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媚醒來時，窗外已經徹底黑透，手機顯示現在是是晚上九點半。房間裏靜悄悄的，隻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襯得夜色格外冷清。
    她動了動身子，腹間的絞痛已經減輕了大半，隻剩下淡淡的墜感。剛坐起身，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就蹭了蹭她的手——是芽芽，正趴在床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安靜看著她，滿是依賴。
    蘇媚揉了揉它的腦袋，慢慢挪下床走向衛生間。洗漱完剛出來，門口就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打開門，商驍站在門外，手裏拎著一個保溫桶，身上換了件黑色高領毛衣，褪去了西裝的淩厲，多了幾分居家的溫潤。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掃過她依舊沒什麽血色的小臉和寬鬆的休閑家居服，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剛好做好了飯，吃飯吧。”
    其實保溫桶裏的飯菜早就做好了，他在對門待了近一個小時，直到看見她家臥室的燈亮起，確認她醒了，才上來敲門。
    蘇媚還沒來得及說“不用麻煩”，他已經側身走了進去，徑直走向餐廳，將保溫桶裏的飯菜一一擺出來——清炒時蔬、番茄雞蛋、一碗軟爛的小米粥，全是清淡開胃的菜式，剛好貼合她現在的腸胃。
    “睡醒了應該餓了。”商驍將筷子遞到她麵前。
    蘇媚確實有了些食欲，可胃裏還有點反胃，本想推拒，就聽見他補充道：“遵醫囑，按時吃飯吃藥才能好得快。”語氣裏帶著不容反駁的堅持。
    她沒法拒絕，隻能在餐桌前坐下，強撐著吃了小半碗粥，夾了幾口菜。芽芽在腳邊繞來繞去，時不時用腦袋蹭商驍的褲腿，向來怕生的小家夥，已經完全把商驍當成自己人，商驍彎腰摸了摸它的頭，動作難得柔和。
    一頓飯吃得安靜卻不尷尬，蘇媚放下碗筷時，商驍已經默契地拿出了藥和溫水。在他沉沉的目光注視下，她乖乖服下了藥。
    “我準備洗個澡。”蘇媚輕聲說。
    商驍沉吟了片刻，點頭道：“你洗吧，我帶芽芽下去散步。”
    蘇媚沒拒絕，補充了一句：“鑰匙在玄關的托盤上。”
    商驍“嗯”了一聲，收拾好保溫桶，又摸了摸芽芽的腦袋：“走，帶你下去轉轉。”芽芽立刻搖著尾巴跟在他身後，一人一狗出了門。
    門輕輕關上的瞬間，蘇媚看著滿桌收拾幹淨的碗筷，心裏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衝淡了夜色的冷清。
    蘇媚洗完澡，裹著厚厚的衣服出來，熱水衝刷掉了身上的疲憊，腹間的不適感又減輕了幾分，臉色也終於有了一絲淡淡的血色。
    剛吹幹頭發，門口就傳來輕微的響動——是商驍帶著芽芽回來了。芽芽隔著門板“汪”了一聲，聲音軟乎乎的。
    蘇媚走過去開門，就見商驍站在玄關外，身上還帶著夜晚的微涼，芽芽乖乖地蹭著他的褲腿。他沒有進門的意思，隻是目光落在她臉上，確認她狀態尚可後，語氣依舊是淡淡的：“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夜裏要是不舒服，或者有其他事，直接過對麵敲門就行。”他的公寓就在對門，這話裏的穩妥與安心，直白又懇切。
    蘇媚點了點頭，輕聲說：“謝謝你，今天辛苦你了。”
    商驍沒多說什麽，隻抬手揉了揉芽芽的頭頂，轉身回了自己家。
    蘇媚坐了一會便又回去睡覺以為能一覺睡到天亮。直到後半夜，蘇媚突然被一陣劇烈的反胃感驚醒，剛衝到衛生間就忍不住幹嘔起來，胃裏翻江倒海，緊接著腹間的絞痛卷土重來，比傍晚時還要猛烈。
    她一趟趟往返於臥室和衛生間，冷汗浸透了睡衣，最後疼得實在撐不住，直接蜷縮在衛生間冰冷的地板上，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芽芽在旁邊急得團團轉，用腦袋蹭著她的胳膊，發出嗚咽的低吼，見她沒反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它早就學會了用爪子勾開門鎖。
    兩歲多的薩摩耶身形高大，後腿一蹬就夠到了門把手，“哢噠”一聲拉開房門，瘋了似的衝到對門，對著門板不停“汪汪”直叫，聲音裏滿是焦急。
    商驍本就沒睡沉，一直留意著對麵的動靜，聽到狗叫聲瞬間彈起身，穿著睡衣就衝去開門。看到門口焦躁轉圈的芽芽，他心下一沉，二話不說跟著芽芽往蘇媚家跑。
    客廳裏一片漆黑，隻有衛生間透出一點微弱的小燈。商驍快步走過去，一眼就看到蜷縮在地板上的蘇媚，小臉皺成一團，眼淚混著冷汗往下淌，模樣狼狽又讓人心疼。
