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幾乎是拖著兩條灌了鉛的腿，連滾帶爬地拐進一條更偏僻的巷子，最後縮進一個堆放雜物的破棚子底下。外麵用幾個破筐稍微擋了擋，勉強算個藏身之處。
    他一屁股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粗糙的土牆，大口大口喘氣，肺像個破風箱。冷汗還沒幹，風從縫隙裏鑽進來，凍得他直哆嗦。
    “西父，肉包子呢？”
    寶兒蹲在他麵前，小手扒拉著他的膝蓋，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她顯然沒體會到剛才死裏逃生的驚險，隻記得“吃好的”的承諾。
    林閑喘勻了點氣，沒好氣地從懷裏掏出那個髒兮兮的錢袋，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手感讓他心裏踏實了一丁點。他從裏麵摳出幾個銅板，剩下的趕緊紮緊口子，死死捂在懷裏。
    “等著…”
    他有氣無力地說，眼睛警惕地瞟著棚子外的動靜。確認暫時安全，他才稍微探出頭，看到一個挎著籃子走過的老婦人。
    “大娘！大娘！”他壓低聲音喊，晃了晃手裏的銅板，“跟您換點吃的，幹糧就行！”
    那老婦人嚇了一跳，狐疑地打量著棚子底下這對狼狽的“父女”——大的臉色慘白跟鬼一樣，小的倒是粉嫩，但衣服也破破爛爛。
    她猶豫了一下，大概是看在那幾個銅板的份上，從籃子裏拿出兩個硬邦邦的雜糧餅子，飛快地塞給林閑，抓過銅板頭也不回地走了，像躲什麽晦氣東西。
    林閑也顧不上幹不幹淨，把其中一個餅子塞給寶兒，自己抓起另一個就往嘴裏塞。餅子又幹又硬，剌嗓子，但他嚼得飛快，胃裏有點東西墊著，那讓人心慌的虛弱感才稍微退下去一點。
    寶兒捧著比她臉還大的餅子，啊嗚咬了一口，小眉頭皺了起來：“硬…沒肉包子好吃…”
    “有的吃就不錯了…咳…咳…”
    林閑噎得直捶胸口，灌了好幾口冷風才順下去。肚子裏有了底，腦子才開始重新轉動。
    後怕像冷水一樣澆下來，讓他打了個寒顫。
    媽的，剛才真是差點就玩脫了。那條小命就在懸崖邊上蕩秋千。
    他舔掉嘴角的餅渣，看著還在努力跟硬餅子較勁的寶兒，壓低聲音，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寶兒，過來，師父給你開個會…戰後總結會…很重要的…”
    寶兒抬起頭，小臉上沾著餅屑，茫然地看著他：“開會？”
    “就是…總結一下剛才打跑壞人的經驗！”林閑試圖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釋，“首先！”他強打精神，伸出兩根手指，隻是那手指還有點抖，“戰術成功點！第一，利用環境！那塊大石頭，躲得好！第二…”他揉了揉寶兒的腦袋，“你…呃…很乖，沒亂跑，也算給力…”
    寶兒聽到表揚，立刻忘了硬餅子，咧開嘴笑了，用力點頭：“嗯！寶兒乖！”
    “但是！”林閑語氣猛地一沉，表情嚴肅起來，“失敗點更嚴重！非常嚴重！”
    寶兒被他嚇了一跳，小嘴微微張著。
    林閑痛心疾首地指著自己的腦袋：“最大的失敗！就是師父我這個…這個‘厲害光環’開太久了！這玩意兒…太耗電了！懂嗎？就跟點燈一樣，油燒沒了，燈就滅了！人就要歇菜了！”
    他回想起最後那虛脫到幾乎意識模糊的感覺，以及那降到百分之二、差點歸零的恐怖數字，心髒又抽了一下。
    “下次！絕對！絕對不能再這麽浪了！”他咬牙切齒地對自己說，“裝逼時長必須嚴格控製！三秒！最多不能超過三秒！嚇唬住人就立刻收功！擺造型都不能多擺！能量就是命！命啊！”
    寶兒似懂非懂，但看林閑表情激動，也跟著緊張起來，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還有！”林閑繼續複盤，“風險評估不足！誰知道那混混頭子腿上有舊傷？差點就露餡了！情報！情報工作太重要了！以後動手…啊呸，動嘴之前，得多觀察…”
