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奇案傳聞,醫者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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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時節的尚書府後花園,正是牡丹盛放的極致光景。層層疊疊的花瓣如雲霞般鋪展,姚黃魏紫爭奇鬥豔,空氣中彌漫著甜膩馥鬱的香氣,幾乎要將人溺斃其中。裴婉寧提著紫銅藥箱穿過九曲回廊時,幾抹翩躚的彩蝶正流連於一株盛放的墨玉麒麟間,翅膀扇動的細微聲響,在這靜謐的庭院裏竟也清晰可聞。她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指尖如蝶翼般輕輕拂過垂落的紫藤花串,晶瑩的露珠便順著淡紫色的花瓣滾落,在青灰色的磚地上洇出細小而深色的濕痕,宛如水墨畫中不經意的留白。
“小姐,靖安王還在正廳等著呢。”貼身丫鬟雲舒緊隨其後,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緊張。這個剛滿十六歲的小丫鬟緊張得手心都沁出了薄汗,目光不時瞟向裴婉寧月白色的襦裙下擺,生怕哪裏不夠妥帖,惹來貴人不快。自從半個時辰前被管家匆匆叫走,她家小姐就一直是這般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即將要見的不是那位權傾朝野、據說手段狠厲的靖安王,而僅僅是巷尾那個咳嗽了三天的尋常病患。雲舒暗自咋舌,自家小姐這份定力,真是連老爺都自愧不如。
裴婉寧微微頷首,抬手將被春風拂亂的一縷發絲別到耳後。發間那支成色普通的珍珠簪子,在晨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她想起方才臨出門前,銅鏡裏映出的那張容顏——清麗絕塵,柳葉眉下那雙杏眼尤其靈動,顧盼間自有一番神韻。隻是此刻,那眼底深處卻藏著幾分與這時代格格不入的審慎與疏離。穿越到這個名為“大雍”的架空王朝已經整整三年,從最初的驚慌失措到如今的從容應對,她早已學會用溫婉柔順的表象,來掩蓋骨子裏屬於現代外科醫生的獨立與堅韌。隻是不知今日這位靖安王的突然到訪,又會掀起怎樣的波瀾。
正廳之內,檀香嫋嫋,氤氳的煙氣如絲如縷,纏繞著梁柱間精致的雕花。靖安王蕭弈辰端坐在上首的梨花木椅上,身姿挺拔如鬆。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目光落在嫋嫋升起的熱氣上,眼神深邃,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這位年僅二十五歲的王爺,身著一襲石青色暗紋錦袍,腰間玉帶鉤上鑲嵌的和田暖玉,在晨光下流轉著溫潤而內斂的光澤,一如其人。聽到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緩緩抬眸望去,恰好對上裴婉寧進門時投來的目光——那是一雙異常清澈的眼睛,宛如山澗清泉,帶著醫者特有的冷靜與平和,卻又在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與探究,仿佛能看透人心。
“民女裴婉寧,見過靖安王殿下。”標準的萬福禮,動作行雲流水,恰到好處,既無諂媚的卑微,也無尋常閨閣女子的怯場。裴婉寧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掩去了眸中的思緒。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溫和卻極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最精密的手術刀,在無聲地剖析著她這個“樣本”的每一個細節。她暗自警惕,這位靖安王,果然名不虛傳。
蕭弈辰微微頷首,示意她起身。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與傳聞中那個“怯懦多病、深居簡出”的裴家小姐形象,似乎相去甚遠。尤其是她右手食指關節處,那層極薄卻不容忽視的繭——那是長期握持某種精細工具才會留下的痕跡,絕非尋常閨閣女子拈針繡花所能形成。他心中掠過一絲訝異,麵上卻依舊波瀾不驚:“裴小姐不必多禮,聽聞令尊近來抱恙,本王今日特來探望。”他語氣平和,仿佛隻是尋常的關心,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掠過她身旁矮幾上那個精致的紫銅藥箱,“倒是沒想到裴小姐竟也懂醫術?”這看似隨意的一問,實則暗藏機鋒。
“略通皮毛,不過是家學淵源罷了。”裴婉寧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將藥箱輕輕放在手邊的矮幾上,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鎮定,“父親早年曾在太醫院任職,民女耳濡目染,也學了些粗淺醫理,實在不敢在王爺麵前班門弄斧。”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解釋了醫術的來源,又自謙地降低了姿態。
蕭弈辰輕笑一聲,端起茶盞淺啜一口,溫熱的茶水滑入喉嚨,卻未能驅散他心中的疑慮。“裴小姐過謙了。”他放下茶盞,目光再次落在裴婉寧臉上,帶著一絲玩味,“本王倒聽說,上月城西張禦史家的公子突發惡疾,上吐下瀉,高熱不退,太醫院幾位院判都束手無策,最後卻是裴小姐一劑湯藥,便使其轉危為安?”
