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9章燭九陰醒,白骨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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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雙眼睛,大如銅鈴,瞳孔豎立,宛如兩盞在深淵中驟然點亮的金色鬼火。
    當那兩道金光掃過,整個“胃囊”空間的溫度仿佛瞬間降至冰點。空氣凝固了,連那股令人作嘔的腥甜味都似乎被一種更古老、更蠻荒的氣息凍結。
    “不好!它醒了!”
    隊伍中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瞬間擊碎了眾人緊繃的神經。
    那條盤踞在白骨高台上的巨蛇——“燭九陰”,緩緩地、慵懶地抬起了它那沉重的頭顱。它的身軀每移動一分,身下堆積如山的白骨便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聲。暗金色的鱗片在它自身散發的微光下流轉著金屬般的質感,每一片都仿佛經曆了千年的沉澱。
    “巴哥!現在怎麽辦?!”石頭滿臉煞白,手中的長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巴刀魚死死地盯著那頭巨獸,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他手中的青銅引魂燈劇烈地搖晃著,幽藍色的火苗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別動!都別動!”巴刀魚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它剛蘇醒,神智未清,不要激怒它!”
    眾人聞言,連呼吸都屏住了,身體僵硬得像木頭一樣,生怕一個細微的動作就會引來滅頂之災。
    燭九陰那巨大的頭顱在半空中遊弋,金色的豎瞳掃過這群不速之客。它的目光充滿了漠然與審視,仿佛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蟲豸。它的信子吞吐著,發出“嘶嘶”的聲響,每一次吞吐,都會帶起一陣陰冷的風,吹得眾人臉上生疼。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得無比漫長。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頭遠古凶獸會重新沉睡時,它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了隊伍最後方,那個因為斷臂而昏迷、正被同伴架著的盜墓賊身上。
    那人身上的血腥味,在這潔淨的墓室中,顯得格外刺鼻。
    “嘶——!”
    燭九陰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巨大的身軀猛地一震,原本盤繞的姿態瞬間舒展!它那如同鋼鞭般的蛇尾,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橫掃而來!
    “閃開!”
    巴刀魚瞳孔驟縮,猛地將身旁的石頭推開。
    “轟隆!”
    蛇尾重重地抽在地麵上,那由堅硬岩石鋪就的地麵,竟如同豆腐渣一般碎裂開來。氣浪席卷,將離得最近的兩名盜墓賊直接掀飛,重重地撞在肉的璧上,口吐鮮血,生死不知。
    一擊之威,恐怖如斯!
    “跑!分開跑!”巴刀魚知道,此刻再隱蔽已是笑話,唯有拚命一搏。
    隨著他一聲令下,幸存的盜墓賊們如驚弓之鳥,向著四麵八方逃竄。
    燭九陰似乎對那些逃跑的人類並不感興趣,它的目標很明確——那個滿身是血的傷者。它巨大的頭顱一低,張開血盆大口,一股強大的吸力憑空產生,竟要將那名斷臂的盜墓賊直接吸入口中!
    “救……救我……”那名盜墓賊雖然重傷,但意識尚存,感受到那股吸力,眼中充滿了絕望。
    “放下他!”
    一聲暴喝響起。
    隻見巴刀魚腳踩奇異步伐,身形如鬼魅般繞到了燭九陰的側麵。他手中的長刀猛地斬出,一道淩厲的刀氣劈向巨蛇的眼睛!
    這一刀,他傾盡了全力。
    “叮!”
    一聲清脆的金石交擊之聲響起。
    火星四濺!
    巴刀魚的長刀,斬在燭九陰的眼皮上,竟隻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連鱗片都沒能斬破!
    “什麽?!”巴刀魚心中大駭。他這一刀,足以開碑裂石,斬金斷玉,但在燭九陰麵前,卻如同撓癢癢一般。
    燭九陰似乎被徹底激怒了,它放棄了吸食獵物,巨大的頭顱猛地一擺,尾巴如同攻城錘一般,直直地向巴刀魚撞去。
    這一擊的速度快若閃電,巴刀魚根本來不及躲避,隻能將長刀橫在胸前,同時身上的黑色長袍爆發出強烈的光芒,護體光罩全力運轉。
    “砰!”
    巨響聲中,巴刀魚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狠狠地撞在肉的壁上,又滑落在地。他隻覺得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巴哥!”石頭見狀,目眥欲裂,提著刀就要衝上去。
    “別過來!”巴刀魚掙紮著站起來,抹去嘴角的血跡,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勁,“這畜生刀槍不入,皮糙肉厚,近戰沒用!用‘天雷子’!炸它的眼睛和七寸!”
    聽到“天雷子”三個字,眾人心中一凜。
    那是他們最後的殺手鐧,是用特殊的火藥和符籙製成的炸彈,威力巨大,原本是用來炸開墓室主門的,沒想到現在卻要用在這裏。
    “可是巴哥,這裏空間狹窄,天雷子威力太大,我們……”有人猶豫。
    “不想死就照做!”巴刀魚怒吼道,“一人扔一顆,扔完立刻找掩體!石頭,你帶人去引它注意力!”
