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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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的片場寒風刺骨,商驍依舊準時出現,還是那身筆挺的黑色西裝,站在角落的陰影裏,安靜地看著場中忙碌的身影。這些天,他幾乎每天都會來,不說話、不幹預,隻靜靜看著蘇媚演戲,仿佛她的每一個鏡頭,都值得他這般專注。
    今天要拍的是一場淋雨獨角戲,也是全片的情感爆發點——女主在暴雨中與過去的自己和解。
    灑水車早已就位,冰冷的水線傾瀉而下,瞬間將片場澆成一片濕冷的世界。蘇媚穿著單薄的戲服站在雨裏,臉色本就帶著幾分蒼白,被冷水一澆,嘴唇更是泛起淡淡的青。
    沒人知道,她今早醒來就遭遇了生理期的突襲,痛經來得又急又猛,疼得她蜷縮在床榻上,幾乎要吐出來。但這場戲太重要,整個劇組都在等,她咬著牙吃了止痛藥,強撐著來到片場,沒對任何人透露半個字。
    導演喊“開始”的瞬間,蘇媚立刻進入狀態。雨水順著她的發絲滑落,打濕了她的睫毛,她卻眼神清亮,將女主的迷茫、掙紮與最終的釋然演繹得淋漓盡致。
    每一個微表情、每一次呼吸的節奏,都精準得恰到好處,哪怕渾身凍得發抖,哪怕腹間的疼痛像刀割般不斷襲來,她也沒讓情緒有半分走樣。
    商驍站在監視器旁,眉頭越擰越緊。鏡頭裏的她美得讓人心顫,可那份強撐的堅韌,卻讓他心裏像被冰錐紮著似的疼。
    他看得清楚,她在雨中挺直脊背的瞬間,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那是疼痛到極致的隱忍;她眼眶泛紅的瞬間,不是演出來的情緒,而是生理性的疼痛與寒冷交織的反應。
    “卡!完美!”導演興奮地喊停。
    蘇媚瞬間卸下所有力氣,踉蹌著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沈冰立刻衝過去,將厚厚的毛毯裹在她身上,可她還是止不住地發抖,蜷縮著身子,小臉白得像紙,嘴唇已經紫得嚇人,額頭上滲著細密的冷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商驍大步走過去,沒有絲毫猶豫,伸手覆在她的頭頂——沒有發熱,隻有一片冰涼,她的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輕顫。他的心猛地一沉,那份心疼瞬間翻湧成難以抑製的焦躁。
    “你呀,怎麽這麽”沈冰紅著眼眶,又急又疼,“她每次都疼得厲害,還硬撐著拍淋雨戲!剩下的戲份先停了,我去跟劇組協調,現在送你去醫院!”
    沈冰剛要起身,商驍已經俯身,小心翼翼卻不容抗拒地將蘇媚打橫抱起。她的身體很輕,蜷縮在他懷裏,像一隻受傷的小貓,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西裝衣襟。
    “不用你去,我送她。”商驍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壓抑的怒火與心疼,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抱著蘇媚快步走向場外的車,動作輕柔,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助理連忙上前拉開後座車門,看著自家老板小心翼翼地將蘇媚放進車裏,動作是從未有過的輕柔,再回頭對上商驍冰寒的眼神,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連忙坐回前排,連呼吸都放輕了。
    車廂裏一片死寂,商驍將蘇媚輕輕放在後座,又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蓋在她身上,試圖用殘留的體溫溫暖她。他看著身旁蜷縮著、眉頭緊蹙的女人,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心疼,有憤怒,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的焦灼。
    這女人,怎麽就這麽不愛惜自己?明明疼得快要撐不住,卻還要硬扛著,連一句示弱的話都不肯說。
    他認識的蘇媚,永遠是堅強的、幹練的,可此刻她脆弱的模樣,卻讓他心裏那根名為“在意”的弦,繃得緊緊的,疼得厲害。