這話一出,站在一旁的裴尚書額頭瞬間滲出細密的汗珠,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他這個女兒,自從三年前那場高燒不退的大病後,性情就大變。不僅一改往日的怯懦,開始整日埋首於醫書之中,還時常找借口溜出府去,給那些平民百姓瞧病,為此沒少給他惹麻煩。此刻被靖安王當麵點破,他隻覺得後背發涼,生怕女兒的“出格”行為觸怒了這位喜怒不形於色的王爺。
裴婉寧卻依舊鎮定自若,仿佛談論的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王爺謬讚了,那不過是僥幸罷了。”她微微垂眸,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專業光芒,“張公子當時的症狀,其實隻是誤食生冷不潔之物,引發的急腹症罷了。民女恰好懂得些針灸之法,先行緩解了他的劇痛,再輔以湯藥調理,僥幸讓他轉危為安。說到底,還是張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她刻意用了“急腹症”這個相對模糊的說法,巧妙地避開了現代醫學中“急性腸胃炎並發感染性休克”這樣過於精準的術語,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她知道,在這個時代,“異類”往往沒有好下場。
蕭弈辰靜靜地看著她,眸色深沉。她的解釋合情合理,態度不卑不亢,仿佛真的隻是僥幸。但他卻從她那雙清澈眼眸的深處,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自信與從容,那絕不是一個“略通皮毛”之人所能擁有的。這個裴婉寧,遠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空氣中,檀香依舊嫋嫋,隻是那份無形的張力,卻悄然彌漫開來。一場看似尋常的探望,已然演變成一場不動聲色的較量。
茶盞與桌麵相觸,發出一聲輕響,似為這凝重的氛圍拉開序幕。蕭弈辰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盞,那雙平日裏總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眸子,此刻陡然銳利如鷹隼,仿佛能洞穿人心:“哦?急症?“他尾音微揚,帶著一絲探究,隨即話鋒一轉,“本王倒聽說,近來長安城裏,不太平,出了些怪事。“
他身體微微前傾,原本慵懶的姿態瞬間變得專注,聲音也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秘而不宣的意味,傳入裴婉寧耳中:“幾位官員,相繼在睡夢中離世了。皆是麵色安詳,查不出任何外傷,太醫院最終的診斷,是"急症暴斃"。“說到“急症“二字時,他特意加重了語氣,目光如炬,緊緊鎖在裴婉寧臉上,“不知裴小姐對這種"急症",有何見解?“
空氣中的檀香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帶著壓抑的沉重感,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裴婉寧長長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如受驚的蝶翼。心中早已警鈴大作,那根緊繃的弦幾乎要斷裂。蕭弈辰的話,像一把鑰匙,驟然打開了她記憶深處關於毒物與病理的知識庫。她精準地捕捉到了關鍵詞——“睡夢中離世“、“麵色安詳“、“無外傷“。這幾個特征組合在一起,絕非尋常急症那麽簡單,讓她立刻聯想到幾種極為凶險的可能性,尤其是那些隱匿於無形的致命毒物。
她麵上卻依舊維持著平靜,甚至還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與謙遜。“王爺說笑了,“裴婉寧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巧妙地掩去了眸中一閃而過的精光與探究,“民女不過是鄉野醫者,所學淺薄,怎敢妄議朝廷命官的死因,那可是掉腦袋的罪過。“她聲音輕柔,帶著幾分怯意,“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或許是幾位大人為國操勞,積勞成疾也未可知。“她將話題引向了最穩妥也最官方的解釋。
“積勞成疾?“蕭弈辰重複著這四個字,語氣中聽不出喜怒,唯有指尖在光滑的案幾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篤的聲響,在這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像是在敲打著每個人的心弦,“可本王聽說,這幾位大人正值壯年,精力充沛,且死前一日還在衙門處理公務,並無任何不適之狀。“他話鋒陡然一轉,銳利如刀,直刺要害,突然問道:“裴小姐可知,人在何種情況下,會無疾而終,且麵帶微笑?“
