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2章星砂淨世,鏽鎖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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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魂歸一刻,肉身反噬
現實世界,廢墟之上。
黃片薑那具原本僵硬如鐵的身體,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原本覆蓋在他皮膚表麵、如同活物般蠕動的黑色“飼”之紋路,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閃爍、明滅不定。那並非力量的增強,而是根基動搖的征兆。
“嗬……嗬……”
從黃片薑的喉嚨深處,發出了一陣不屬於第七執事的、痛苦而壓抑的**。那是被囚禁了三十年的本我意識,在嚐到了自由的滋味後,對這具早已被掏空的軀殼發出的悲鳴。
“怎麽回事?!”
在一旁負責“護法”的兩名食魘教高級執事臉色驟變。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從黃片薑體內傳來的“飼”之力量波動正在變得極度紊亂,仿佛有一頭遠古巨獸正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試圖破體而出。
“是巴刀魚!他在裏麵搞鬼!”其中一名執事指著巴刀魚和黃片薑緊握的雙手,驚恐地喊道。
隻見兩人交握的手掌之間,金色的星砂光芒與黑色的怨氣正在激烈地拉鋸、糾纏。星砂金焰不再是單純的進攻,而是像一根根精細的金針,順著黃片薑的手臂經絡,精準地刺入他體內那些黑色紋路的核心節點。
“第七執事大人!”另一名執事對著黃片薑嘶聲喊道,“請徹底吞噬那個小子!碾碎他的靈魂!”
然而,黃片薑(第七執事)那雙原本全然漆黑的眼眸中,此刻卻詭異地分裂開來。
左眼依舊是一片死寂的漆黑,瞳孔深處倒映著第七執事猙獰的虛影;而右眼,卻在那片漆黑中,艱難地撐開了一道微弱的金色縫隙。那道縫隙中,閃爍著屬於黃片薑自己的、混雜著悔恨與決絕的光芒。
“滾……出……我的……身體……”
這一次,聲音不再是重疊的合唱。那是兩個靈魂在爭奪同一具聲帶控製權時,發出的、撕裂般的低吼。
二、意識空間:雙廚對決
鏽蝕之心的核心空間。
這裏已經不再是剛才那般死氣沉沉的模樣。
隨著巴刀魚引來的“米飯香氣”——那代表著“生之眷戀”的氣息,原本暗紅色的怨氣被硬生生逼退到了空間的邊緣,形成了涇渭分明的黑白兩極。
“這就是……我的……心?”
年輕版的黃片薑虛影站在巴刀魚身旁,看著眼前這顆巨大、醜陋、不斷噴湧黑氣的心髒,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又恐懼地縮回。
“它病了,病得很重。”巴刀魚沉聲道,他的身影因為維持“歸真印”消耗巨大,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透明,“但這病不是絕症。隻要把‘病灶’切除,它還能跳動。”
“病灶……”黃片薑的目光死死盯著心髒上方那個由怨氣凝聚的第七執事虛影,“就是你!”
第七執事的虛影在怨氣中翻滾咆哮,他的形體比之前淡薄了許多。巴刀魚的“歸真印”切斷了他與黃片薑潛意識的連接,讓他失去了源源不斷的怨氣補給。
“螻蟻!你們這兩個螻蟻!”第七執事的聲音充滿了怨毒,“黃片薑,你這個懦夫!沒有我,三十年前你就已經淹死在江裏了!是我給了你活下去的力量!是我讓你成為了高高在上的執事!”
“是你……”黃片薑的虛影痛苦地抱頭蹲下,“是你讓我變成了怪物!讓我殺死了那麽多無辜的人!我不要這種力量!我隻要……”
他抬起頭,看向巴刀魚:“小子,怎麽做?我該怎麽做才能結束這一切?”
巴刀魚看著他,眼神堅定:“你得把廚房的鑰匙交給我。在這個空間裏,你是主人。隻有你授權,我才能動用這顆心的力量來對付他。”
黃片薑愣住了。
授權?意味著他要將自己最後的防線、最後的控製權,完全交給這個認識不過幾天的年輕人?
“你信我嗎?”巴刀魚伸出手,掌心向上。
那是一隻廚師的手,指節修長,掌心卻布滿了刀痕與燙傷。此刻,那掌心正燃燒著一簇微弱卻永不熄滅的灶火。
黃片薑看著那隻手,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那個在食珍坊後廚,因為切壞了蘿卜而被師傅訓斥,卻依舊倔強地握著刀的自己。
“哈哈哈哈……”
黃片薑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淚水。
“老子……老子這一輩子,最錯的就是不信自己。現在……”
他猛地抓住了巴刀魚的手:“交給你!這破爛廚房,老子不想再待下去了!”
轟——!
