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他腦子裏隻剩下這四個字在瘋狂循環播放，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帶著血淋淋的教訓砸下來。
    這鬼地方，命比草賤！苟住！一定要苟住！任何多餘的動作、眼神，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他的心髒，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像一具僵硬的屍體，死死地貼在那堆散發著惡臭的掩護物後麵，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最緩，恨不得連心跳都停下來。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野狗吠叫，提醒著他這個地獄還存在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鍾，也許是一個世紀。直到確認那魁梧煞星早已走遠，周圍隻剩下風吹過垃圾堆的嗚咽聲和老鼠窸窣的動靜，林閑才敢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地挪動自己幾乎凍僵的身體。
    饑餓，這頭被恐懼短暫壓製的野獸，在危機稍稍解除的瞬間，立刻以十倍百倍的凶猛姿態反撲上來。胃袋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擰著勁兒地疼，空虛感燒灼著他的神經，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不行…得找點吃的…”
    林閑舔了舔幹裂起皮的嘴唇，喉嚨裏像是塞了一把沙子。他掙紮著，用盡全身力氣把自己從冰冷的汙水裏拔出來，每一步都牽扯著被踹傷的小腹，疼得他直抽冷氣。
    他佝僂著背，像一隻真正的老鼠，在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山裏艱難地翻找。
    腐爛的菜葉、不知名的動物骨頭、沾滿汙垢的破布每翻動一下，那股混合的惡臭就直衝腦門，熏得他幾欲作嘔。但他不能停，強烈的求生欲支撐著他。他必須找到點能塞進嘴裏、維持生命的東西，哪怕隻是一點點發黴的幹糧碎屑。
    手指在冰冷滑膩的垃圾堆裏摸索著，觸感令人作嘔。突然，指尖碰到了一團帶著些許彈性的東西，觸感冰涼，像是肉？
    林閑心裏一咯噔，升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希望。他強忍著惡心，用盡力氣扒開覆蓋在上麵的、散發著濃烈腐臭的爛菜葉和滑膩的不知名汙物。
    腐肉被扒開，露出的卻不是想象中的食物殘渣。
    那是一隻小手。
    一隻極其小巧、極其柔軟、卻冰涼得沒有一絲活氣的小手。
    林閑的動作瞬間僵住，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猛地竄上頭頂！他差點驚叫出聲，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
    不是老鼠！不是死貓！是……人的手？一個小孩？！
    巨大的驚駭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動作帶上了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急切和一絲顫抖，更加用力地扒開覆蓋的垃圾。
    腐肉、破布、粘稠的汙物被一層層掀開。
    終於，一個小小的身影暴露在昏沉沉的天光下。
    那是個蜷縮在垃圾深處的孩子，看起來不過兩三歲大，小臉被汙泥糊得幾乎看不清五官，隻有緊閉的眼瞼上長長的睫毛格外清晰，上麵還掛著細小的汙垢顆粒。頭發糾結成一縷縷，沾滿了黑乎乎的油汙。身上那件料子看著就不一般的綢緞小襖，此刻也被糟蹋得不成樣子，華貴的花紋被汙泥和穢物徹底掩蓋。
    還是個女娃！
    然而，最刺眼的，是孩子纖細手腕上戴著的那隻東西。
    一隻鐲子。
    即使在如此汙穢的環境下，即使沾滿了泥點，也依舊無法完全掩蓋其本質。
    純金的鐲子。
    那鐲子造型古樸，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點綴，卻透著一股沉甸甸的貴氣。更詭異的是，鐲身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刻滿了極其繁複、細密、玄奧莫測的紋路，像是某種無法理解的文字，又像是某種神秘儀式的圖騰。那花紋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流動著一種非金非玉的、難以言喻的微光，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性。
    金鐲？這麽小的孩子？昏迷在垃圾堆？
    一連串的問號像冰錐一樣砸進林閑混亂的腦子。這畫風也太詭異了！這孩子是誰？怎麽會在這裏？是死了還是……？
    巨大的麻煩感如同實質的陰影，瞬間籠罩了他。他本能地就想縮回手，拔腿就跑！這玩意兒絕對是個燙手山芋！天知道後麵跟著什麽追兵？剛才那個隨手殺人的大漢還在附近晃悠呢！
    可就在他指尖剛離開那冰涼的小手，身體做出後退姿勢的瞬間，那隻小手，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
    林閑的動作猛地頓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他死死地盯著那張被汙泥覆蓋的小臉。
    隻見那覆蓋著汙垢的長長睫毛，極其輕微地、如同初生蝶翼般，顫抖了一下。
    一下。
    又一下。
    仿佛隨時都會睜開。
    “嘶——”
    林閑倒抽一口涼氣，頭皮瞬間炸開！活了？！這小祖宗要醒了？！
    幾乎是同時，一陣帶著明顯怒氣和暴躁的呼喝聲，隱隱約約，順著風從巷子口的方向飄了過來。那聲音粗嘎，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林閑依舊聽不懂，但語調裏的凶狠和那種“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的勁頭，傻子都明白！
    找人？！
    是來找這個孩子的？！還是來找這隻一看就價值不菲、花紋詭秘的金鐲子的？！
    林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汗毛倒豎！他猛地縮回手，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他看看地上那個睫毛還在微微顫動、隨時可能睜開眼、一看就是天大麻煩源頭的“玉雪團子”，再看看那隻在昏暗光線下依舊刺眼、花紋流轉著神秘光澤的金鐲子。
    一個念頭，一個極其清晰、極其符合他此刻“安全第一”求生法則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頑強地從心底最深處冒了出來，瞬間壓倒了所有驚駭、憐憫和道德掙紮。
    這玩意兒沉甸甸的，純金的吧？
    這花紋看著就邪門，但肯定值老鼻子錢了吧？
    這要是當了能換多少個大肉包子啊？熱騰騰、油汪汪、香噴噴的大肉包子！夠自己苟多久？！
    他盯著那金鐲，眼睛都直了，喉嚨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一下，發出“咕嚕”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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