    “好!”石頭咬了咬牙,從背包裏取出一個黑黝黝的鐵疙瘩,拔掉了引信。
    “扔!”
    隨著巴刀魚一聲令下,數顆天雷子被同時擲出,在空中劃過幾道弧線,直奔燭九陰的頭顱和身軀。
    燭九陰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它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巨大的身軀猛地盤起,將頭顱護在中央,同時身上那些暗金色的鱗片開始發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層淡淡的光膜。
    “轟!轟!轟!”
    連環的爆炸在墓室中響起。
    氣浪翻滾,碎骨橫飛。
    整個“胃囊”空間都在劇烈顫抖,仿佛發生了地震。那幽綠色的火焰被炸得四處飛濺,落在肉的壁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眾人早已在爆炸前躲到了巨大的肉瘤和血管脈絡之後,即便如此,那股衝擊波依然震得他們頭暈眼花,耳膜嗡嗡作響。
    煙塵與血霧漸漸散去。
    眾人探出頭看去,隻見原本白骨高台所在的地方,已經被炸出了一個大坑。燭九陰龐大的身軀上,幾片鱗片被炸得翻起,露出了下麵暗紅色的血肉,正滲出黑色的血液。
    它受傷了。
    但這一點傷,對於它龐大的身軀來說,不過是皮外之傷。
    更可怕的是,它徹底瘋狂了。
    “嘶——!!!”
    震耳欲聾的嘶鳴聲中,燭九陰那雙金色的豎瞳已經變成了血紅色。它不再有絲毫保留,巨大的身軀如同一道金色的閃電,在墓室中橫衝直撞!
    它不再使用技巧,而是純粹地用力量進行碾壓!
    “砰!砰!砰!”
    凡是被它身軀掃中的地方,無論是肉的壁還是地麵,都會被撞得稀爛。一名躲閃不及的盜墓賊,直接被它的一片鱗片擦中,整個人瞬間爆成了一團血霧,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恐懼,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中蔓延。
    “沒用的!天雷子都炸不死它!”有人崩潰了,扔下手中的武器,轉身就跑。
    “回來!”巴刀魚想要阻止,但已經晚了。
    那逃跑的盜墓賊剛跑到墓室中央,燭九陰巨大的頭顱便猛地探下,一口將他吞入腹中,連咀嚼都沒有,直接咽了下去。
    “它在進食!它在恢複!”巴刀魚看著這一幕,腦海中靈光一閃,仿佛抓住了什麽關鍵。
    他猛地看向那座被炸得殘破不堪的白骨高台,以及高台上那具在爆炸中安然無恙的水晶棺槨。
    “不對……它不是在守護寶藏……”巴刀魚喃喃自語,“它是在守護那個女人!不,或者說,它是在用這種方式,等待那個女人醒來!”
    這是一個驚人的推斷。
    就在這時,燭九陰似乎察覺到了巴刀魚的目光,它猛地轉過頭,血紅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他,充滿了殺意。
    它放棄了追殺其他人,龐大的身軀一扭,如同離弦之箭般,直撲巴刀魚而來!
    太快了!
    巴刀魚隻覺得眼前一花,那張猙獰的蛇口已經近在咫尺。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清晰。
    “難道……要交代在這裏了嗎?”巴刀魚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異變再生!
    那具原本靜靜躺在水晶棺槨中的絕美女子,她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墓室。
    燭九陰那勢如破竹的衝鋒,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它那龐大的身軀開始劇烈地顫抖,仿佛遇到了天敵一般,巨大的頭顱緩緩低下,伏在地上,發出了一陣陣低沉的、仿佛是臣服般的嗚咽聲。
    墓室中,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這一幕,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隻見那水晶棺槨的蓋子,緩緩地滑開。
    女子緩緩地坐了起來。
    她穿著一身華貴的古服,麵容精致絕美,仿佛時間在她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她的眼睛緩緩睜開,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深邃如星空,冷漠如寒冰。
    她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卻仿佛是這天地間的唯一。
    她淡淡地掃視了一眼下方,目光掠過那堆滿地麵的白骨,掠過瑟瑟發抖的盜墓賊,最後,落在了伏在地上、渾身顫抖的燭九陰身上。
    “吵……”
    一個輕飄飄的字眼,從她口中吐出。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下一刻,那頭讓眾人絕望的燭九陰,巨大的身軀猛地一顫,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萎縮、幹癟。它身上的暗金色鱗片失去了光澤,化作飛灰消散。它龐大的身軀迅速縮小,最後,變成了一條隻有巴掌大小、通體漆黑的小蛇,從白骨高台上滾落下來,掉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
    全場駭然!
    一念之間,讓燭九陰這種級別的凶獸灰飛煙滅?