這個問題,如同一塊巨石投入無波的湖麵,在裴婉寧心中激起層層疊疊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她知道,蕭弈辰絕非隨口一問,他必然掌握了某些不為人知的細節。她沉吟片刻,大腦飛速運轉,權衡著利弊與說辭。最終,她緩緩抬起頭,清澈的目光不再躲閃,而是直視著蕭弈辰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語氣也恢複了幾分醫者的冷靜客觀:“王爺若真心問醫理,而非民女妄議,民女倒可依據所學,略說一二。“她先是定了個基調,“心脈驟停、急性腦溢血等暴病,或是某種特殊毒物,都可能造成類似症狀。“她刻意將中毒的可能性排在最後,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討論天氣的陰晴,仿佛隻是隨口一提,“尤其是某些植物性毒素,往往無色無味,混入飲食或茶飲中不易察覺。一旦進入人體,會迅速破壞神經係統,使人在毫無痛苦中悄然離世,甚至可能因神經末梢的麻痹或刺激,出現類似"微笑"的表情。“
蕭弈辰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與讚賞,快得如同流星劃過夜空。太醫院的禦醫們會診數次,都隻敢含糊其辭地說是“邪祟侵體“或“憂思過度“,搬出鬼神之說或是模棱兩可的內因,無人敢直指毒物。這個看似柔弱的深閨小姐,卻能如此條理清晰地列出幾種可能性,尤其是對毒物的描述,竟與仵作私下匯報的那個最詭異的細節不謀而合——死者嘴角確實有一抹難以言喻的、詭異的上揚弧度,宛如在做一個甜美的夢。
“特殊毒物?“他不動聲色地追問,身體微微前傾,顯然對這個答案極感興趣,“裴小姐可知,何種毒物有此特性?“
裴婉寧端起桌上的茶杯,微涼的瓷器觸感從指尖傳來,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複了一些。她垂眸看著杯中碧綠的茶湯,輕聲道:“《本草綱目》曾有零星記載,南方瘴癘之地,有種名為"笑麵花"的毒草。其根莖研磨成粉後無色無味,混入飲食中不易察覺。“她緩緩道來,語氣中帶著一絲對毒物的敬畏,“中毒者初期會感到輕微頭暈,繼而嗜睡,如同染上困意,隨後呼吸會逐漸微弱,最終在睡夢中停止心跳。因其毒素會作用於麵部神經,死者麵部肌肉會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類似笑容的鬆弛狀態。“她頓了頓,抬眸看向蕭弈辰,補充道:“不過此毒極為罕見,生長環境特殊,中原地區並不常見,尋常人怕是連聽都未曾聽過。“她特意強調了其罕見性,似乎在暗示此事的非同尋常。
正廳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隻有窗外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更襯得室內寂靜無聲。裴尚書坐在一旁,早已緊張得後背滲出冷汗,幾乎要攥碎手中溫潤的朝珠。他不明白,一向聰慧懂事的女兒,為何要在靖安王麵前談論這些犯忌諱的話題,這簡直是在玩火!一個不好,便是引火燒身,整個裴家都可能萬劫不複!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蕭弈辰深邃的目光凝視著裴婉寧那雙清澈如溪的眼眸,其中映著自己略帶探究的身影。他忽然展顏一笑,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瞬間衝淡了眉宇間的幾分疏離與審視:“裴小姐果然博聞強識,對毒物竟也有如此見地。本王不過隨口一問,倒讓小姐見笑了。”他緩緩起身,從容整理了一下月白錦袍的袍角,動作優雅,卻也帶著不容置疑的貴氣,“時辰不早,本王還要回府處理公務。改日若有機會,倒真想向裴小姐請教些養生之道,想必小姐的見解定與尋常醫家不同。”
“王爺謬愛,民女才疏學淺,若王爺不棄,隨時恭候。”裴婉寧斂衽起身,盈盈一禮,目光沉靜地目送蕭弈辰帶著侍從離去。那明黃色的轎子在巷口拐過彎,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她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隻覺後背已驚出一層細密的薄汗,黏住了中衣,帶來一陣微涼的濕意。方才與靖安王對視時的那種無形壓力,此刻才悄然散去。
“婉寧!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險!”一直強壓著怒火的裴尚書終於爆發出來,他指著女兒的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聲音裏滿是後怕與嚴厲,“那些官員的死是何等驚天動地的朝廷要案,龍顏大怒,陛下已下嚴旨徹查!此事牽連甚廣,豈是你一個閨閣女子能置喙的!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啊!”
裴婉寧卻似乎並未完全將父親的斥責聽入耳中,她依舊望著靖安王離去的方向,秀眉微蹙,若有所思。片刻後,她才緩緩轉過身,清麗的臉上帶著一種超乎年齡的鎮定:“父親放心,女兒心中有數。靖安王今日來此,名為探望,實則……本就是為了試探女兒。”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桌邊,打開隨身攜帶的精致藥箱,取出銀針,在酒精燈上仔細地消毒,動作嫻熟而專注,“他若真想滅口,以靖安王的手段,方才在女兒談及"笑麵花"時,我們父女倆便已不能站在這裏說話了。”
雲舒適時地端來一盆溫水,低聲道:“小姐的意思是……王爺並無惡意?”
