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用你的命,換他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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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句輕飄飄的“下一個……是誰?”,像一根無形的針,戳破了山穀中那層由恐懼和震驚交織而成的薄膜。
    所有青丘狐族,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他們看著那個臉色蒼白如紙,身形搖搖欲墜的小狐狸,眼神裏充滿了無法言說的複雜。
    那不是詢問。
    那是一種平靜的、近乎冷漠的陳述。
    仿佛在她麵前的,不是血脈相連的同族,而是一件件等待被修複的、破損的器物。
    這種感覺,比淵皇的威壓更讓他們心寒。
    被治好的長老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被塗山月一個眼神製止了。
    塗山月沒有去扶幺幺。
    她隻是轉過身,視線掃過一張張惶恐不安的臉,最終,定格在那個被淵皇魔氣震飛、剛剛才悠悠轉醒的青年狐族——塗山峰的身上。
    “峰兒,過來。”塗山月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塗山峰渾身一顫,他剛剛被同伴扶起,神魂還在嗡嗡作響,胸口更是氣血翻湧。
    他抬起頭,對上塗山月不容抗拒的視線,又瞥向那個安靜地站在傷者旁邊的幺幺,臉上瞬間血色盡失。
    “不……月長老,我……”他怕了。
    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冒犯,是如何引來了那道恐怖的魔氣反噬。
    現在,讓他主動走到那個“詛咒”的源頭麵前,接受她的“治療”?
    這無異於將自己的脖子,送到一條被鐵鏈鎖著的瘋狗嘴邊。
    誰知道那條狗,什麽時候會發瘋。
    誰又知道,那根鏈子的主人,會不會突然不高興,就收緊了鎖鏈。
    “過來。”塗山月重複了一遍,聲音加重了幾分。
    塗山峰的身體僵在原地,雙腿像是灌了鉛。
    他求助似的看向周圍的族人,可接觸到他視線的人,都默默地低下了頭。
    沒人敢為他求情。
    也沒人敢違抗姻緣長老的命令。
    更重要的是,他們也想看。
    想看看幺幺的治療,究竟是福,還是禍。
    最終,塗山峰還是在兩個同伴半架半扶下,哆哆嗦嗦地走到了塗山幺幺麵前。
    他不敢看幺幺的臉,隻是死死地盯著地麵,身體抖得像是秋風裏的落葉。
    塗山幺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雙清澈的狐狸眼裏,沒有憤怒,沒有怨恨,甚至沒有半分情緒。
    她隻是伸出手,一根比發絲更纖細的紅線,自她指尖彈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塗山峰那條被魔氣震傷、此刻正不自然垂落的手臂上。
    塗山峰渾身猛地一僵,幾乎要尖叫出聲。
    可預想中的痛苦並未傳來。
    那根紅線,隻是輕輕地貼在他的皮膚上,帶著一種微涼的觸感。
    緊接著,第二根、第三根、更多的紅線,從幺幺指尖蔓延而出。
    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般宏大、連接天地概念的法網。
    這些絲線,更像是世間最精密的、擁有自我意識的手術刀。
    一根血紅色的絲線,瞬間變得堅硬如鋼,它精準地探入塗山峰的皮肉之下,將他被魔氣震出裂紋的骨骼,從內外兩側牢牢固定住,分毫不差。
    一根淡粉色的絲線,則化作了億萬個更微小的觸手,如同最靈巧的織女,開始將他斷裂的肌腱與血脈,一根根地,重新縫合、編織。
    而一根近乎透明的絲線,則盤旋在他的傷口處,它沒有觸碰血肉,而是直接纏繞上了那些附著其上的、陰冷的黑色魔氣。
    “羈絆——‘剝離’。”
    塗山幺幺在心中默念。
    那根透明絲線微微一震。
    塗山峰隻覺得手臂上那股跗骨之蛆般的陰寒感,像是被人硬生生從血肉裏抽了出去。
    他愕然地睜大眼睛,他能“看”到,那些黑色的魔氣,在透明絲線的纏繞下,被強行從他的靈脈中扯出,它們不甘地扭動、掙紮,卻無法抗拒那股源於法則層麵的力量,最終被拉扯成一縷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整個過程,安靜,高效,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酷的美感。
    塗山峰臉上的痛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呆滯的震驚。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恢複著。
    骨骼在愈合,血肉在重生。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管中,血液重新奔湧流淌的、細微的聲響。
    不過短短十幾息的工夫。
    塗山幺幺收回了所有的紅線。
    她本就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塗山峰那條原本連抬起都做不到的手臂,已經恢複如初。
    他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然後握拳,再張開。
    靈活自如,沒有半分阻滯。
    仿佛之前那足以讓他修養數月的傷勢,隻是一場幻覺。
    他緩緩抬起頭,終於敢直視塗山幺幺的臉。
    那張沾著灰塵和油漬的小臉上,掛著細密的汗珠,嘴唇因為脫力而失去了血色。
    她看著他,眼神依舊平靜,隻是那平靜的深處,藏著一絲他看不懂的、深可見骨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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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個。”
    她沒有理會塗山峰的震驚,隻是轉過頭,看向人群,重複了這兩個字。
    “撲通”一聲。
    塗山峰雙膝一軟,直直地跪了下去。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隻剛剛被治好的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清脆響亮。
