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8章血色檔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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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如注。
巴刀魚從地下室的窗口躍出,整個人重重摔進泥濘的草叢中。冰冷的雨水瞬間浸透了他的衣衫,寒意如針紮般刺入骨髓。他顧不上疼痛,迅速翻身而起,背靠在醫院主樓斑駁的牆根下,胸口劇烈起伏。
身後,那座陰森的地下室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無聲地張開血盆大口。他能感覺到,那股怨氣並未徹底消散——那女鬼雖被封入玉佩,但她的怨念仍如蛛絲般纏繞在空氣裏,仿佛在等待下一個破封而出的契機。
“老頭,你還撐得住嗎?”巴刀魚在心底低聲問道,手指不自覺地撫過胸前那塊溫潤卻暗藏裂紋的玉佩。
器靈的聲音微弱如風中殘燭:“……封印尚穩,但那女鬼怨念極深,若不超度,遲早會破封。你……需尋其執念之源。”
“執念之源……”巴刀魚喃喃,目光投向眼前這座被雨水衝刷得愈發破敗的醫院主樓。灰白色的外牆早已被青苔與黴斑侵蝕,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眶,冷冷注視著闖入者。樓頂“仁愛醫院”四個鎏金大字早已鏽蝕剝落,隻剩殘痕依稀可辨。
他知道,隊友們最後的信號消失前,曾提到要前往主樓三樓的“檔案室”——那裏,是整棟樓唯一未被徹底搜查的區域。
“如果他們真的出事了……那答案,一定在檔案室裏。”巴刀魚咬緊牙關,將匕首緊握在手,緩緩推開主樓那扇半塌的鐵門。
**吱呀——**
門軸發出刺耳的**,仿佛是這座死寂建築的哀鳴。門內,一股混合著腐朽紙張、血腥與黴味的空氣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主樓內部比地下室更為開闊,卻也更為陰森。走廊兩側是廢棄的病房,門扉半開,病床翻倒,床單如裹屍布般垂落。牆上殘留著斑駁的血跡,有些呈噴濺狀,有些則被拖拽成詭異的線條,仿佛曾有人在這裏經曆極度的痛苦與掙紮。
巴刀魚貼著牆根前行,腳步輕得如同貓行。他不敢開手電,隻憑玉佩微弱的溫潤光澤辨識方向。每走一步,腳底便發出“咯吱”的聲響,踩碎了地上的玻璃渣與腐朽木板。
三樓。
他終於抵達目的地。
走廊盡頭,一扇厚重的鐵門靜靜矗立,門上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銅鎖。鎖上刻著一行小字:“仁愛社機密檔案,擅啟者,魂飛魄散。”
巴刀魚冷笑一聲:“都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怕魂飛魄散?”
他用匕首撬動鎖扣,幾下便將其崩斷。推門而入,一股濃烈的陳腐氣息撲麵而來。檔案室不大,四麵是高至天花板的鐵皮檔案櫃,櫃體早已鏽蝕,許多抽屜半開,文件散落一地,像被野獸撕咬過的屍骸。
他蹲下身,撿起一份泛黃的紙張。紙上的字跡模糊,但依稀可辨:“民國三十三年,日寇封鎖交通線,前線傷員無藥可救……仁愛社秘密購入盤尼西林二十箱,暫存於本院地下密室……”
“果然!”巴刀魚瞳孔一縮。這批藥,正是他們此行的目標。
他繼續翻找,終於在最裏側的一個保險櫃前停下。櫃門緊閉,表麵覆蓋著一層暗紅色的汙漬——那不是油漆,而是幹涸的血。
他伸手觸碰,指尖傳來黏膩的觸感。就在這時,玉佩突然微微發燙,一道微弱的金光自縫隙中滲出,照亮了櫃門內側刻著的一行小字:
**“父罪女償,血債血償。——蘇晚卿”**
“蘇晚卿?”巴刀魚低聲念出這個名字。
“那是她的名字。”器靈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當年仁愛社社長之女,也是那個叛徒的女兒。”
巴刀魚心頭一震。他終於將碎片拚湊了起來——那個女鬼,就是蘇晚卿。她並非單純的厲鬼,而是被父親出賣、被日寇虐殺的無辜者。她的怨恨,源於至親的背叛與慘死的絕望。
他用力拉開保險櫃。
櫃中沒有金銀財寶,隻有一本用油紙層層包裹的冊子。冊子封麵是深紅色的,像是被血浸染過,邊角已泛黑卷曲。
他小心翼翼地翻開。
第一頁,是一張泛黃的照片:一群穿著民國服飾的人站在醫院門前,中間是一位溫婉女子,眉眼清秀,嘴角含笑。照片下方寫著:“仁愛社全體成員合影,民國三十二年春。”
翻過照片,是一頁頁手寫記錄。
**“三月十七日,晴。父親深夜歸來,神色慌張。我問其故,他避而不答。後聞樓下有動靜,下樓查看,見數名黑衣人自後門潛入……我藏身暗處,聽見父親對為首者說:‘藥在地下三層,密室入口在手術室西側第三塊地磚下……’”**
巴刀魚的手微微發抖。
**“三月十八日,雨。他們來了。日本憲兵與漢奸特務包圍醫院。我與母親被縛於手術台,父親跪地求饒,言稱已交出名單與藥品位置。母親怒斥其無恥,被當場槍殺。我被注射藥物,意識模糊……最後聽見父親說:‘她不是我女兒,她早就瘋了……’”**
字字泣血。
巴刀魚繼續往下讀。
**“我未死。藥性褪去後,我被囚於地下停屍房。我聽見他們說,要將我做成‘實驗體’。我咬斷繩索,用碎玻璃割開手腕,以血為引,立下血咒:若天道不公,我便化鬼,血洗此地,永鎮叛徒魂魄!”**
**“我死於三月二十日,陰曆二月廿三。時值血月當空,怨氣衝天。我知我已非人,但恨意不滅,魂魄不散。我將隨行者一一拖入黑暗,以血飼魂,以怨養煞。此樓,自此為地獄。”**
最後一頁,是一張手繪的地圖。地圖上清晰標注了地下密室的位置,以及一條隱秘的逃生通道——通往後山亂葬崗。
巴刀魚合上冊子,呼吸沉重。
他終於明白了。蘇晚卿不是惡鬼,她是被至親背叛、被國家遺忘的殉道者。她的複仇,是絕望中的呐喊。
“所以……她殺的,都是當年參與屠殺的人?”巴刀魚問。
“不完全是。”器靈歎息,“怨氣會扭曲靈魂。她最初隻殺叛徒與日寇,但隨著時間推移,任何進入此地的人,都會被她視為‘入侵者’。她的執念太深,已分不清善惡。”
巴刀魚沉默良久,將冊子小心收好。
就在這時,檔案室角落傳來一聲輕響。
“哢噠。”
他猛地轉身,匕首橫於胸前。
隻見一名“人”正從陰影中緩緩走出——穿著和他一樣的探險服,臉上帶著熟悉的防毒麵具。
“老張?”巴刀魚試探性地喚道。
那人停下腳步,緩緩摘下麵具。
麵具下,是一張慘白如紙的臉。眼眶深陷,嘴唇發紫,嘴角卻掛著一抹詭異的微笑。
“巴刀魚……”那人開口,聲音沙啞扭曲,“你……不該來這裏的。”
“你是誰?”巴刀魚厲聲喝問,玉佩悄然發燙。
“我是……最後一個還‘活著’的人。”那人低笑,緩緩抬起手,掌心竟托著一塊與他胸前一模一樣的玉佩碎片,“你以為你拿到的是真相?不……你拿到的,是詛咒的鑰匙。”
“這棟樓裏,從來就不止一個鬼。”
話音未落,那人雙眼驟然翻白,全身骨骼發出“哢哢”脆響,身體以詭異的角度扭曲,竟如提線木偶般向他撲來!
巴刀魚瞳孔驟縮,本能地後退,同時將玉佩高舉——
“轟!”
一道金光炸開,照亮了整間檔案室。
在光芒中,他終於看清了那人的真麵目——
那不是老張。
而是一具幹癟的屍體,皮膚緊貼骨骼,眼窩空洞,唯有嘴角那抹笑,凝固在死亡的瞬間。
**——他早已死了多時。**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