兩雙手掌相握的瞬間,金色的光芒瞬間爆發。
黃片薑的虛影化作無數金色的光點,融入了巴刀魚的體內。而那顆巨大的“鏽蝕之心”,在失去了宿主的抗拒後,竟開始在巴刀魚的控製下,緩慢地、逆轉著旋轉起來。
三、現實顯化:灶王爺的剪影
“啊——!!!”
廢墟中,黃片薑的肉身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這聲音淒慘無比,仿佛靈魂正在被硬生生地從肉體中剝離。
緊接著,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以黃片薑的身體為中心,一股無形的衝擊波猛地炸開。
那兩名負責護法的食魘教執事首當其衝,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這股純粹的精神衝擊震得倒飛出去,口吐白沫,昏死過去。
而在巴刀魚和黃片薑的頭頂上方,空氣開始扭曲、折疊。
一個巨大的、模糊的虛影,緩緩浮現。
那虛影身著古樸的麻衣,頭戴鬥笠,麵容隱藏在光影之中,看不真切。他的手中,握著一柄巨大的、仿佛由星辰塵埃組成的勺子。
“那是……什麽?!”
遠處,酸菜湯死死捂住嘴巴,才沒讓自己驚呼出聲。她能感覺到,那虛影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古老、威嚴,且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廚道”法則。
娃娃魚手中的井水鏡劇烈震動,她睜大了眼睛,讀取著空氣中殘留的信息:“好強的‘意’……這是……這是巴刀魚的‘廚神印’完全顯化了!不,不僅僅是巴刀魚的,裏麵還混雜著黃片薑的‘火’!”
“雙廚合璧……這是要……淨化‘飼’嗎?”娃娃魚喃喃自語。
那巨大的虛影——姑且稱之為“灶神虛影”,它靜靜地懸浮在半空,手中的巨勺緩緩抬起,勺口對準了黃片薑的天靈蓋。
四、熔爐之心
意識空間內,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失去了黃片薑怨氣支持的第七執事,如同無根之萍。他瘋狂地催動著剩餘的怨氣,化作漫天的黑色長矛,鋪天蓋地地射向巴刀魚。
“我要拉你一起下地獄!”第七執事嘶吼著。
巴刀魚站在巨大的“鏽蝕之心”之上,腳下輕輕一跺。
“心”的內部,黃片薑沉睡了三十年的廚藝記憶、對火候的掌控本能,如同火山般噴湧而出,順著巴刀魚的腳底,灌注進他的四肢百骸。
這一刻,巴刀魚不僅是巴刀魚,他短暫地擁有了黃片薑七十年的廚藝積澱。
“星砂·金焰·大沸騰!”
巴刀魚雙手猛地向上一托。
原本隻有一尺高的星砂金焰,瞬間暴漲至數十丈高。火焰的顏色也發生了變化,由純金轉為一種剔透的琉璃色,火焰中,甚至能看到無數細小的、如同米粒般的金色光點在跳動。
那是“飯”的味道,是“生”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琉璃色的火焰與黑色長矛在半空中相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那是極致的淨化之火在溶解極致的汙穢之怨。黑色長矛在接觸到琉璃火焰的瞬間,便如冰雪般消融,化作一縷縷青煙。
“不!這不可能!‘飼’是永恒的!怨氣是不滅的!”第七執事的虛影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縮小。
“沒有什麽是不滅的。”巴刀魚的聲音在意識空間中回蕩,仿佛神諭,“食材會腐爛,火焰會熄滅,連記憶都會褪色。你所依仗的,不過是別人不要的垃圾。”
巴刀魚一步步走向那團殘存的怨氣。
“但是,味道不一樣。”
“隻要有人還記得那口米飯的香氣,記得媽媽的呼喚,記得家的溫暖……”
“我的火,就永遠不會熄滅。”
“現在,我以‘源灶’繼承人,以及‘鏽蝕之心’新任守護者的名義……”
“判你,入味不正,死刑!”
五、最終的審判
現實世界。
懸浮在半空中的“灶神虛影”,手中的巨勺猛地揮下!
“鐺——”
一聲清脆的、仿佛敲擊在人靈魂上的鍾鳴聲,響徹天地。
巨勺的勺沿,化作一道璀璨的琉璃色光刃,精準地斬在黃片薑的胸口。
“噗——!”
黃片薑的胸口,那塊一直被視為“鏽蝕之心”本源的黑色硬塊,應聲炸裂!
沒有血肉橫飛的慘狀,那黑色硬塊炸裂後,化作了一灘濃稠的、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液體。液體中,隱約能看到無數張痛苦掙紮的人臉——那是被第七執事吞噬、煉化了的怨氣之源。
“啊!!!我的身體!!!”
第七執事淒厲的慘叫從那灘黑水中傳出。
“還沒完。”巴刀魚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他的雙眼中,此刻燃燒著琉璃色的火焰。
他抓著黃片薑的手,猛地用力,將他的身體拉向自己,同時另一隻手握拳,狠狠地搗在了黃片薑的後背心。
“星砂·歸源·淨!”