    他絮絮叨叨，一邊總結，一邊後怕，臉色時而發白時而發青。手裏剩下的半個餅子都忘了吃。
    “總之！”他最後總結陳詞，語氣沉重，“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安全第一！苟住！我們能贏！”
    寶兒雖然聽不懂大部分詞，但感受到氣氛了，非常捧場地舉起小手拍了拍：“西父贏！”
    林閑看著小家夥盲目崇拜的樣子，心裏那點後怕和鬱悶稍微散了點。他歎了口氣，把懷裏剩下的餅子掰了一小半給她：“吃吧吃吧…唉，帶娃真難，裝逼更難…”
    他重新靠回牆上，感覺身體還是發虛，腦子裏空蕩蕩地疼。那破係統一點動靜都沒有，虛像值估計還在個位數徘徊。這讓他極度缺乏安全感。
    趙鐵柱他們真的嚇破膽了嗎？會不會反應過來？那塊破玉到底是什麽玩意？剛才巷子口是不是真有人盯著？
    一個個問題在他腦子裏打轉。
    他下意識地又摸了摸懷裏那塊殘玉。冰涼，粗糙。
    “媽的，總覺得這玩意兒不像看起來那麽簡單…”他嘀咕著，“趙鐵柱那慫包，當時嚇得屁滾尿流，塞東西過來的時候好像也沒特意挑揀。是隨手拿的？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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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想越覺得不安。這玩意兒萬一真是個什麽麻煩東西呢？沾著因果什麽的？修真界不都興這個嗎？
    扔了？
    舍不得。萬一真是個寶貝呢？現在扔了，以後腸子悔青。
    留著？
    心裏膈應，總覺得是個不定時炸彈。
    “唉……”
    林閑長長歎了口氣，感覺腦仁更疼了。這就是窮鬼的煩惱嗎？撿個東西都提心吊膽。
    他看了一眼旁邊已經啃完餅子，開始打哈欠的寶兒。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得找個更安全的地方過夜才行。這破棚子四麵漏風，也不隱蔽。
    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發現腿還是軟的。能量透支的後遺症比想象中更嚴重。
    “媽的，這debuff要掛多久…”
    他罵了一句，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試圖感應一下那該死的係統。
    【虛像值：5】紅色，閃爍，依舊微弱）
    好像…漲了一點點？是從哪漲的？自然恢複？還是因為剛才成功唬住人跑路了產生的“名望”？
    太慢了！這得苟到猴年馬月才能回滿？
    危機感再次攫住了他。現在這點狀態，隨便來個地痞都能把他收拾了。
    他攥緊了錢袋，又摸了摸懷裏的殘玉。
    錢有了，但沒命花更慘。
    他得趕緊規劃下一步。用這點錢做啟動資金，買點像樣的幹糧，最好能弄點低級靈藥補補身體，然後…盡快離開這個小鎮！越遠越好！
    至於去哪…
    他看了一眼打瞌睡的寶兒。
    青雲宗？好像之前聽人提過，感覺挺厲害的？
    但他又懷疑自己去宗門是更安全了，還是更危險了？
    林閑腦子裏亂糟糟的，每一個選擇都似乎通往不同的坑。
    棚子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更冷了。
    他摟過已經睡著的寶兒，用自己破舊的外衣裹緊她，自己卻冷得有點發抖。
    手裏緊緊攥著那袋用命換來的銀錢，懷裏揣著那塊來曆不明、讓他心神不寧的殘玉。
    第一桶金的喜悅早已被巨大的不安全感吞沒。
    活下去，怎麽就這麽難？
    他瞪大眼睛，豎著耳朵，警惕著棚子外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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