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夾著寶兒，肺裏跟拉風箱一樣，玩命地跑，直到身後的追喊聲徹底被荒野的風聲吞沒。他兩條腿軟得像麵條，眼前一陣陣發黑，差點一頭栽進旁邊的灌木叢裏。
    他癱在地上，大口喘氣，喉嚨裏全是鐵鏽味。懷裏的寶兒也被顛得七葷八素，小臉發白，但沒哭，隻是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西父…跑得好快…”
    她小聲說，也不知道是誇獎還是抱怨。
    林閑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他癱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坐起來，警惕地四下張望。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遠處灰岩城的輪廓模糊不清。他們跑進了一片丘陵地帶，四周是亂石和枯樹。
    必須找個地方過夜。露宿荒野，以他現在的狀態，跟喂狼沒啥區別。
    他強撐著站起來，拉著寶兒，借著最後一點天光，深一腳淺一腳地搜尋。
    【靈犀預警】那點微弱的感應大概得益於“充電寶”偶爾的饋贈和自然恢複）讓他本能地避開一些氣息陰冷的方向。
    終於，在一個小土坡背麵，他發現了一個淺坑，像是野獸廢棄的巢穴，勉強能擋點風。就這兒了。
    他清理了一下坑裏的碎石和枯葉，一屁股坐下去，感覺再也起不來了。身體每一處都在尖叫抗議。
    寶兒也累了，靠在他身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林閑從幹糧袋裏摸出一點餅子，掰成兩半，遞給她一小塊。自己啃著那點硬得能崩牙的口糧，味同嚼蠟。
    得生火。夜裏冷，也能驅趕野獸。
    可他摸摸身上，火折子跑丟了。試著鑽木取火？算了，就他現在這狀態，鑽到明天早上也冒不出一絲煙。
    寒意隨著夜幕降臨，慢慢滲進來。寶兒往他身邊縮了縮。
    林閑心裏一陣發苦。這他媽叫什麽事兒。穿越過來，沒變成龍傲天，倒成了荒野求生主播，還帶個拖油瓶。
    “西父，冷…”寶兒小聲說，聲音帶著點哆嗦。
    林閑把她摟緊了些，用自己破舊的外衣裹住她。他自己也冷得有點發抖。懷裏的“充電寶”安安靜靜，一點暖意都不給。
    “睡吧，睡著了就不冷了。”他幹巴巴地安慰著，自己都知道是屁話。
    寶兒卻抬起頭，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特別亮：“西父睡！寶兒不睡！寶兒厲害！打跑壞蛋和狼！”
    林閑愣了一下，看著小家夥一臉“我能行”的認真表情，心裏有點好笑，又有點發酸。
    “你想守夜？你守什麽夜，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會！”寶兒挺起小胸脯，“寶兒可精神了！西父累，西父睡！”
    林閑看著她那明明已經困得不行還強撐的樣子，歎了口氣。他知道這根本不靠譜，但莫名的，心裏那點冰冷和恐慌好像被戳了個小口子。
    “行吧…那你看一會兒，就一會兒啊…有動靜就叫師父。”
    他實在累得撐不住了，身體和精神都到了極限。他需要恢複哪怕一點點體力，或者…一點點能量。
    他把那把在黑市買的、看起來就很劣質的生鏽匕首塞進寶兒手裏：“拿著，壯壯膽，別比劃到自己。”
    然後，他實在頂不住，靠著冰冷的土壁，眼皮沉重地合上了。幾乎是在瞬間，意識就模糊了。
    寶兒緊緊攥著那把對她來說過大的匕首，小身板坐得筆直，努力瞪大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四周。風聲像嗚咽，遠處不知道什麽蟲子在叫，枯樹枝被風吹得嘩嘩響。
    她很害怕，但答應師父了。她要保護師父。
    她小聲地給自己打氣：“寶兒不怕…寶兒不睡…打狼…”
    聲音越來越小。
    沒過一會兒，她的小腦袋就開始一點一點，上下眼皮瘋狂打架。手裏的匕首越來越沉。
    “西父…有動靜嗎…”
    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問林閑，又像是在問自己。
    回答她的隻有風聲和林閑均勻實則是因為太累而昏睡）的呼吸聲。
    又堅持了幾分鍾，她的小身板慢慢歪倒，最終一頭栽倒在林閑的胳膊上，手裏的匕首“哐當”一聲掉在旁邊的石頭上。
    她咂吧了一下嘴，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抱著林閑的胳膊，呼吸變得均勻綿長，徹底睡熟了。什麽守夜，什麽打狼，全忘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閑猛地驚醒。
    不是自然醒，是被【靈犀預警】那極其微弱、但清晰了不少的悸動驚醒的！覆蓋範圍似乎擴大到了周圍十來米？
    他心髒狂跳，瞬間摸向懷裏——錢袋還在，破玉還在。
    然後他感覺到胳膊上的重量和均勻的呼吸聲。
    低頭一看，寶兒睡得正香，小臉壓著他的胳膊，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那把生鏽的匕首掉在旁邊。
    說好的守夜呢？！
    林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幸好剛才那預警不是真有東西摸到眼前，不然他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他輕輕想把胳膊抽出來，寶兒卻抱得更緊了，嘴裏嘟囔著：“糖葫蘆…別跑…”
    林閑：“……”
    他放棄了，任由小家夥抱著。深夜的寒氣更重了，寶兒身上的一點溫熱透過薄薄的衣服傳過來，成了這點寒冷裏唯一的暖源。
    遠處傳來一聲夜梟的啼叫，尖銳又突兀。
    林閑一個激靈，睡意全無。他警惕地豎起耳朵，眼睛努力適應黑暗，掃視著淺坑周圍黑黢黢的輪廓。【靈犀預警】安靜了下來，但那聲鳥叫讓他心有餘悸。
    他慢慢伸出手，摸索著把掉在地上的那把生鏽匕首撿回來，緊緊握在手裏。冰冷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了一點。
    他看著懷裏睡得毫無防備的寶兒，再看看四周無邊的荒野和黑暗，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壓力沉甸甸地壓下來。
    跑路，裝逼，算計…這些雖然難，但似乎都有辦法可想。
    可帶著這麽個完全不懂危險、隨時可能坑爹的小不點，在這鬼地方活下去…
    他握緊了匕首，指節有些發白。
    養娃，這難度係數，比他媽的苟命高太多了啊。
    夜風吹過，他打了個寒顫，徹底沒了睡意，睜著眼睛，守著這片小小的、脆弱的安寧，直到天色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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