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血廚歸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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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火在夜空中交織成網,如一張巨大的光之幕布,籠罩城市東區。被抽出的黑氣在網中掙紮、嘶吼,化作無數張扭曲的人臉,最終被淨化成點點灰燼,隨風而散。
    鬼市崩塌。
    飼井封死。
    三十六名被吞噬的靈魂在光網中浮現,麵容模糊,卻都朝著巴刀魚的方向,輕輕點頭,隨即消散。
    酸菜湯坐在食堂角落,捧著一碗巴刀魚剛煮的白粥,大口吞咽。粥裏什麽都沒放,可他吃一口,身體就暖一分,皮膚上蔓延的黑斑也退一寸。
    “好吃。”他含糊道,“真他媽……好吃。”
    娃娃魚蹲在井邊,指尖輕觸地麵,閉眼聆聽。
    “三十六口飼井,已閉三十。”她輕聲道,“剩下六口,藏得更深,需要‘鑰’才能定位。”
    巴刀魚點頭,目光落在那口倒扣的鎮灶上。
    銀火已熄,可鍋底符文仍在微光流轉,像一顆沉睡的心髒。
    他伸手,將鍋翻正。
    轟——
    一股熱浪撲麵而來。
    鍋底深處,竟浮現出一行血字,緩緩流淌,如活物書寫:
    **“刀不斬無辜,灶不納邪食。若違此誓,火焚己身。”**
    是父親的字。
    巴刀魚跪地,手指輕撫那行血字。
    他知道,這是父親最後的警告——也是最後的傳承。
    “你父親不是沒能守住。”娃娃魚忽然說,“他是選擇了‘血祭’。用自身為薪,換封印多撐十年。而你……用了‘心火’,是另一種繼承。”
    “所以我不用死?”巴刀魚問。
    “不。”娃娃魚搖頭,“你隻是延了‘代價’。心火雖正,卻需反哺。你每用一次‘淨味’,每燃一次鎮灶,都在耗自身‘命火’。等命火將熄,你也會變成井中養料。”
    巴刀魚沉默。
    他早知道,這力量不是白來的。
    可他別無選擇。
    “酸菜湯。”他抬頭,“能撐多久?”
    酸菜湯抹了把嘴,咧嘴一笑:“三天。之後得再清一次。這‘飼’陰毒,吃一口,纏十年。”
    巴刀魚點頭:“夠了。三天,夠我們找到下一個‘飼’的源頭。”
    他站起,看向窗外。
    天邊已泛魚肚白。
    那些黑袍人早已退去,連同那輛輛麵包車,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地上殘留的腳印,通向城市深處,最終匯入一條地下暗河。
    “他們在逃。”娃娃魚說。
    “不。”巴刀魚冷笑,“他們在引路。”
    他從懷中取出那張泛黃紙,指尖銀光注入。
    紙上“廚神印”微微發燙,三足鍋的符號開始旋轉,最終指向城市西北——**中央批發市場**。
    “找到了。”他說,“‘飼’的總源,在那裏。他們不是在逃,是在等我們上門。”
    酸菜湯站起,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好啊。老子正好餓了。”
    中央批發市場,清晨六點。
    這裏是全城食材集散地,占地三百畝,冷庫、幹貨區、水產街、肉聯廳,應有盡有。天剛亮,貨車已開始進出,搬運工穿梭如蟻。
    巴刀魚三人混在人群中,悄然潛入。
    娃娃魚閉眼,指尖輕觸空氣,如盲人讀盲文。
    “西區,冷庫。”她低語,“有‘死味’。不是腐爛,是……被殺的味道。”
    他們繞過安檢,潛入西區。
    冷庫外,兩名穿白大褂的“質檢員”在抽查貨品。他們手持掃描儀,對準一箱箱凍魚、凍肉,儀器上卻顯示“合格”。
    娃娃魚冷笑:“他們在用‘偽檢’掩蓋‘飼’。這些貨,全是喂過‘情緒’的。”
    巴刀魚盯著冷庫門,掌心銀光微閃。
    他“看”見無數黑絲從冷庫中溢出,纏繞在每一輛出庫的貨車上,最終通向城中各大餐館、食堂、小吃攤。
    “他們在全城布‘網’。”他咬牙,“不止是街邊店,連連鎖餐飲、學校食堂……都被滲透了。”
    “必須切斷源頭。”娃娃魚說。
    他們找到通風管道,潛入冷庫內部。
    寒氣撲麵,白霧彌漫。
    庫內堆滿貨箱,標簽寫著“深海魚”“草原牛”“生態雞”,可巴刀魚一眼看出不對——這些箱子沒有生產日期,沒有廠家,箱角刻著極小的符號:一個鍋,鍋中無火,隻有一滴血。
    “血飼。”娃娃魚臉色發白,“他們用活人喂養食材。不是死人,是活的。”
    她指向角落。
    那裏有一口不鏽鋼缸,缸中泡著數十具人體,全赤裸,皮膚蒼白如魚,雙眼緊閉,胸口微微起伏——**還活著**。
    他們被插著管子,管子另一端連著冷庫中的魚、肉、蔬菜。
    “情緒導出。”娃娃魚聲音發抖,“他們在抽這些人的恐懼、痛苦、絕望,煉成‘飼’,注入食材。吃的人,會越來越麻木,越來越空,最終……變成他們的傀儡。”
    巴刀魚握緊刀,眼神冷得能結冰。
    “救他們。”他說。
    三人衝向鋼缸。
    剛靠近,警報驟響!