    這女人……到底是什麽怪物?
    女子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巴刀魚的身上。
    她那雙冷漠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的靈魂。
    “凡人……”她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沒有絲毫波瀾,“你們,為何擾我清夢?”
    巴刀魚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襲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強撐著身體,沒有跪下,沉聲道:“晚輩巴刀魚,無意冒犯前輩。隻是……隻是聽聞此地有通天之寶,故而前來……求取機緣。”
    “機緣?”女子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你們的機緣,便是葬身於此。”
    她緩緩抬起手,一根纖細白皙的手指,遙遙指向巴刀魚。
    “死。”
    一個冰冷的字眼落下。
    巴刀魚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一股無法抗拒的死亡氣息將他徹底鎖定。
    他知道,這一次,是真的在劫難逃了。
    就在那股力量即將碾碎巴刀魚心髒的瞬間,他懷中,那枚一直貼身收藏、從未示人的古樸玉佩,突然發出了一陣溫潤的光芒。
    那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溫厚、包容的氣息。
    光芒亮起的瞬間,女子那原本冷漠無情的臉色,猛地一變。
    她那指向巴刀魚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這氣息……”女子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震驚與不可思議的神色,“是你……”
    她死死地盯著巴刀魚懷中的玉佩,仿佛看到了什麽最不可思議的東西。
    “這玉佩……你是從何處得來?”她的聲音不再冷漠,而是帶上了一絲急切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巴刀魚心中狂震。
    這玉佩,是他母親留下的遺物,據說是家傳之寶,但他從未發現有任何奇異之處。沒想到,此刻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這是我母親的遺物。”巴刀魚沉聲道,握著玉佩的手微微用力。
    女子沉默了。
    墓室中安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這戲劇性的轉折。
    許久,女子才緩緩收回了手,重新躺回了水晶棺槨中。
    “看在它的份上,今日饒你們不死。”她的聲音再次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滾吧。此地,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但是……”巴刀魚還想說什麽。
    “還不快走!”女子冷哼一聲,一股勁風拂過,將巴刀魚等人直接推出了數丈之遠。
    眾人不敢再停留,互相攙扶著,狼狽不堪地向著來時的通道逃去。
    直到跑出了那個血肉構成的“肚腸”,重新回到那條暗紅色的甬道,眾人才敢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劫後餘生的慶幸感,讓他們有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巴……巴哥,我們……我們活下來了?”石頭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那黑黝黝的入口。
    巴刀魚沒有說話,他低頭看著手中那枚已經恢複平靜的玉佩,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他怎麽也想不通,這枚母親留下的普通玉佩,為何會讓那個恐怖的女人如此忌憚。
    “走。”巴刀魚收起玉佩,聲音沙啞,“此地不宜久留,她隨時可能反悔。”
    眾人聞言,連忙點頭,互相攙扶著,向著墓道深處,也是唯一的出口,跌跌撞撞地跑去。
    而在那幽深的主墓室中。
    女子靜靜地躺在水晶棺中,那條已經變成黑色小蛇的燭九陰,不知何時又爬了回來,盤在她的腳邊,瑟瑟發抖。
    她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著小蛇的頭,眼神飄忽,仿佛穿越了無盡的時空。
    “原來……你還沒有死心……”她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一絲追憶,一絲苦澀,還有一絲……就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
    “既然你送了人來……那這場戲,我也該繼續唱下去了。”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決然。
    當巴刀魚一行人狼狽不堪地從那扇暗門中鑽出來時,天色已經蒙蒙亮。
    他們癱倒在冰冷的地麵上,看著頭頂那片久違的、布滿星辰的夜空,心中百感交集。
    這一次的“做飯”,差點就成了“飯菜”。
    “巴哥,我們……我們真的出來了?”有人喜極而泣。
    巴刀魚坐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胸口的劇痛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扇依舊緊閉的、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的暗門,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喜悅。
    那個女人,那枚玉佩,還有她最後那句話……
    “凡人……你們的機緣,便是葬身於此。”
    這句話,此刻回想起來,似乎別有深意。
    “收拾東西,離開這裏。”巴刀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靜。
    “巴哥,那裏麵的寶貝……”有人不甘心地問道。
    “命比寶貝重要。”巴刀魚冷冷地打斷了他,“這次我們能活著出來,是撿回來的命。以後,誰也不準再提這個地方。”
    眾人看著巴刀魚那嚴肅的表情,知道他是動了真怒,都不敢再言語。
    一行人默默地收拾好殘存的裝備,將傷員和死者處理好,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座詭異的山峰。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後不久,那扇暗門的縫隙中,悄然飄出了一縷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黑氣。那黑氣在空中盤旋了片刻,如同有生命一般,辨認了一下方向,然後朝著巴刀魚等人離開的相反方向,疾馳而去,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而巴刀魚緊了緊身上的衣領,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那枚溫潤的玉佩,加快了腳步。
    第007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