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靠著冰冷的、布滿灰塵的斷牆滑坐下來，感覺渾身骨頭都散了架，又冷又餓又累，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懷裏的林寶兒也蔫蔫的，小肚子咕嚕嚕叫個不停，小臉凍得發白。
    “西父…寶兒餓…”林寶兒的聲音有氣無力，帶著哭腔。
    餓？林閑舔了舔幹裂出血的嘴唇。他也餓！餓得前胸貼後背，胃裏像有無數隻爪子在撓！他摸索著全身上下，除了那塊冰涼的“藍鱗”，就隻有那個同樣冰冷的、之前裝“肉粉”的、破破爛爛的小布包。
    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顫抖著手，把小布包倒過來，用力地抖了抖。
    簌簌掉出來一點點比灰塵多不了多少的黑褐色粉末。
    這是之前肉幹被林寶兒捏碎後殘留的最後一點渣滓，混合了泥灰，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怪味。
    林閑看著掌心那一小撮可憐的“食物”，再看看懷裏眼巴巴望著他、餓得小臉都凹下去的林寶兒，一股巨大的酸澀和無力感猛地湧上心頭。
    三天了。
    從地底暗河爬出來，一路被當成“妖童”追捕，東躲西藏，擔驚受怕，饑寒交迫…
    整整三天！他們隻靠著在野地裏找到的零星幾個又酸又澀的野果子和溪水勉強撐著。那點果子，大部分都進了林寶兒的肚子。
    這點肉粉渣能頂什麽用？塞牙縫都不夠。
    林閑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燙。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喉嚨裏的哽咽，小心翼翼地將掌心裏那點少得可憐的粉末分成極其不均等的兩份——一份明顯多些，一份少得幾乎看不見。
    他把那份多一點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捧到林寶兒麵前，臉上努力擠出一點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幹澀沙啞：
    “寶兒乖，來，還有…還有一點肉粉，吃了就不餓了。”
    林寶兒的大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從林閑掌心裏撚起那點珍貴的粉末，沒有立刻放進嘴裏，而是仰著小臉，看著林閑那同樣因為饑餓而顯得格外憔悴的臉，還有他手裏那少得可憐的一點點粉末。
    “西父，你也吃…”她把小手舉到林閑嘴邊，聲音小小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師父…師父不餓。”林閑下意識地縮回手，想把那份更少的藏起來，“師父是大人，抗餓。寶兒快吃，吃了長身體…”
    “騙人！”林寶兒的小嘴一癟，大眼睛裏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聲音帶著委屈和執拗，“西父肚子也叫了！寶兒聽到了！西父不吃，寶兒也不吃！”
    她倔強地把小手舉著，那點肉粉就在林閑的嘴邊。
    看著女兒那執拗的小臉和眼中閃爍的淚光，林閑鼻子一酸，差點沒繃住。這小丫頭平時看著懵懂，在這種時候，卻比誰都明白。
    僵持了幾秒。
    林閑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他歎了口氣，極其小心地用指尖沾了一點點掌心裏那份少得可憐的粉末，放進嘴裏。一股混合著塵土和微鹹肉味的古怪口感在舌尖彌漫開，聊勝於無。
    “好了，師父吃了。”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點，“寶兒快吃吧。”
    林寶兒這才破涕為笑，小臉上露出一點滿足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將自己掌心那份稍多一點的粉末，一點一點地舔食幹淨。那點粉末，對她餓了三天的肚子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但她卻吃得極其認真，仿佛在品嚐什麽絕世美味。
    吃完後，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小肚子依舊咕嚕嚕地叫著。
    饑餓和寒冷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兩人的精神和體力。小小的破廟裏，隻剩下風聲和兩人壓抑的呼吸聲。
    林閑靠在冰冷的牆上，感覺意識都有些模糊。他看著蜷縮在自己懷裏，因為寒冷和饑餓而微微發抖的小小身體，腦海裏走馬燈似的閃過這短短幾個月的一切：
    從垃圾堆裏撿到她，一次次試圖甩掉她，被她纏上，被她驚人的天賦震驚、嚇到，為她惹的禍擦屁股、逃亡…被她那毫無保留的信任和依賴打動，再到如今，在這絕境中，靠著她那點少得可憐的“肉粉”續命…
    這丫頭就是個天大的麻煩！甩不掉、惹不起、養不起的超級大麻煩！把他從一條隻想躺平的鹹魚，硬生生逼成了亡命天涯的“逃犯”！
    可是…
    當她用那清澈的眼睛看著自己，喊“師父”的時候…
    當她為了保護自己，爆發出凶悍力量的時候…
    當她在這冰天凍地裏，固執地把最後一點食物分給他的時候…
    林閑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攥住了，又酸又脹，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溫暖？
    他低下頭，看著林寶兒因為寒冷而微微發紫的小嘴唇，看著她瘦得幾乎沒什麽肉的小臉，看著她那雙即使在饑餓中也依舊清澈、映著自己倒影的大眼睛…
    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到讓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決心，如同破土的種子，在他那被“苟命哲學”占據了大半輩子的心裏，瘋狂地滋長、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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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他媽的麻煩！
    去他媽的“安全第一”！
    去他媽的趙鐵柱！
    這娃是他林閑從垃圾堆裏親手撿回來的！是他林閑的徒弟！是他林閑的閨女！
    他一個穿越來的鹹魚，上輩子活得窩窩囊囊，這輩子好不容易撿到這麽個全心全意依賴他、信任他、護著他的“寶貝疙瘩”，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她餓死、凍死、或者被當成“妖童”打死在這破廟裏？！
    不！絕不！
    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衝上林閑的腦門！他猛地坐直了身體，動作大得嚇了懷裏的林寶兒一跳。
    林寶兒茫然地抬起小臉：“西父？”
    林閑沒有回答，他像瘋了一樣，開始在自己身上摸索！摸遍每一個口袋，翻遍每一處褶皺！他記得！他記得在那個裝“肉粉”的小布包最裏麵的夾層裏，好像…好像還藏著點什麽？！
    他的手指因為激動和寒冷而顫抖，指甲在粗糙的布料上刮擦著。終於！在布包最底層一個幾乎被縫死的破舊夾層裏，他的指尖觸到了一個硬硬的、小小的、圓滾滾的東西！
    他心尖一顫，用盡力氣撕開那個夾層！
    一個比雞蛋小一圈、硬邦邦、灰撲撲、幹癟得裂開了好幾道口子的窩窩頭？！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在那個破廟沒斷糧時，他偷偷省下來以備不時之需，後來藏得自己都忘了的“終極儲備糧”！
    它幹得像石頭，硬得像木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汗味和陳年穀物的黴味。但在此時此刻，在林閑眼中，這玩意兒比皇宮裏的禦膳還要珍貴一萬倍！這是真正的救命糧！
    他小心翼翼地把這個“寶貝疙瘩”捧在手心，如同捧著稀世珍寶。他用凍得僵硬的手指，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把這個硬邦邦的窩窩頭，沿著裂開的紋路，掰成了兩半！
    一半大些，一半小些。
    他把那稍大的一半，毫不猶豫地塞到了林寶兒的小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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