    紅光閃爍,冷庫大門轟然關閉,鎖死。
    “你們來得真快。”廣播裏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護工老周。
    “我以為你們會再晚兩天。”他說,“看來我低估了‘守灶人’。”
    “老周!”巴刀魚怒吼,“放了他們!”
    “放了?”老周笑,“我兒子還關在‘飼房’,我憑什麽放?你們救不了所有人。這城裏,有上千個‘飼房’,上萬個‘飼奴’。你們能清幾個?”
    “一個。”巴刀魚冷冷道,“就清一個。然後,清第二個。直到清完。”
    他抬手,掌心銀光凝聚。
    “淨味·開!”
    銀光如刀,斬向鋼缸!
    “鐺——!”
    鋼缸表麵竟浮現出一層黑膜,硬生生擋住銀光!
    “沒用的。”老周笑,“這缸是‘血飼之器’,用九百九十九個‘飼奴’的骨灰煉成。你們的‘淨味’,破不開。”
    巴刀魚不信。
    他再催銀光,一刀接一刀斬向鋼缸。
    銀光炸裂,黑膜搖晃,卻始終不破。
    酸菜湯怒吼,衝上去用拳頭砸,用頭撞,可鋼缸紋絲不動,反震之力讓他口吐鮮血。
    娃娃魚閉眼,銀針連射,可針尖剛觸黑膜,便被腐蝕成灰。
    “不行……”她喘息,“這黑膜,是‘絕望’凝成的。除非有‘希望’之火,否則破不開。”
    巴刀魚跪地,冷汗涔涔。
    他知道,他快到極限了。
    命火在燃燒,每用一次“淨味”,都在透支生命。
    可他不能停。
    “父親……”他低語,“你當年,是怎麽撐住的?”
    忽然,掌心那道紅痕,開始發燙。
    腦海中,浮現父親最後的樣子——他跪在灶前,割下手指,滴血入鍋,笑著說:“火不能斷。”
    **血祭。**
    他懂了。
    “酸菜湯!”他怒吼,“借我‘火煞’!”
    酸菜湯一愣,隨即咧嘴:“你瘋了?‘火煞’入體,你會被燒成灰!”
    “我信你!”巴刀魚吼,“信你的火,信我的灶!來!”
    酸菜湯沉默一秒,猛地一掌拍向自己胸口!
    “轟”地一聲,他口中噴出一道赤紅火流,如龍如蛇,直撲巴刀魚!
    巴刀魚張開雙臂,將火流迎入體內!
    刹那——
    劇痛!
    仿佛五髒六腑都在燃燒,每一根血管都成了火道。他仰天長嘯,皮膚泛紅,青筋暴起,掌心紅痕裂開,鮮血順指尖滴落。
    可他沒倒。
    他站起,掌心銀光與赤火交融,化作一道金紅交織的光刃!
    “以血為引,以火為刀——”
    他怒吼,一刀斬向鋼缸!
    “淨味·破界!”
    轟——!!!
    金紅光刃斬落,黑膜如玻璃般碎裂!
    鋼缸炸開!
    缸中人體被水流衝出,昏迷不醒,可胸口起伏平穩。
    “成了!”娃娃魚喊。
    可巴刀魚卻單膝跪地,嘴角溢血,皮膚開始龜裂,有火光從裂縫中透出。
    “命火……超載……”娃娃魚驚恐,“他快燒沒了!”
    酸菜湯衝上前,一把抱住他:“撐住!老子還沒吃你做的酸菜魚!”
    巴刀魚艱難抬頭,看向冷庫大門。
    門後,隱約傳來腳步聲。
    更多黑袍人,正在趕來。
    “走……”他低語,“帶他們……走……”
    “我不走!”酸菜湯怒吼,“你他媽給我撐住!”
    就在這時——
    “叮。”
    一聲輕響。
    一瓣薑,從通風口飄落,輕輕落在巴刀魚掌心。
    薑片極薄,邊緣微卷,像是被人隨手削下。
    可巴刀魚一觸,掌心紅痕竟停止灼痛。
    他抬頭,望向通風口。
    黑暗中,一道身影靜靜佇立,隻露半張臉。
    眉心一點朱砂,眼神深如古井。
    是**黃片薑**。
    他開口,聲音如風過竹林:
    “火,不該這麽燒。”
    他抬手,指尖輕彈。
    又一瓣薑,飄落酸菜湯肩頭。
    酸菜湯體內“火煞”瞬間平穩,暴動止息。
    “你……”酸菜湯抬頭,“你是誰?”
    黃片薑不答,隻淡淡道:
    “想活命,就跟我來。”
    他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巴刀魚看著掌心那瓣薑,輕聲說:
    “走。”
    他們背起昏迷的人,衝向通風口。
    身後,冷庫大門轟然洞開。
    黑袍人如潮水湧入。
    可他們隻看到——
    一口碎裂的鋼缸,一地血水,和通風口外,飄落的一瓣薑。
    火,未熄。
    人,未亡。
    戰,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