚。”
    她怎麽能不急?那些天他的消息越來越敷衍,視頻通話總是匆匆掛斷,現在突然拋出離婚協議,這背後一定有問題。她不信,那個會在深夜給她留燈、會為她默默解決麻煩、會在她害怕時說“有我在”的人,會突然變得這麽絕情。
    律師臉色微變,沉默片刻後,轉身走到一旁撥通了電話。寥寥幾句溝通後,他將手機遞給蘇媚,神色複雜:“傅總讓您聽電話。”
    蘇媚的指尖顫抖著接過,心髒狂跳得幾乎要跳出胸腔。她屏住呼吸,等著那個熟悉的聲音,可聽筒裏先傳來的,卻是夏晚晴的聲音:“先吃飯吧。”
    不等蘇媚反應,傅辰軒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依舊低沉,卻帶著刻意的冷漠,甚至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像是在強撐著什麽:“蘇媚,把協議簽了,提前結束合同。”
    蘇媚的喉嚨像被滾燙的鐵水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從始至終,我和你都隻是合同關係,互相利用罷了。”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像淬了冰,冷得刺骨,“就像你當初說的,各取所需。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沒必要再耗著。”
    “互相利用?”蘇媚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像她自己,心底的痛像海嘯般湧來,瞬間將她淹沒。
    她想起自己有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原生家庭的陰影讓她不敢相信愛情,孤身闖娛樂圈十年,看盡了虛情假意,早已習慣了獨來獨往。遇到傅辰軒,最初隻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契約,可他的陪伴太溫柔,太猝不及防——深夜辦公室裏溫熱的飯菜,網曝麵前堅定的維護,奶奶病床前的奔波,還有那些不經意間的溫柔嗬護,一點點融化了她冰封的心。
    她用了整整一年多的時間,才敢放下防備,才敢相信自己也值得被愛,才敢鼓起勇氣,試著去接受這份感情,去期待契約到期後的未來。可現在,他用“互相利用”四個字,將所有的溫柔與默契,所有的真心與勇氣,都否定得一幹二淨。
    那些深夜的並肩、眼神的交匯、無聲的牽掛,難道都隻是她的錯覺?
    聽筒裏沒了聲音,隻有彼此沉重的呼吸,隔著千山萬水,卻都帶著撕心裂肺的疼。傅辰軒攥著手機,胸口的傷口因情緒激動而劇痛,一口腥甜湧上喉嚨,他死死咬住唇,才沒讓自己咳出聲,眼底翻湧的痛楚幾乎要衝破偽裝;而蘇媚握著手機,指尖冰涼得像霜,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崩塌,隻剩下無邊無際的荒蕪。
    她要的從來不是什麽補償,不是那些房車、那些名利。她隻是想讓傅辰軒坦誠地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是遇到了危險,還是有難言之隱?她自認為不是不堪一擊的人,他們一起走過那麽多風雨,她早已不是那個隻需要庇護的人,她可以和他並肩麵對,可他偏偏選擇用最傷人的方式推開她。她那麽相信他……
    他以為那樣的冷漠能騙得了她嗎?那刻意壓低的、緊繃的嗓音,那漏洞百出的借口,那拙劣的演技,她怎麽會聽不出來?可正是這份“聽出來”,讓她更痛——他明明知道她會難過,卻還是選擇了傷害她。
    良久,蘇媚緩緩抬手,指尖劃過那份離婚協議,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告訴傅辰軒,我簽。”
    她頓了頓,眼底翻湧的疼痛被一層清醒的冷意覆蓋,那是心碎到極致後的麻木:“但我什麽都不要。房車、補償、股份,他承諾的一切,我都不稀罕。”
    拿了那些東西,算什麽?像一場交易的收尾。
    “我蘇媚的感情還沒有低賤到要用這些來買單。”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字字帶著碎裂的疼。清醒地看著這份被否定的感情,清醒地選擇淨身出戶,這份疼痛,比任何歇斯底裏的控訴,都來得更刺骨、更綿長。
    電話掛斷的瞬間,傅辰軒猛地弓起脊背,胸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一口腥甜再也忍不住,暗紅的血漬濺在白色床單上,觸目驚心。
    夏晚晴驚得起身想扶他,卻被他抬手狠狠攔住,眼神淩厲得帶著拒人千裏的冷漠:“別碰我。”
    他喘息著,額角滲出冷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的疼,可心裏的疼更甚——蘇媚那沙啞的沉默,那平靜卻決絕的語氣,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你先回國。”傅辰軒強壓下翻湧的氣血,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傅氏內部不能亂,你以我未婚妻的身份,穩住董事會和核心業務。”對外,所有人都以為他在國外開拓市場,這份假象絕不能被打破。
    他信任夏晚晴的專業,更知道隻有她能在這個時候,替他守住傅氏的根基,也間接護住遠在國內的蘇媚。
    夏晚晴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和床單上的血跡,眼底滿是擔憂,卻終究沒再多言,隻是點頭:“好,這裏的事,你自己保重。”她清楚,此刻的傅辰軒,既需要空間舔舐傷口,更需要絕對的專注應對傅豪傑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