    心疼與焦灼瞬間攥緊了商驍的心髒，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將蘇媚打橫抱起。她的身體輕飄飄的，還在不受控製地輕顫，靠在他懷裏低聲啜泣。
    商驍快步走到客廳，打開大燈，將她輕輕放在沙發上，又立刻衝回自己家，拿了個灌滿熱水的熱水袋過來，塞進她冰涼的懷裏。
    他把她輕輕放在沙發上，轉身打開大廳的燈，又飛快跑回自己家，拿了個灌滿熱水的熱水袋過來，塞進她冰涼的懷裏。蘇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緊緊抱住熱水袋，疼得還在抽噎，眼淚把他的睡衣都浸濕了一片。
    商驍坐在她身邊，指尖帶著小心翼翼的溫柔，替她擦掉臉上的淚和汗，又去廚房泡了杯溫熱的紅糖水。可蘇媚隻喝了一小口，就又忍不住反胃，臉色蒼白得嚇人。
    商驍實在沒轍，隻能小心翼翼地將她圈進懷裏，讓她靠在自己胸膛，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另一隻手護著她懷裏的熱水袋。沒想到這個姿勢竟真的起了作用，蘇媚的顫抖漸漸減輕，隻是依舊蜷縮著，緊緊貼著他取暖。
    商驍就這麽一動不動地抱著她，直到半個多小時後，確認她的呼吸均勻平穩。他俯身看著她安睡的臉龐，指尖輕輕撩開她額前汗濕的碎發，眼底滿是化不開的心疼。
    商驍低頭看著她緊鎖的眉頭慢慢舒展，才鬆了口氣。他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放進臥室的被窩裏，又把熱水袋重新塞到她腹間，掖好被角。
    看著蘇媚終於沉沉睡去，呼吸均勻，商驍才徹底放下心來。他走到客廳，芽芽正乖乖趴在沙發邊，睜著大眼睛看著臥室方向。商驍蹲下身，摸了摸它的頭，聲音放得極輕：“放心吧，你媽媽睡著了。你做的很好。”
    芽芽似懂非懂，蹭了蹭他的手心，就安靜地趴在原地，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吵醒臥室裏的人。
    商驍沒打算回去，他怕蘇媚夜裏再出狀況，索性就在客廳的沙發上躺下，又拿了條毯子蓋在身上。夜色深沉，客廳裏隻剩下彼此輕微的呼吸聲。
    蘇媚醒來時，臥室裏已經透著清晨的微光，腹間的疼痛徹底緩解，隻剩下一絲淺淺的疲憊。她走出臥室，發現商驍已經不在了，餐廳的餐桌上擺著溫熱的早餐，都是清淡好消化的菜式。
    而沈冰正坐在沙發上翻看著劇本，見她出來，立刻站起身：“你醒啦？感覺怎麽樣？”
    蘇媚點點頭，走到餐桌旁坐下：“好多了，不怎麽疼了。”她拿起筷子喝粥，沒多想沈冰怎麽會在這裏——她早就給過沈冰家裏鑰匙。
    “那就好，”沈冰鬆了口氣，隨即話鋒一轉，帶著幾分好奇，“說起來，我今天來的時候，是商驍給我開的門。他剛給你做好早餐，還特意叮囑我，一定要看著你吃完再吃藥，又反複交代了好幾遍注意事項，那緊張勁兒，跟你是他什麽重要的人似的。”
    她頓了頓，補充道：“昨天在片場也是，你一暈倒，他抱著你就往醫院衝，臉色陰沉得嚇人。”
    蘇媚喝粥的動作頓了頓，臉頰微微發燙，連忙掩飾道：“可能就是甲方比較關心乙方吧，畢竟項目還在推進，我要是倒下了，進度也會受影響。”她避開沈冰的目光，又找了個理由，“而且……我們是鄰居，他大概就是怕我一個人在家出事，多照顧了幾句。”
    她刻意不去深想，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商驍那樣的上位者，站在金字塔頂端，身邊從不缺優秀的人，怎麽可能對她有意思？且不說她是個離婚的女人，就算外界不知道她和傅辰軒早已沒有夫妻之實，“離異”這個標簽也讓她下意識地退縮。
    想起這些日子他的幫助——指點她工作、護著她周全、在她生病時悉心照料，還有那些帶著她一步步成長的瞬間，蘇媚心裏不是沒有猜想過，可更多的是不敢觸碰的自卑與不自信。
    她覺得自己和他之間隔著太遠的距離，那些好，或許隻是他一時興起的關照，或許是對“鄰居”的基本善意，她不敢往感情那方麵想，也怕自己多想了，最後隻會徒增尷尬。她不想再經曆一次完全相信一個人後又被狠狠的拋下的感覺。
    沈冰卻被“鄰居”這個答案驚得瞪大了眼睛：“你們是鄰居？！我怎麽不知道？”
    蘇媚愣了愣，看著她滿臉驚訝的模樣，才反應過來：“我以為我跟你說過，或者商燁會告訴你……”商燁是商驍的弟弟，那麽喜歡沈冰，還以為會迫不及待告訴她。
    沈冰連連搖頭：“沒有！你壓根沒說過，商燁也從沒提過！我的天，你們居然住對門，這也太巧了吧！”她看著蘇媚略顯不自然的神色，心裏忽然湧上一絲異樣的感覺，卻沒再多問，隻順著她的話道：“難怪他這麽照顧你，原來是鄰居，倒是挺有緣的。”
    蘇媚笑了笑，沒再接話，低頭繼續喝粥，隻是心裏那片被刻意壓抑的思緒，卻像投入石子的湖麵，泛起了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