    蘇媚意識是清醒的,隻是腹間的絞痛像潮水般一波波襲來,疼得她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隻能死死咬著唇,蜷縮成一團,額頭上的冷汗浸濕了鬢角的碎發。
    她無暇顧及身邊的人是商驍,也顧不上此刻的姿態是否得體,身體的本能讓她下意識地朝著身邊溫暖的熱源靠近。
    感受到商驍身上傳來的溫度,她微微挪動身體,輕輕靠在他肩頭,隨後又順著他的手臂,緩緩躺到了他的腿上——隻有這樣蜷縮著,腹部的疼痛才能稍稍緩解。
    商驍身體一僵,低頭看著腿上蜷縮的小人,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怔忪,隨即卻放柔了動作。他小心翼翼地調整了坐姿,讓自己的腿墊得更平穩,又抬手將蓋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攏了攏,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遍。
    兩人都沒覺得這一幕有什麽不對勁,蘇媚沉浸在疼痛裏,隻想著找個安穩的地方熬過這陣難受;商驍滿心都是她蒼白的小臉和顫抖的身體,隻想讓她躺得更舒服些。
    前排的助理通過車內後視鏡瞥見這一幕,驚得差點握不住方向盤。他偷偷咽了口唾沫,連忙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都放輕了——自家爺向來不近女色,別說讓女人躺腿上,就是跟異性靠得近點都嫌煩,如今竟然這般溫柔,這畫麵實在太過顛覆認知,他可不敢多看半眼,免得不小心撞破老板的心思,引火燒身。
    到了醫院,商驍抱著蘇媚直奔急診,動作快而穩,全程沒讓她沾半點地麵。檢查很快有了結果——子宮內膜長了個息肉,再加上常年趕通告、忙項目,飲食不規律、作息顛倒,才讓痛經變得如此嚴重。
    抽完血,商驍扶蘇媚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語氣不容置疑:“在這等著,我去繳費拿報告。”他沒給她拒絕的機會,轉身就拿著單據快步走向繳費窗口,背影挺拔而利落。
    取藥時,醫生看著單據,特意叮囑他:“你女朋友這情況得好好養,這幾天絕對不能碰涼的、累著,藥要按時吃,一周後再來複查。平時也得注意,讓她按時吃飯睡覺,別熬夜,情緒也別太緊繃,不然情況還會反複。”
    商驍垂眸聽著,指尖攥了攥藥袋,沒有否認“女朋友”的稱呼,隻沉聲應了一聲:“知道了。”他把醫生的叮囑一字不落地記在心裏,又追問了幾句飲食和用藥的細節,才拿著報告和藥往回走。
    蘇媚靠著椅子,雙手還輕輕抱著肚子,臉色雖依舊蒼白,但比剛才緩過來不少,見他回來,勉強擠出一絲笑:“麻煩你了,商總。”
    “走吧,回家。”商驍沒多話,彎腰打橫將她抱起,動作比來時更輕柔了些。
    回到蘇媚家,商驍熟門熟路地找到廚房——他打開冰箱,這次比上次多了點東西,隨即拿出大米和幾顆紅棗,挽起西裝袖子,開始煮粥。爐火溫吞,米香漸漸彌漫開來,衝淡了屋子裏的冷清。
    芽芽在一旁靠著蘇媚的腳,它感受到媽媽好像不舒服,隻能嗚咽叫著。
    蘇媚看著商驍在廚房忙碌的背影有些恍惚——上一次看他做飯還不知道他是商驍倒不覺得有什麽。
    而知道他是商驍後,止不住想這個在外人麵前清冷矜貴、說一不二的大老板,此刻正係著圍裙,在廚房裏為她熬粥,畫麵實在太過顛覆。
    粥煮得軟糯香甜,商驍盛了一碗放涼,又拿出醫生開的藥,遞到她麵前:“先喝粥,再吃藥。”他看著她乖乖服下藥,又一勺一勺喝完小半碗粥,才鬆了口氣。
    “去床上睡,暖氣已經開了。”商驍扶著她走進臥室,替她掖好被角,又檢查了一遍室溫,確認沒問題後才說,“有事給我發信息。”
    蘇媚點了點頭,渾身的疲憊和疼痛感在溫暖的被窩裏漸漸消散,加上藥物的作用,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格外安心,沒有絞痛的折磨,沒有工作的焦慮,隻有暖氣包裹的暖意,和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粥香,讓她緊繃已久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
    商驍在臥室門口站了一會兒,確認她呼吸平穩後,才輕輕帶上門,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