一股比剛才更加精純、更加霸道的琉璃金焰,順著巴刀魚的拳鋒,猛地灌入黃片薑的體內!
這股火焰並非破壞,而是洗滌。
火焰順著黃片薑的經絡,瞬間流遍全身。
那些盤踞在他血管裏、骨骼中、髒腑間的黑色“飼”之紋路,在琉璃金焰的衝刷下,發出“滋滋”的哀鳴,如同被烙鐵燙過的雪水,迅速消融、蒸發。
“看!他的皮膚!”酸菜湯驚呼。
隻見黃片薑那原本布滿黑色紋路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血色。雖然那血色還很蒼白,但那種死氣沉沉的灰敗感,已經徹底消失了。
六、塵埃落定
“我不甘心……巴刀魚……你等著……‘主廚’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隨著最後一聲怨毒的詛咒,那灘黑水徹底幹涸,化作了一堆灰白色的粉末,隨風飄散。
黃片薑的身體猛地一顫,隨後軟軟地向前倒去。
巴刀魚及時地扶住了他。
此時的黃片薑,蒼老得可怕。失去了“飼”的力量支撐,他仿佛瞬間老去了二十歲,滿臉的皺紋如同刀刻,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是安詳的。
那是一種卸下了三十年重擔後的、徹底的放鬆。
“咳……咳咳……”
黃片薑艱難地睜開眼,渾濁的目光透過巴刀魚的肩膀,看到了遠處那片廢墟,看到了天空中那輪即將升起的晨星。
“天……亮了?”他虛弱地問道。
“快了。”巴刀魚輕聲回答,扶著他慢慢坐下。
“我……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黃片薑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但他卻笑了,“夢見……我又回到了食珍坊的後廚。老頭子……還在罵我切的土豆絲太粗。”
巴刀魚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鋁飯盒。那是他出門前,酸菜湯硬塞給他的,裏麵裝著昨晚剩下的白米飯。
他打開飯盒,一股溫熱的、純粹的米香,飄散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
黃片薑貪婪地吸了一口這股香氣,渾濁的眼中泛起了一絲淚光。
“真香啊……”
他顫抖著手,想要去拿飯盒,卻因為太過虛弱而抬不起來。
巴刀魚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飯,遞到他的嘴邊。
黃片薑吃力地張開嘴,含住了那口米飯。
他慢慢地咀嚼著,臉上露出了三十年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好吃……”
“真好吃……”
話音落下,他的頭微微一歪,手無力地垂下。
他的眼睛還睜著,望著那片即將破曉的天空,嘴角掛著滿足的微笑。
他死的時候,手裏還握著那把從不離身的菜刀。
但這一次,他握得很輕,像是在撫摸一件珍寶。
七、餘波與新的征途
“他……走了?”酸菜湯走上前來,看著黃片薑的遺體,語氣複雜。
巴刀魚默默地合上了黃片薑的眼皮,輕輕點了點頭。
“他走了。去吃那頓遲到了三十年的飯了。”
娃娃魚走到巴刀魚身邊,看著他那雙因為過度透支玄力而微微顫抖的手:“巴哥,你的手……”
巴刀魚攤開手掌,那原本清晰的“廚神印”,此刻變得黯淡無光,邊緣甚至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紋。為了強行催動“灶神虛影”和“琉璃淨火”,他幾乎燃燒了自己大半的本源玄力。
“無妨。”巴刀魚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死不了。”
他轉過身,看向廢墟之外的城市。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在這片狼藉的戰場上。
“第七執事死了,‘鏽蝕之心’也毀了。”酸菜湯看著滿地的食魘教徒屍體,“這一仗,我們贏了。”
“不。”巴刀魚的目光望向遠方,眼神深邃,“這才隻是剛剛開始。”
他抬起手,指著天邊那即將升起的朝陽。
“你們看。”
酸菜湯和娃娃魚順著他的手指望去。
隻見那原本應該金紅的朝霞之中,不知何時,竟然混雜進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祥的暗紅色。那抹暗紅,像是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橫亙在天際。
“那是……”娃娃魚臉色一變。
“是‘廚淵’。”巴刀魚的聲音低沉而凝重,“黃片薑說過,‘主廚’……還在看著。第七執事的死,隻是驚動了它。”
“它要開始反撲了。”
巴刀魚低頭,看著黃片薑留下的那把菜刀。
他彎腰,將刀撿起,握在手中。
刀身冰冷,卻傳來一股奇異的厚重感。
“從今天起,這把刀,我替他拿著。”巴刀魚將菜刀別在了自己的腰間,“還有七十一把鎮灶,七十一座城。”
他轉過身,看著酸菜湯和娃娃魚,臉上露出了一絲疲憊卻堅定的笑容。
“收拾一下,我們該回‘刀魚小灶’了。”
“新的一天開始了。”
“而我們的戰爭,才剛剛熱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