    這一巴掌,像是打破了某種僵局。
    一個被魔獸抓傷了後背的女弟子,咬了咬牙,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低聲道:“我……”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那些原本還在觀望、還在恐懼的青丘族人,看著塗山峰那條完好如初的手臂,再也無法抑製對“生”的渴望。
    他們一個個地,從人群中走出,帶著傷,帶著血,帶著最後一絲希望,站到了塗山幺幺的麵前。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山穀裏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循環。
    一個傷者上前。
    塗山幺幺伸出手,放出紅線。
    傷口愈合,魔氣消散。
    傷者帶著震驚與感激退下。
    塗山幺幺的臉色,便更白一分。
    她的身體,像一個被精準控製的能量轉換器。
    淵皇那冰冷的、霸道的魔氣,通過手腕上的紅線,源源不斷地湧入她的體內。
    然後,被她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轉化為修複萬物的、溫暖的生機之力。
    每一次轉換,對她的神魂都是一次巨大的消耗。
    每一次消耗見底,那根紅線便會如期而至地,用更龐大的魔氣,將她重新“灌滿”。
    循環往複。
    所有青丘族人,都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在一次次脫力與被“充能”之間搖擺。
    她每治好一個人,她身上的那股屬於青丘的、溫暖的靈狐氣息,就淡薄一分。
    而那股屬於魔尊的、陰冷的魔道氣息,就濃重一分。
    他們得救了。
    他們的傷勢在以神跡般的速度複原。
    可他們付出的代價,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小幺幺,一點一點地,被“魔化”。
    這種感覺,比自己受著傷,更讓他們痛苦。
    終於,當最後一個弟子腿上的傷口也完全愈合後。
    塗山幺幺再也支撐不住。
    她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耳邊所有的聲音都變得遙遠。
    她身體一軟,向前倒去。
    “幺幺!”
    塗山月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柔軟的身體攬入懷中。
    入手處,是一片刺骨的冰涼。
    塗山幺幺已經昏了過去,她小小的眉頭緊緊地蹙著,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汗珠,像一隻在噩夢中掙紮的幼獸。
    塗山月抱著她,隻覺得懷裏這個小小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又重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贏了。
    幺幺用行動,向所有人證明了自己。
    可青丘,卻輸得一敗塗地。
    塗山月小心翼翼地將幺幺平放在一塊鋪著柔軟獸皮的石頭上。
    她想為她擦去額角的汗水,可當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幺幺的皮膚時,她卻猶豫了。
    她能感覺到,幺幺的身體表麵,覆蓋著一層肉眼看不見的、屬於淵皇的魔氣。
    那是一種宣告,一種警告。
    就在這時,塗山月眼角餘光瞥到了什麽。
    在幺幺的腰間,掛著一個小小的、用防水油布縫製的香囊。
    那不是青丘的樣式。
    做工很粗糙,針腳歪歪扭扭,像是出自一個初學者之手。
    塗山月認得,這是幺幺剛學會女紅時,熬了好幾個晚上,紮了滿手針眼,為她自己縫製的第一個“寶貝袋子”。
    裏麵裝的,都是她從山裏撿來的、覺得最好看的石頭和花瓣。
    此刻,這個本該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寶貝袋子,卻癟了下去。
    袋口的一根繩子鬆開了,隨著幺幺的呼吸,一小片黑色的、帶著金屬光澤的東西,從袋口滑了出來,落在了旁邊的獸皮上。
    那是一片鱗片。
    隻有指甲蓋大小,通體漆黑,邊緣卻泛著一絲奇異的、暗金色的紋路。
    它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蘊含著某種古老而強大的力量。
    塗山月的心,猛地一跳。
    她認得這片鱗片。
    或者說,她認得這鱗片上的氣息。
    那是數年前,塗山幺幺的父母——青丘最頂尖的兩位追蹤者,在失蹤前,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
    當時,他們正在追查一起牽涉到魔族的、離奇的靈脈枯竭案。
    臨行前,幺幺的父親將這枚從案發現場找到的、唯一的線索鱗片,交給了族中長老,鄭重囑咐,無論如何不能讓此物落入魔族之手。
    然後,他們便一去不回,音訊全無。
    這些年,青丘動用了無數人力物力,都沒能查到半點線索。
    這枚鱗片,也成了青丘最大的禁忌與傷痛。
    它怎麽會……出現在幺幺身上?
    塗山月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著,想要去觸碰那枚鱗片。
    她忽然想起了一個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恐怖的可能性。
    淵皇,他帶走幺幺,真的是因為那根綁錯了的紅線嗎?
    還是說,他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幺幺。
    就是這個,與她父母失蹤案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青丘王族最後的血脈?
    塗山月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她猛地抬起頭,視線越過沉睡的幺幺,越過沉默的族人,望向了那片被魔氣籠罩的、深不見底的天空。
    就在這時,一聲輕微的、仿佛夢囈般的呢喃,從幺幺的唇邊溢出。
    “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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