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後背死死抵著冰冷的牆壁，前麵是逼近的混混，後麵是死路。懷裏寶兒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服傳過來，燙得他心慌。雨水開始滴答落下，很快就連成了線，砸在青石板上濺起水花。
    “就是他！畫像上那個！還有那邪門的小崽子！”一個混混指著他們大喊，聲音在雨聲裏有點失真。
    另一個混混獰笑著抽出短棍：“三十兩！兄弟們，拿下他們！”
    前後左右，四五個人圍了上來。雨水順著他們的臉往下淌，眼神裏的貪婪比雨水還冷。
    林閑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跑的本能。他猛地將手裏那半塊加料炊餅朝著正麵衝來的混混臉上狠狠砸過去！
    “啪！”
    餅砸在那人臉上，糊了一臉。那混混下意識地一抹，動作一滯。
    就這一瞬間的空隙，林閑抱著寶兒，像泥鰍一樣從他旁邊的縫隙裏猛地鑽了過去！肩膀撞開另一個想攔他的混混，腳下一滑，差點摔進泥水裏。
    “追！別讓他們跑了！”
    吼叫聲、雜亂的腳步聲、雨聲混在一起，砸在林閑耳朵裏。他什麽都顧不上了，隻知道拚命往前跑。懷裏的寶兒被顛得厲害，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領。
    “西父！跑快快！”寶兒居然還有點興奮，眼睛在雨幕裏亮晶晶的。
    跑個屁的快！林閑心裏罵娘，肺像破風箱一樣拉著疼。這破身體，太虛了！
    巷子外麵街道上人不多，雨水讓一切都模糊起來。林閑專往窄小、堆滿雜物的巷子裏鑽，試圖甩開後麵的人。但那些混混對這裏太熟了，叫罵聲和腳步聲總是陰魂不散地跟在後麵，甚至越來越近。
    更糟的是，動靜好像引來了更多人。遠處似乎也有火把的光亮和呼喝聲朝這邊聚過來。
    “堵住那邊！”
    “別讓那抱娃的跑了！”
    完了，全城真的都在抓他們。林閑心裏那點剛鼓起來的狠勁，被這冰冷的雨水和圍追堵截澆得隻剩下一絲火星。
    安全第一……還是得躲！
    他拐進一條更黑的巷子，眼看前麵有個堆滿爛木桶的角落，想也沒想就鑽了進去，縮在最裏麵，用木桶擋住身體，死死捂住寶兒的嘴，大氣不敢出。
    雜亂的腳步聲從巷口跑過，叫罵聲漸漸遠去。
    林閑稍微鬆了半口氣，心髒還在咚咚狂跳。雨水從木桶的縫隙滴進來，冰涼地落在他脖子上。
    “西父……”寶兒小聲哼哼，扭了扭身子，“悶……”
    “噓……”林閑壓低聲音，手指冰涼，“寶兒乖，別出聲，壞人在外麵。”
    寶兒眨了眨眼，安靜下來，隻是小手還是緊緊抓著他。
    突然，一陣沉重的、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從巷口傳來，和其他混混急吼吼的步子完全不同。
    那腳步聲停在巷口，似乎在打量什麽。
    林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出來吧。”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帶著點不耐煩，“看見你了。躲什麽躲。”
    林閑渾身一僵，被發現了？不可能啊！
    那聲音又響起來，帶著嘲弄：“拎出來。”
    緊接著，林閑就聽到旁邊一堆破筐後麵傳來一聲慘叫，一個縮在那裏的流浪漢被一個壯漢揪著頭發拖了出來，扔在泥水裏。那壯漢穿著蓑衣，個頭比普通混混高出一大截，眼神凶悍。
    不是衝他來的？林閑稍微鬆了口氣，但又立刻繃緊。這壯漢看起來更不好惹。
    那壯漢踹了流浪漢一腳：“滾遠點！礙事！”然後他轉頭對巷口那邊喊：“柱哥，這邊沒有！”
    趙鐵柱的聲音從巷口傳來，罵罵咧咧的：“媽的，跑哪去了！都給老子仔細搜！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兩個狗娘養的找出來！王仙師可等著呢！”
    王仙師？林閑心裏一咯噔。還有更厲害的人物在後麵？
    腳步聲再次散開。那壯漢也罵罵咧咧地走了。
    林閑躲在木桶後麵，一動不敢動，直到外麵徹底沒了聲音，隻有嘩啦啦的雨聲。他又等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頭。