“惡意或許談不上,但目的定然不純。”裴婉寧捏起一根銀針,在跳躍的燭光下仔細觀察著針尖,確保其絕對光滑銳利。燭光在她眼中投下淡淡的光影,映出幾分洞察世事的聰慧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還有與之並存的凝重:“那位王爺,”她頓了頓,語氣篤定,“他在查那樁案子,而且遇到了瓶頸。他覺得,我或許能幫上忙,或者說,我的某些‘異常’知識,能給他提供新的線索。”針尖在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的寒芒,如同她此刻的眼神,“而且我敢肯定,那些官員的死,絕非簡單的中毒那麽簡單。尋常毒物,斷不會有如此詭異的死狀。”
與此同時,靖安王府的書房內,燈火通明。蕭弈辰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一名黑衣暗衛單膝跪地,聲音低沉地匯報著:“王爺,裴小姐三年前確實生過一場大病,高燒七日不退,昏迷不醒,當時京中名醫都束手無策,尚書大人幾乎要準備後事。誰知七日之後,小姐竟奇跡般蘇醒,隻是醒來後性情大變,一改往日對女紅詩書的興趣,反而對醫書藥理產生了濃厚興趣,潛心鑽研,足不出戶。近半年來,她更是化名"寧大夫",在城西貧民區開設義診,醫術頗為高明,治愈過不少連太醫院都頭疼的疑難雜症,在貧民區聲望極高。”
“寧大夫……”蕭弈辰口中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潔的下巴,腦海中浮現出裴婉寧方才談及毒物時,那雙冷靜得近乎漠然的眼神,以及分析案情時,眼中閃爍的智慧光芒。“有意思。”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去查查她口中的‘笑麵花’,是何毒物,有何特性,能否致人於無形。另外,密切關注裴小姐的動向,記住,不可驚擾,本王要知道她接下來會做什麽。”
“是。”暗衛領命,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退下。
書房內重歸寂靜。蕭弈辰走到巨大的書架前,從中取出一本封麵古樸、夾著書簽的《洗冤錄》。書頁間夾著幾張精致的描金箋,上麵用工整的小楷記錄著案情,還畫著死者的脈象圖和舌苔樣本,細節詳盡,足見其用心。他將裴婉寧方才提到的幾種可能性逐一與記錄比對,指尖在“植物性毒素”幾個字上停留良久,若有所思。這個裴婉寧,當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窗外暮色漸濃,長安城籠罩在一片沉沉的暮靄之中。尚書府的燭火也次第亮起,將庭院照得如同白晝。裴婉寧坐在梳妝台前,鋪開一張寬大的宣紙,手執狼毫,奮筆疾書。她寫的並非詩詞歌賦,而是將腦海中現代法醫學關於毒物檢測的方法、步驟,甚至一些基礎的化學方程式,都一一寫下。這些超前的知識,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此刻或許能賴以生存的武器。
雲舒在一旁安靜地研墨,看著自家小姐筆下那些奇奇怪怪的符號和聞所未聞的術語,那些“酸堿度”、“沉澱反應”、“光譜分析”之類的詞語,讓她如聽天書,忍不住小聲問道:“小姐,您真要插手朝廷的案子?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情啊!”
裴婉寧寫完最後一個字,長長地籲了口氣,放下狼毫。她仔細吹幹墨跡,將紙小心翼翼地卷起來,藏進寬大的衣袖中,動作迅速而隱蔽。“不是插手,是自保。”她看著鏡中自己年輕卻異常堅定的臉龐,輕聲道,“靖安王已經盯上我了,他那雙眼睛,何等銳利,我的異常,恐怕早已落入他眼中。現在退縮,隻會更引起他的懷疑,那才是真正的危險。”燭光在她眼中跳躍,映出幾分屬於外科醫生的冷靜、果敢與決斷,“而且雲舒,”她轉過頭,眼中閃過一絲壓抑不住的光芒,那是對未知謎題的好奇與挑戰欲,“你不覺得這案子很有趣嗎?能讓多位身居高位的官員在睡夢中無痛死去,臉上還帶著詭異的微笑——這簡直是一場近乎完美的謀殺。作為醫者,我無法對這種奇特的‘病症’視而不見;作為……一個尋求真相的人,我更想知道,幕後黑手究竟是誰,又用了何種手法。”
夜風悄然拂過窗欞,吹動燭火,光影搖曳不定,將室內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長安城的萬家燈火中,無數故事正在上演,而一場圍繞著離奇命案的無形較量,已在這看似平靜的夜晚,悄然拉開了序幕。彼時的他們,誰也未曾料到,這場始於試探與懷疑的相遇,將如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激起層層漣漪,最終竟會匯聚成滔天巨浪,徹底改變大唐未來的命運軌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