    巷子空無一人。隻有雨水匯成渾濁的小溪，流淌著。
    不能待在這裏了。他們搜過的地方，很可能還會再搜回來。得出城！必須出城！
    可是怎麽出？城門肯定被看得死死的。
    林閑想起以前在城裏瞎逛時，好像聽人提過西麵城牆有一段老城牆，年頭久了，有些破損，似乎有個缺口……不知道被雨水衝垮了沒有。
    賭一把！
    他抱起寶兒，再次衝進雨幕裏。這次他更加小心，專挑最陰暗、最難走的路線，朝著記憶中西城牆的方向摸去。
    雨越下越大，像天漏了一樣。視線變得極差，幾步之外就看不清楚。這反而給了林閑一點掩護。腳下的路泥濘不堪，深一腳淺一腳，好幾次差點滑倒。
    懷裏的寶兒打了個噴嚏，小身子微微發抖。
    “冷了嗎寶兒？再堅持一下，快了，就快了……”
    林閑把她往懷裏又摟緊了些，用自己的破衣服盡量遮著她，心裏酸澀得厲害。這過的叫什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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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模糊的、高大的城牆輪廓出現在雨幕中。林閑心髒狂跳，眯著眼仔細搜尋。找到了！在一堆坍塌的磚石和雜草後麵，似乎真的有一個不大的缺口！剛好能容一個人鑽過去！
    希望！林閑幾乎要哭出來。他加快腳步，朝著那缺口奔去。
    就在距離缺口還有十幾步遠的時候，旁邊一個廢棄的土坯房裏，突然呼啦啦湧出來一群人！火把在雨水中頑強地燃燒著，照亮了趙鐵柱那張寫滿貪婪和得意的臉。
    “哈哈哈！老子就知道！這破地方肯定有人想鑽空子！”趙鐵柱手裏拎著一把刀，指著林閑，“姓林的，你倒是能跑啊！害老子淋了半夜的雨！”
    他身邊站著那個蓑衣壯漢，還有七八個手下，一個個眼神不善地圍了上來，徹底堵死了去路和那個缺口。
    林閑的心瞬間沉到了底。完了。最後的生路被堵死了。
    “乖乖把那小崽子交出來，”趙鐵柱舔了舔嘴唇上的雨水，“老子心情好，還能賞你個全屍！”
    林閑抱緊寶兒，一步步後退。後麵是陡峭的、長滿滑溜苔蘚的城牆坡麵，再往後就是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的城牆根，雨水匯成渾濁的水流往下衝。
    無處可退了。
    “寶兒怕……”寶兒把臉埋在林閑懷裏，小聲說。周圍的火把和那些人的眼神讓她感到了害怕。
    “別怕，寶兒，師父在。”林閑的聲音幹澀發啞，他自己怕得要死，腿肚子都在抖。他把那根磨尖的木棍橫在身前，色厲內荏地指著那些人：“別過來！”
    趙鐵柱嗤笑一聲，根本沒把他手裏的“武器”放在眼裏：“給我上！抓活的！那小崽子值大錢！”
    最前麵的兩個混混舉著棍子就衝了上來。
    林閑絕望地揮舞著木棍亂捅，被對方輕易隔開，一腳踹在肚子上。
    “呃！”他痛得彎下腰，差點把寶兒脫手。
    另一個混混趁機伸手就來抓寶兒。
    “不許碰西父！”寶兒突然尖叫一聲，小腳猛地蹬在那個混混的手腕上。
    “哢嚓”一聲輕微的脆響。
    “啊——我的手！”那混混抱著詭異彎曲的手腕慘叫起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林閑。
    趙鐵柱眼睛更亮了：“媽的！果然邪門！都小心點！一起上！”
    更多的人圍了上來。林閑肚子上挨的那一腳讓他喘氣都疼，動作更慢了。眼看躲不開了，他隻能死死抱著寶兒，用後背去硬扛落下來的棍棒。
    砰！砰！棍子砸在他背上、肩上，疼得他眼前發黑，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
    “西父！”寶兒哭喊起來，在他懷裏掙紮，“壞人！打壞人！”
    混亂中，不知道誰用力推了林閑一把。
    腳下本來就是陡坡，又滿是泥濘苔蘚。林閑根本站不穩，驚呼一聲，抱著寶兒就向後倒去！
    天旋地轉。冰冷的雨水和呼嘯的風猛地灌進口鼻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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